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剛明++郭瑛++傅彬



學生/彭向東 郭瑛 孫冬敏 李巧 黎娟 傅彬
老師/宋剛明
郭(郭瑛,以下簡稱郭):我原來是宋老師的學生,現在是學姐,哈哈,好開心。
彭(彭向東,以下簡稱彭):這話怎講?
郭:宋老師學易經是我介紹進去的,我們同班,我先進,當然就是學姐。
宋(宋剛明,以下簡稱宋):學習是一輩子的事。前年我報了一個楚辭班,把屈原的許多事弄清楚了,屈原的偉大,不僅僅是他的文辭美,更是其思想人品高潔,這使我進一步悟到,攝影不能徒有其表,思想性更重要。去年我又拜了個老師學易經,原來我自學過,許多事一直弄不清楚,這次把二十多年的困惑都解開了,碰到一個好老師真是人生大幸。
巧(李巧,以下簡稱巧):屈原老得罪小人。
宋:一群雞與一只鶴圈在一起,贊賞那只鶴的多半是與這鶴沒什么關系的圈外人。而圈內的雞,多數想的是如何把那只鶴啄死取而代之,越接近那只鶴的越會這樣想。不是屈原要去得罪小人,得罪人也未必是做了什么不對的事,許多時候,德行招謗,你太優秀就已經把人得罪了。
事情總是向它的相反方向發展,得之失之,事物發展到它的頂峰,就會走向它的反面,名聲也是這樣,這就是易經最基本的道理。平常我們告誡人做人要低調,就是為避免德行招謗。月盈則虧,聲名太盛,就會招到打擊,這也就是為什么圣人也是挨罵最多的人,比如孔子。
孫(孫冬敏,以下簡稱孫):宋老師學易經,是不是又要弄個易經與攝影啊。
宋:嘿嘿,哪能那么功利?不過世間的學問都是相通的。你別說,易經還真與攝影很多地方相像。易經斷卦是看象,爻與爻之間不是邏輯關系,攝影也是這樣,拍攝時上幅圖像與下一幅圖像往往毫無關系,邏輯是后來編輯時產生的。圖像本體往往更接近事件的真相,這也是為什么易經能預測,而照片比文字更接近事實的原因吧。
黎(黎娟,以下簡稱黎):老師這樣把易經與攝影放在一起說,蠻有意思。
宋:把易經與攝影放在一起說,很多人會認為有點扯,其實這兩樣東西同源,都是我們人類發明用來記錄的符號。一個遠古,一個現代;一個至簡,使用了近七千年,一個至繁,使用了不到兩百年。
作為記錄符號,還有繪畫與文字。繪畫應該是出現最早的,我們現在把人類早期畫在洞穴的畫作為藝術看,其實它們當初的功效是記錄,是古人用來記錄他們的事件與生活的。畢竟繪畫難,一個部落也難找到兩個畫得像回事的。文字的出現是為了幫助那些繪畫能力弱的人記事,文字是對繪畫的抽象,這點中國文字體現最充分。
孫:我跟老師一起去學易經,覺得古人真了不起,就那么一長橫,兩短橫,把什么都說清楚了。
宋:易經要比文字可能早出現近5000年,幾乎無所不包,用于預測也極準,就那么兩橫,一長兩短,卻說盡人世間所有的道理。我們現在運用的許多成語,如自強不息、群龍無首、謙謙君子、反目成仇、物極必反、殊途同歸等等,都是源自易經。《道德經》5000字,88句文出易經。孫子五十歲后才學易,他說:如果早幾年學,人生就不會有大過失。
孫:真沒有想到,我們平常隨口說的,是幾千年前古人的話。
宋:易經被尊為六經之首,那可真不是虛的。易經可以是至高的哲學書,也可以是實用的預測書,后來人類社會中出現的書,沒有哪一部在境界上能達到或超越它。
傅(傅彬,以下簡稱傅):易經這么神奇,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來的。
宋:有人說易經是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語言,或者是上一個文明的產物。我認為易經就是地球人的發明,是古中國人在有文字之前的產物。如果有了文字,我們說太陽,我們就會寫太陽,而不會用一橫來表示,如果說月亮,也會寫月亮,而不會用二橫來表示。同樣我們說男人、女人,也會直接寫出來,而不會用表示陰陽的一橫二橫表示。因為文字還沒有出現,也沒有照相機,古人只能把他記成表示陰陽的一長二短橫。
想想,幾千年間,可能是上萬年,人類歷史的一部分,就是用這樣的符號記事、分析事的,這符號集聚了多少智慧?古人在幾千年的時間里就錘煉這兩個符號,它不神奇都不行。
從符號學的角度講,其實表示易理的那一橫二橫,也是文字,因為至簡,所以包羅萬象。我們現在的照片,其實也是一種文字,是最具象的文字,因為至繁,反而只能就事論事。這也就是好的照片,是能跳出具體事實約束,引人思考的原因。
如果就事論事,易經的符號最沒意思,就一橫二橫。攝影最有意思,隨便按一張,也可以有許多細節可說。這是攝影的局限和易經的高明,易經有規律但不約束你的想象力,攝影一不小心就陷入就事論事的泥潭。
巧: 街拍說起來不難,可真在街上能捉住點兒什么精彩瞬間,真的好難。在街上與自己搏斗了幾個小時,拍得不順時好痛苦。
