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乃芳
(重慶水利電力職業技術學院 基礎部,重慶 402160)
從大觀園的興衰看《紅樓夢》中的女性意識
王乃芳
(重慶水利電力職業技術學院 基礎部,重慶 402160)
《紅樓夢》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復雜的女性世界,這些女性和書中的建筑——大觀園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大觀園的建造為她們提供了獨立的生活空間,和她們的命運有直接的關系,其體現出的女性意識與代表封建父權制的賈府統治者之間的關系在不斷平衡和斗爭,最終大觀園的衰落和居住其中的女性的命運及《紅樓夢》的悲劇結局形成對應關系。
《紅樓夢》 大觀園 女性意識
女性意識是“五四”時期從西方引入中國的,最初譯作女權主義,后遭到國人的抵制抨擊。在巨大的社會壓力下,某些學者提出“女性主義”的譯法。它指為結束性別主義、性別剝削和壓迫,促進性階層平等而創立和發起的社會理論與政治運動。除在對社會關系進行批判之外,女權主義者也著重性別不平等的分析及推動性底層(如女性、跨性別)的權利、利益與議題。由此可見,“女權主義”和“女性主義”在內容所指上并無實質差別。
“女性意識”(views of female)通常被理解為一種拒絕承認性別間不平等狀態是必然的和不可改變的認識。國內學者認為女性意識是一種主體意識,就是女性從自我角度出發,自覺地審視自身的生存現狀及命運,以探究男女關系及其形成的原因,追尋生命意義,進而樹立世界觀的一種意識。由此可見,“女性主義”是已成體系的理論,而“女性意識”是未成體系的認識,“女性意識”是“女性主義”的產物。
《紅樓夢》大觀園中的女性,是元明清時期女性覺醒者的映射,盡管這種覺醒包含被動和自發性,但在封建等級制度森嚴的父權制社會,依然是難得的。另外,由于女性的社會地位和活動范圍依然要受到父權制社會的制約和影響,因此在她們依托的父權制實體(比如父兄、家族等)命運有變時,她們自身的命運隨之受到影響,或者不得不將女性意識依附于父權制社會的主流觀念。盡管眾多明清小說中塑造了不少典型的女性覺醒的形象,但也只能是具有女性意識而不能說形成一種女性主義。本文論述的大觀園中的女性亦屬于此范疇。
大觀園在《紅樓夢》十六回始建,十八回被正式賜名,如果沒有大觀園,《紅樓夢》中的那些故事就無法發生。大觀園本是為賢德妃賈元春省親而建造的,是迎合皇權的產物,按道理普通人是無法入住的,但是《紅樓夢》第二十三回曹雪芹借元春之命,讓“能詩會賦的姊妹”進去居住,又想到“寶玉自幼在姊妹叢中長大”,“也命他進園居住”。寶黛釵及四春等眾姐妹住進大觀園之后,便與外面那個污濁的男人世界隔離開了,于是這群真性情的女孩子在一起成立詩社吟詩作賦,舉辦各種文藝沙龍等,實在是將個人的才情發揮得淋漓盡致,也仿佛開啟了別樣的人生。從某種意義上講,大觀園是一個保護殼,它使在封建禮教嚴苛的父權制社會不可能自由發展的感情有了可能。
這個保護殼的給予者是代表父權制社會權力頂端即皇權的皇妃賈元春。父權制社會利用自己的權力給予處于權力邊緣的人群一種覺醒的機會,這不能不說很吊詭。從這個意義上講,大觀園中的女性追求思想獨立、感情自主是離不開父權制社會支持的。
賈寶玉及眾姐妹入住大觀園后,伴隨著生活方式的自由化,也出現了一些弊端。無論是賈寶玉還是李紈雖然都算是賈府的主子,但對賈府那些資深老嬤嬤們都起不到震懾作用,而園內其他姐妹要么是客要么是未出閣的姑娘,于是出現下人“得空兒吃酒斗牌,白日里睡覺,夜里斗牌”的現象。《紅樓夢》第五十五回,因為王熙鳳身體的原因,探春、李紈、寶釵得以代理管事,李紈是一個“尚德不尚才”的人,寶釵又是親戚,所以雖說是三人執事,而真正掌權和管事的是探春,也是曹雪芹在書中要突出這樣一個奇女子,所謂“巾幗不讓須眉”。在探春對大觀園“興利除宿弊”的改革中,真正讓我們見識到這個女子的精明干練和剛強威嚴。她有膽有識有才能,一旦擁有權力,便敢說敢做,不惜觸動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斷了買辦的財路,觸動主子們的利益,而且行事公平,連親生母親趙姨娘也不偏袒。她的地位和威嚴是自己掙來的,沒有人因為出身而敢輕看她,這一點對比她的母親趙姨娘和弟弟賈環便可明了。
