臆造出來的“殺人狂魔”

文/李忠東

臆造出來的“殺人狂魔”

The Case of Sture Bergwall

文/李忠東

他殺人、強奸、吃人；他被稱為惡魔、食人狂；他是瑞典最惡名遠揚的連環殺手斯圖爾·貝格瓦爾。可真相在哪？除了斯圖爾自己的供認證詞，沒有DNA追蹤記錄、沒有謀殺兇器……這是怎樣的一個滔天大謊？

瑞典最出名的“連環殺手”

在瑞典斯德哥爾摩西北部200公里處，有一個風景如畫的留斯特恩湖。在湖畔眾多的建筑物中，賽特市精神病療養所特別引人注目。在這里，有一個名叫斯圖爾·貝格瓦爾的人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孩子們都知道，這個“賽特男人”窮兇極惡，他采用性侵犯和分割尸體等殘忍手段，將33人折磨至死。貝格瓦爾從1992年起對自己犯下的連環殺人案供認不諱，先后八次被檢方起訴，最終被法庭判為終身監禁。然而2008年，他突然翻供，不承認有罪，可那時誰也不相信他。

斯圖爾·貝格瓦爾1950年4月出生在瑞典斯德哥爾摩一個基督教會家庭，家中有六個兄弟姐妹。從小就喜歡戲劇和寫作的貝格瓦爾渴望成為“莎士比亞”樣的人物，可在14歲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有同性戀傾向。他從此生活在家人的冷漠和世人的非議之中，沉重的精神負擔使貝格瓦爾無法自拔，后來染上的毒癮更讓他的人生雪上加霜。

貝格瓦爾經常騷擾男人，有時大打出手，甚至持刀傷人。他1990年12月打扮成一個圣誕老人襲擊了一個銀行，以籌錢購買毒品安菲他明，隨后情人離他而去。在審判過程中，他的反常舉止被鑒定為精神失常，不宜進監獄服刑。1991年，41歲的他被移交給看護精神病人罪犯的醫院。

為求關注 胡編亂造

貝格瓦爾對幾十年前所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和其他病人相比，看護貝格瓦爾其實不是很費力氣，這個同性戀者一點也沒有引起治療師們的興趣。

他和護理員特雷斯很熟，兩人幾乎無話不說。一個炎熱的夏日上午，神情沮喪的貝格瓦爾對她說，現在待在精神病療養所，沒有人注意他，心里難受極了。他想，要有轟動性的事情發生就好了，那樣就能使別人關注自己。如果她知道自己干過非常糟糕的事情，會怎樣看待他？

特雷斯聽后深感非常不安，把情況告訴了貝格瓦爾的治療師。他雖然立刻約這位病人談話，而且找過多次，但是并沒有了解到更具體的東西。貝格瓦爾很興奮，因為自己受到重視，人們開始注意他了。

為了在獲得自由后更容易建立起新的身份和生活，貝格瓦爾提出更改姓名的申請。他用母親小時候的名字作為姓，名字也想好了，就叫著托馬斯·奎克。申請很快得到了批準。

但是有一天，奎克突然向他的治療師承認，自己在1980年犯下謀殺罪。他引誘一個名叫約翰·阿斯普朗德的11歲男孩進入他的汽車，在森林里強奸了他，然后將其掐死分尸，尸體被分散埋在方圓很大的一片地方。

然而治療師沒有向警方報告，而是把奎克的情況通報給了女精神分析師碧爾基塔·斯塔爾。從此以后，斯塔爾開始為奎克治療，一周進行三次，每次長達90分鐘，持續了大約10年。在談話時，奎克躺在沙發上，斯塔爾一邊談一邊輕輕地摸摸他的臉，拍拍他的肩。貝格瓦爾回憶說，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間，兩人的關系親密得如同母親和她的小寶寶。

1993年2月，奎克向斯塔爾坦白了另一件謀殺案：1964年殺害了14歲的托馬斯·布隆格潤。他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又很快地接連承認了其他三起謀殺案，受害者分別叫做阿爾法·拉森、英格瑪·尼蘭德和奧勒·霍格布姆。

奎克這個1992年曾經微不足道的病人，就這樣成為五起謀殺案的嫌疑人。在10年多時間里，對他的八個謀殺指控全部成功。他因此而臭名昭著，再也不會被冷落在一旁。

治療師斯塔爾從來不懷疑奎克述說的一切，認為自己成功地解密了奎克童年的心理創傷。奎克在心理治療時承認自己小時候受父母虐待，父親在他的哥哥西蒙剛出生時就將其殺死分尸，并給自己喂食過哥哥的尸塊。為了能更加接近奎克記憶的核心部分，減少他的對抗，她選用了讓人上癮的鎮靜劑苯二氮，讓他高劑量地服用。斯塔爾最后得出結論說，奎克的謀殺是對他童年時的創傷經歷作出的反應。

