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喂養究竟好在哪兒？

袁越

各國衛生部門都在提倡母乳喂養，但母乳喂養究竟好在哪兒？

母乳喂養本來無需提倡，因為母乳是純天然食品，同時也是最便宜的嬰兒食品，一般人家的孩子幾乎是沒有其他選擇的。古時候確實有一些媽媽缺奶，但現在大家營養都好了，媽媽產后沒奶的情況越來越罕見，不是什么大問題。

今天這個時代，母乳喂養遇到的最大的問題是方便性。如今的城市家庭大都是雙職工，媽媽們的工作壓力越來越大，很多母親即使有這個能力，也選擇用嬰兒配方奶粉，因為這樣更方便。另外，嬰兒配方奶粉的質量也越來越好，各方面指標都越來越接近母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更需要問一聲：母乳喂養究竟好在哪里？

其實，這個問題可以分解成兩個問題來回答。第一，母乳究竟好在哪里？第二，母乳喂養究竟好在哪里？

其中第一個問題又可以分成兩個小問題。首先，母乳在營養方面和配方奶粉有什么區別？對于這個問題，世界衛生組織（WHO）早在2001年就發表過一份報告，指出如果僅僅比較雙方的營養成分，比如乳糖、脂肪、蛋白質和維生素等等，母乳和正規的嬰兒配方奶粉沒有差別，后者完全可以替代前者。

其次，母乳的微量活性物質和配方奶粉有什么不同？原來，母乳中除了含有基本營養元素之外，還含有上百種微量活性物質，包括免疫因子、荷爾蒙、抗體，以及各種嬰兒必須的酶等等。這些微量物質可以強化嬰兒的免疫系統，幫助他們抵抗病毒和病菌感染，這就是為什么母乳喂養的孩子不易生病，即使生病也比奶粉喂養的孩子好得快。即使是在美國這樣的發達國家，這個現象也是存在的。

可惜的是，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媽媽們采用母乳喂養，因為她們覺得小孩生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個小孩不生病呢？興許生病還能幫助孩子的免疫系統盡快成熟起來，好應對長大后可能出現的更厲害的病毒。

針對這種想法，不少科學家提出，母乳喂養的好處可以分為短期好處和長期好處這兩類，后者除了身體好之外，還包括智商更高，學習成績更好。如果這個結論是真的，那么雙職工母親們恐怕就得考慮一下了，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對吧？

這個說法有道理么？這就必須用數據說話。很多國家都進行過這類研究，得出了類似的結論，那就是：母乳喂養的孩子確實比喝奶粉長大的孩子學習成績更好。問題在于，這樣的研究方法是有問題的，因為成績只是智商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影響嬰兒智力發育的因素有很多，很難分清楚到底哪個才是真正起作用的因素。

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西婭·科倫（Cynthia Colen）博士和大衛·拉米（David Ramey）博士決定接受挑戰，研究一下這個問題。“我們發現大部分關于母乳喂養的研究在采樣方面存在缺陷，犯了‘選擇偏倚（Selection Bias）的錯誤。”科倫博士對記者說：“這些研究僅僅比較了不同喂養方式產生的結果，卻忽略了不同家庭之間在經濟條件和教育程度上存在的差異，后者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

為了避免出現選擇偏倚，兩位研究人員找到了665對至少有兩個孩子的美國夫婦，其中一個孩子是用母乳喂養的，另一個孩子是吃配方奶粉長大的。研究人員比較了這665對孩子的現狀，發現母乳喂養在減少兒童肥胖癥、降低哮喘發病率、避免多動癥和提高學習成績等方面都沒有比奶粉喂養顯出任何優勢。

“我們的研究并沒有否定母乳的好處，這仍然是最好的一種喂養方式，對于嬰兒的短期好處是明顯的，比如減少嬰兒感染的幾率等等。”科倫博士說：“但是我們的研究沒能證明母乳喂養是否存在長期的好處，比如我們沒能證明母乳喂養能夠提高孩子們的學習成績，而這一點恰恰是很多母親最關心的。如果這個結果是正確的，這就意味著我們不應該過分強調母乳喂養的重要性，而是應該把精力更多地放到改善孩子的成長環境上來。”

這篇論文發表在2014年1月出版的《社會科學與醫學》（Social Science & Medicine）期刊上，引來了眾多議論。反對者認為，此前已有太多的論文證明了母乳喂養對于孩子智商有正面影響，不能僅憑一篇論文就否定這個結論。

那么，事實究竟是怎樣的呢？母乳喂養和配方奶粉之間的差別究竟是怎么造成的？美國楊百瀚大學的社會學家本·吉布斯（Ben Gibbs）博士發表在2014年3月出版的《兒科雜志》（The Journal of Pediatrics）上的一篇論文部分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吉布斯采用了時下最流行的大數據分析法，從美國國家數據中心調出了7500個美國小孩從剛出生到5歲時的詳細記錄，這個數據庫包含了母親和孩子的大部分信息，比如母乳喂養的詳細情況、家庭狀況、母親和孩子相處的時間和方式等等，甚至母親何時開始給孩子念圖畫書，每晚念多長時間這些數據也都有。

這個數據中心還存有每對母子之間的活動視頻，吉布斯通過視頻給每位母親的育兒技巧進行了打分，重點放在母親是否對嬰兒的情感需求做出了及時而又恰當的反饋。

然后，吉布斯把這些數據和孩子們5歲時的身體狀況、智力水平和考試成績等等硬指標放在一起考量，發現真正對孩子的智商有影響的是母親和孩子的親密程度。比如，吉布斯發現那些善于對孩子的情感需求做出恰當反映的母親，孩子長大后的智商往往會比較高。另外，如果一位母親從孩子9個月大的時候就堅持每天給他念圖畫書，等孩子長到5歲時智力發育水平比沒有這么做的孩子早2-3個月。對于小孩來說，2-3個月的差別是很可觀的。

吉布斯博士還發現，那些用母乳喂養的母親比喂奶粉的母親在這兩點上都做得更好。換句話說，吉布斯博士認為母乳喂養只不過增加了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感情，而后者才是提高孩子智商的關鍵因素。

回到本文開頭提出的問題，也許應該這么回答：母乳喂養確實好，但不僅好在母乳上，喂養也是至關重要的。母乳喂養增進了母子之間的感情，這才是孩子長大后智力發育健全，學習成績更好的原因所在。那些因為各種原因沒辦法母乳喂養的母親們，知道該怎么做了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