說到探春,不得不提到書中五十五回王熙鳳對其的評價:“……好個三姑娘,只可惜她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在父權制社會,如果說出身決定命運的話,那么《紅樓夢》中這個三姑娘一直在和命運做著不屈不撓的斗爭。在這樣的斗爭中,她既反抗父權制既定的等級法則又利用這些法則。在《紅樓夢》里,她極力向王夫人等權力中心靠攏,和薛寶釵一樣勸寶玉順從封建社會經世致用的那一套理論。正是因為她本人精明上進,才德兼備,才得以受到代表正統思想的賈府掌權者的重用,和她同時代管大觀園事物的薛寶釵、李紈就是佐證,所以說大觀園的中興還是要依靠父權制社會權力和手段的支持。探春和寶釵等人盡管能夠自覺地審視自身的生存現狀及命運,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但是她們在選擇自己的人生目標和行事法則的時候,依然自覺地遵循父權制社會既定的法則,這是大觀園體現出來的女性意識的吊詭之二。
從《紅樓夢》七十四回“惑奸饞抄檢大觀園”,大觀園逐漸衰落,而大觀園中女性的命運開始相繼走向悲劇的結局。我們從七十五回和后面回目里的一些關鍵詞可以窺得一斑,“悲音”、“凄清”、“寂寞”、“抱屈夭風月”、“斬情歸水月”、“誤嫁”、“屈”、“病”、“驚”……伴隨著大觀園的衰落,這些詞語暗示了書中女子們的悲劇命運。抄檢大觀園只是大觀園衰落的直接原因,在此之前,賈府已經是矛盾重重,內訌不斷。正如七十四回抄檢大觀園時,探春說:“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
大觀園不是理想國,它從來沒有被代表封建禮教傳統的掌權者遺忘,一方面賈府中園子外的統治者王夫人等要維護所謂家族名譽,決不允許不合封建禮教的東西出現。這不僅體現在丫鬟四兒一句“同日生日就是夫妻”的玩笑話,晴雯因為長得“妖精樣”就橫遭厄運,更包括他們對園中姑娘們的提防。正如第九十回賈母說:“他們若盡著擱在一塊,畢竟不成體統。”另一方面大觀園中的主子小姐們心思也不一樣,寶玉黛玉的叛逆和寶釵襲人的捍衛正統就是格格不入的矛盾。隨著歲月流逝,年齡增長,黛玉、寶釵等人之間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狀態,那些待嫁的女孩子必然會一個個離開大觀園。大觀園盡管沒有外來因素,也是必然要衰落的。這種衰落暗示了《紅樓夢》中的青年女性盡管有強烈的生命意識和反抗精神,但是其力量依然不足以抵抗強大的父權制社會,要么是反抗封建禮教的先驅者同時也是犧牲者,如黛玉、晴雯等,要么是被封建禮教同化亦成為犧牲者,如寶釵、探春、元妃等。
正如大觀園本來就是依托寧國府會芳園和榮國府東大院有利地形而建造的,在物化的形式上,它依然是賈府的一部分,盡管它可以暫時將外界的污濁世界隔開,但不能獨立存活,并且依然受賈府封建正統思想的領導,大觀園中呈現出來的叛逆、獨立、追尋自我生命價值的新思想在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環境中逐漸消解,但是《紅樓夢》大觀園中的女性意識在清代小說創作中產生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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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重慶水利電力職業技術學院2013年度院級科研項目《〈紅樓夢〉園林藝術的借喻研究》的研究成果,項目編號:K201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