自封“兇手” 攬下罪名

瑞典人當時對“連環殺手”的叫法很陌生，奎克也不例外。他購買了1991年上映的影片《沉默的羔羊》的錄影帶，還從賽特圖書館借來一部名叫《美國精神病人》的小說，特別沉迷于殘忍血腥的情節。只要有可能，奎克就會乘坐火車去斯德哥爾摩，從報紙上尋找沒有破獲的謀殺案信息。例如詳細描述14歲少年布隆格潤死亡慘狀的報道，就為他的供詞提供了絕妙的“一手材料”。然而，賽特醫院的看護者對這位病人的變態行為一無所知。

最嚴重的一次是奎克和停放在醫院旁的一輛老沃爾沃汽車于1994年7月的一天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作為要聞出現在各大報紙上。奎克雖然后來回到賽特醫院，但這次逃亡對于他來說是一個轉折點。看到自己的姓名和犯下的“滔天罪行”都被公布在媒體上，奎克意識到要澄清自己的謊言絕非易事，他的話沒有誰會相信。

想到無路可退，奎克索性繼續把謊言編造下去，很快地把其他謀殺罪名全都攬了下來。由于越來越難以編出新的供詞，巨大的壓力使他有時在法庭上大喊大叫，甚至索要鎮靜劑。

奎克的供詞其實都是胡編亂造出來的，他供認殺死了九歲小女孩特雷斯，并把尸體分成小塊扔進了湖里。警方花了七周把3500萬升湖水抽干，可昂貴的搜索行動最終卻一無所獲。盡管奎克給出的供詞沒有一次經得起推敲，然而瑞典法庭還是每次都裁定他有罪。他的律師根本沒有仔細調查案情，僅僅是做做樣子而已。

“如果人們知道奎克對受害者們做了什么，如果人們在法庭聽到他野獸般的嚎叫，只會問一個問題：這個人還是人嗎？”《瑞典快報》曾經在一篇報道中說。

真相大白 判決無罪

2001年11月，精疲力竭的奎克表示不會再參與任何刑事調查。他強制自己戒毒，還改回了自己的真名斯圖爾·貝格瓦爾。貝格瓦爾把自己關在小房間里，不與護理員、治療師和精神分析師說話，也不和外界接觸。家里雖有六個兄弟姐妹，但早已和他斷絕了關系。

2008年6月，瑞典記者漢納斯·拉斯特姆在36號探望室里第一次與貝格瓦爾見面。兩人交談的是貝格瓦爾最初來到賽特醫院的情況，沒有涉及供詞的話題。在9月份再次采訪時，貝格瓦爾突然變得情緒激動，痛哭流涕，抽搐不已。作為一名司法錯誤調查專家，拉斯特姆還是第一次接觸如此痛苦的人。他感到異常震驚，下決心徹底調查這個案子。

拉斯特姆隨后用了三年的時間，仔細閱讀了多達5萬多頁的案件宗文，反復研究犯罪現場視頻，向哈佛大學的心理學教授詢問。他終于在調查文件中有了意外的發現，一名男子進入了他的視野。在葉濃·萊維謀殺案的案發現場，找到了這個人的眼鏡，但是警察忽略了這條重要的線索，沒有繼續跟蹤下去。拉斯特姆找到了這個住在瑞典的突尼斯的男子，肯定他就是殺死以色列旅行者萊維真正的兇手。

在貝格瓦爾第三次與拉斯特姆見面時，他對自己以前作為托馬斯·奎克做出的一切供詞全部加以否認。關于這個案件，拉斯特姆拍攝了三部紀錄片，在電視上播放后引起強烈的反響。他還動手圍繞此案寫一本書，但在2012年1月快要完稿時不幸去世，享年56歲。在朋友的幫助下，拉斯特姆這本名為《托馬斯·奎克案——我們是怎樣創造一個連環殺人案兇手的》的書于2012年8月出版，成為瑞典最暢銷的圖書。

貝格瓦爾的新律師托馬斯·奧爾森介紹說，現在，重啟了對貝格瓦爾的全部訴訟程序，糾正了其中的五次判決。剩下的三個謀殺案也將會判決他無罪，不過還要花費一些時間。現在，貝格瓦爾得到了兄弟姐妹們的原諒，久違的親情重新回到了他們中間。伊娃是貝格瓦爾最小的妹妹，她動情地說：“斯圖爾已經向我們道歉了，我們一直都知道這是一段非常糟糕的時期，這一切都只是他編出來的。我們一直找警察解釋，但是沒有人愿意聽。”

談到今后的打算，貝格瓦爾表示想去另一個醫院，以此換一換環境。然后一個人隱姓埋名地生活。“您知道，我在瑞典很有名氣，10多年來一直占據報紙的大標題，差不多天天都出現在電視中。”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