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濤
劉天華先生1895年生于江蘇省江陰縣,1932年在收集民間音樂時染上猩紅熱而病逝。他在少年時代就廣泛接觸民間音樂,并掌握了一些技能,1910年上中學時開始學習軍號,1912年考入上海開明劇社,得以更廣泛地學習西洋樂器。之后又向著名的民間音樂家周少梅、沈肇洲學習二胡和琵琶,同時也向眾多的民間藝人、和尚、道士等求教,還跟隨俄籍教授托諾夫及歐羅伯學習小提琴,同北京燕京大學音樂系主任范天祥一起學習西洋音樂理論、和聲及作曲技法。在學習中,決定選擇音樂為自己的終身職業,立志“改進國樂”。
劉天華先生對“改進國樂”作出的貢獻,可歸結為四個方面:
一、倡導音樂的普及教育
十九世紀末,以梁啟超為代表的改良派提出了學校設立音樂課的主張,以及后來蔡元培先生提出的“美育”思想,得到社會的擁護,隨即產生了“學堂樂歌”,教育機構采用的教學模式是西方的模式,對象以學生、文人、上層人士為主,有“貴族式”的格調。此時,劉天華先生便提出了自己的主張:“一國的音樂教育并非造就幾個專門的音樂人才去當教員,去做高等吹鼓手,乃是人人必備的一種養生之具……,要把音樂普及到一般民眾……。”(注:引自《向本社執行委員會提出舉辦夏令音樂學校的意見》(劉天華),載國樂改進社的《音樂雜志》第一卷第二期,1928年2月。)深刻地指出了當時音樂教育的局限性,并提倡把音樂普及到社會各階層。
二、熱心拯救民間音樂
我國經歷了一個相當長的封建統治時期,民間音樂從來不受重視,很多優秀民間音樂漸漸失傳。劉天華先生力圖改變民樂的地位,并首先從學習、傳播入手,他指出:“習樂之法有三,曰耳聽,曰目視,曰言傳。三者雖相輔而行,不可缺一,然難記易忘為耳聽之弊,模棱失真為言傳之弊,惟目視最為真切。故歐西作曲家,咿唔斗室,一紙譜成,各國樂壇便可發其妙響”(注:引自《梅蘭芳歌曲譜·序》(劉天華)。)他在傳統工尺譜的基礎上加注一些輔助符號,在左邊加上近似簡譜減時線的直線等等,并向我國民間音樂界大力推廣線譜記譜法。他在《音樂雜志》上發表的音樂作品,采用工尺譜與五線譜相對照的形式,此舉對推動音樂的普及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三、積極改進民族樂器
二胡產生于北方少數民族,流傳到中原后,其技法一直沒有大的發展,還被許多人認為不足以登大雅之堂。劉天華先生開始學習二胡時就遭到父親的嚴厲斥責,在后來的學習中,其妻子一開始也不理解。可劉天華先生認為二胡有著豐富的內涵和挖掘的潛力,他沖破封建的傳統意識,堅持不懈地學習,并多方請教,技藝不斷長進。1922年,劉天華先生先后被聘為北大音樂傳習所琵琶導師,北平女子高等師范學校及北平藝術專科學校的國樂及小提琴教師。由于他教學突出,很快被提升為教授,聲譽和地位得以大大提高,他趁機創立專業二胡學科,將流行于民間的這一民族樂器引進了高等學府,使其走上了專業化的道路。同時劉天華先生結合教學經驗,借鑒鋼琴和小提琴的技巧,創作了四十七首二胡練習曲和十五首琵琶練習曲,初步奠定了這兩件樂器的教學方式,培養了一批富有才干的演奏家。
四、創造性的作品創作
劉天華先生的創作始于1915年,當時他處于喪父、失業、不得志及對國家前途的憂慮之中,每天拉奏二胡,漸漸產生了《病中吟》的音調。在后來的藝術道路中,經過廣泛地學習和探索,得出了“國樂之今日,有如沙里面藏著的金,必須淘煉出來,才能有用”和“一國的文化,斷然不是抄襲些別人的皮毛就可以算數的,一方面采取本國固有的精粹,一方面容納外來的潮流,從中西的調和與合作之中,打出一條新路來”的認識。(注:引自《國樂改進社緣起》(劉天華),載《新樂潮》第一卷第一期,1927年6月。)他沖破傳統的束縛,吸取外來技法進行民族器樂的作品創作,成為我國音樂史上第一個把西洋技法應用于民族器樂創作的人。劉天華先生一生共創作了十首二胡曲,三首琵琶曲,一首絲竹合奏曲,還有一些整理的傳統樂曲和根據民間小曲改編的獨奏曲。
他的作品有著深刻的思想內容,大致可以歸納為四類:(1)對現實不滿而產生的苦悶、彷徨及對理想的追求。如二胡曲《病中吟》《苦悶之謳》《悲歌》和琵琶曲《虛籟》;(2)對自然生活的熱愛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如二胡曲《良宵》《空山鳥語》《月夜》《閑居吟》和琵琶曲《歌舞引》;(3)對前途充滿希望和信心。如二胡曲《光明行》和琵琶曲《改進操》等;(4)對理想得不到實現的憂慮與痛苦。如二胡曲《獨弦操》等。
這些作品的內容不僅表現了劉天華先生豐富的內心世界,也反映出“五四”時期知識分子普遍存在的思想情緒,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心聲。其作品的創作技法運用了我國民間常見的核心音調的重復變奏法、自由延伸、模擬等手法,采用以凡代宮、變宮為角的調性游移對比,樂句結構多采用起、承、轉、合及合頭、合尾等形式。同時巧妙地吸收了西洋技法中的三部曲式、變奏曲式、前奏曲式、進行曲式等結構形式以及移調、轉調、離調及各種音程的跳進、大三和弦分解等樂曲發展手法,3/8、12/8節拍的應用等等。
我們要大力弘揚劉天華先生的精神,劉天華先生畢生致力于民族音樂的探索與發展。他開創了全新的創作形式,創作了極具說服力的作品,向世人證明了我國悠久的音樂文化是其他任何形式無法替代的,這既是對“全盤西化論”的有力回擊,也給死守陳規的“國粹主義”者以深刻的教育。
我們傳統的音樂作品真實地記錄了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色彩、社會風貌以及音樂特點,應該得到完整的繼承和保存,但它只有發展才會光大,也只有在發展中才能得到更好的繼承和保存。如果總是強調傳統而拒絕新的內容,也無從談論發展。我國有著悠久的文明史,音樂文化博大精深,歷史上還出現過許多外來音樂形式被我們的音樂文化所吸收融合的事實,這也是我們民族文化氣魄宏大的體現。然而,到十九世紀后期,我們的音樂文化暴露出了一些弱點,并受到了西方音樂的挑戰,盡管它也并非弱不禁風,但確實有被擊敗乃至同化的危險。正是劉天華先生的創新形式,使我們民族音樂的民族性得以鞏固,后來者在其精神的鼓舞下,通過半個多世紀的努力使中國民族音樂在世界音樂文化領域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當然,后來也有人對劉天華先生的功績提出質疑,說是“中國就因為有了劉天華,導致我國現在的民族器樂洋不洋、中不中的”,這其實是一種復古思想的再現。
【作者單位:駐馬店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