宋:街拍應該是最容易實踐的攝影,出門就可以拍;但也是最難的攝影,把尋常拍得有意味不是簡單的事。平凡至簡的東西,就至難。易經就那么兩筆,要窮通幾乎不可能。幾千年,特別是攝影發明后的近百年,人類的進步讓人刮目相看,但其本質與原理,仍沒有超出易經。我們現代的計算機語言與易經語言是一樣的,0與1,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但似乎什么都能干。世界原本就是由最簡單的元素構成的,只是我們被表象的復雜迷惑了。
孫:有人說傳統攝影,手動曝光才是藝 術。
宋:易經也可以預測天氣,但氣象衛星顯然更有效。說傳統攝影才是藝術是沒有透徹攝影藝術是什么。攝影呈現的無非是光影,用易經來分析就是陰陽。顯然,現代相機在復制光影時更精確、更自由。攝影的發明就是為克服手藝性的。
彭:現代相機表面簡單,實際比傳統相機復雜多了。
宋:現代相機是為簡單使用而設計的,做工自然就復雜了,現代相機基本是一臺精密的計算機。
巧:布列松的作品原來看不覺得好,等懂了才明白,他那些抓拍瞬間,無人能及。endprint
宋:布列松是個時空大師,史上沒有誰在時空的把握上比他更精確了。易經也是關于時空的,某一刻某一點那件事一定會發生。只是,攝影是過去時,易經是未來時,攝影記錄已發生的事留證,而易經則可以預測未 知。
郭:易經真的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和智慧。雖然有四柱、六爻、奇門遁甲、梅花易數、麻衣相術等門派,但歸結到底,占卜還是對“象”的詮釋,就我個人對易的理解而言,解卦其實是一種翻譯的學問,通過卦象把易經的語言翻譯成大家都能理解的白話。
宋:易經的預測基本是根據卦像出現的時間、屬性、坐標點,推導事物發展的狀態。傳統攝影按下快門是不知道結果的,但有經驗的攝影師一按快門基本就知道這作品會有什么問題。再比如有經驗的老攝影師看一張照片,就可以推斷出這個照片是用什么相機拍、什么鏡頭、曝光組合多少,更厲害的人還可以判斷出什么品牌的鏡頭、使用的人水平如何……這很像易經的預測。
計算機與易經呈現的方式不同,計算機呈現的是結果,比如圖片,數據;如用相機作比喻,現代計算機很像數碼相機,拍攝前就可通過顯示屏看到最終圖像,一目了然;而易經呈現的是現象,結果還要經過推導才能得到。
易經與傳統攝影都是建立在經驗上的。
其實易經也是古人用來判斷世間萬物的儀器,只是這個儀器超簡單,只有一橫二橫。許多人懷念傳統攝影,未必是傳統攝影真的比數碼攝影好,就如同易經測天氣也不可能比氣象衛星更準一樣,這只是相對難掌握的手藝容易擁有一種自我肯定的感覺而己。
經驗最后都會變為資本,這是老攝影師多懷念傳統攝影的原因。要在傳統攝影領域成為一個有經驗的攝影師,至少要三五年,而數碼攝影,幾乎會按快門就成,數碼攝影是專門消解經驗的。
彭:小郭現在測得很準。
宋:我是把易經當哲學學,沒用功學預測部分,就像一些攝影評論家,會說不會拍。很多人會抓住易經預測的失誤說這個根本不準,凡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對易經不太了解的人。
是預測就不可能百分百精確,就是有了氣象衛星,天氣預報也會偶爾報錯。傳統攝影如同一次預測,在沒有測光表的時代,拍照如同一次算卦,全憑經驗,算得再準也有偏差,但有經驗的攝影師失誤會少。
郭瑛現在預測的本領就像有經驗的攝影師,可以不依賴測光表手動曝光。沒有測光表的時候,我可以比較自信憑經驗對曝光進行預判,自從有了測光表,這一功能就退化了。
巧:我看報道,有科學家說15年后計算機就超過人的智慧了。
宋:計算機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早已超過人了,比如計算。計算機將來是否能夠思考,則是它能否超過人的關鍵。易經很強大,但仍是人思考的結果。我得出計算機能超過人的結論是源于智能汽車,計算機駕駛的智能汽車能選擇道路、避險,似乎能思考,但我覺得這仍是程序,是人思考的結果,當然這是最聰明的人思考的結果,它比許多常人精確、迅速,甚至超過了設計他的人。這是幸還是不幸,想想我總有些后怕,什么都是計算機干得比人好,那人繼續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有人說毀掉人類的絕不會是幾個傻子,而是人類的精英,傻子造不出原子彈。我們人類現存高科技其實很脆弱,就掌握在那么幾個人手里。我剛去日本,看過相機生產線,全部自動化了,人在其中只有幾個簡單的動作,如果總設計師與生產線被毀,生產線上的人根本造不了相機。
如果毀掉人類的精英,我們可能連鐵都不會煉。所以有人認為地球文明不是一次,而是好幾次,因為大的災難,最有智慧的那么幾個生物不在了,社會馬上就回到蒙昧狀態,一切又從頭來。
孫:照這樣說易經說不定真是上一個文明留下來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