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道

曾小明+岳凱華

1，湘江邊，傍晚，外

6月的下午，夕陽緩緩滑落，藍色的天空倒映在湘江水里，放出柔和的光亮，公園一角的樹木，郁郁蔥蔥，依偎在天邊，更加增添了傍晚的寧靜。

楊紅一臉純真的笑容，側看著身旁成熟的男人臉：郭老師，今天是父親節。

男人把目光從水面上收回：想念你爸爸了吧。

楊紅目不轉睛地看著郭老師的眼睛：送你一本書。

郭老師注視著書的封面：《我與父輩》。

楊紅一臉的認真：看你的日記和看《我與父輩》一樣地感動。

郭老師笑著說：給我這么高的評價，我得好好感謝你。

楊紅眼睛一亮，笑著說：你女兒送你禮物時，你總是會擁抱她們。

郭老師笑了笑，輕輕地抱了抱楊紅：你看，高興時，你好美，干嘛總要悶悶不樂。

楊紅張開雙手，緊緊抱著郭老師的腰：做你的女兒，好幸福。

兩人擁抱的鏡頭定格在李小日的鏡頭上。

2，麓山大學女生宿舍，夜，內

楊紅躺在床上看《我與父輩》，嘴角帶著微笑，腦海里浮現著郭老師在看《我與父輩》的情形。

好友短信：快看校園在線。

楊紅看著與郭老師在一起的照片，腦海里浮現出郭老師與女兒郭姿在江邊親密的照片。楊紅內心甜蜜，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紅暈，開心地下載著網絡照片。

鼠標下滑，照片下是20頁長長的跟帖：野合！男淫，女淫！人肉搜索：文學院

楊紅心情變得沉重，眼里滾動著淚水，電腦屏幕變得模糊，逐漸模糊成窗外淡淡的月色，楊紅在床上輾轉反側。

月光黯淡。父親拿著棍子追趕著楊紅，楊紅拔腿就跑，父親沒有追上她，轉身就狠狠地打在楊紅母親身上，楊紅轉身而回，迎著父親的棍子……

3，文學院黨委辦公室，日，內

院黨委張書記正在端詳郭老師和楊紅擁抱的照片。

郭老師拿著職稱申報材料走了進來。

張書記將照片擺在了厚厚的一疊職稱申報材料上。

郭老師笑著說：張書記很關心咱們老百姓生活啊。

張書記：這學生是中文4班的吧？

郭老師隨口一應：是啊。看著張書記的表情，郭老師的笑容消失了。

張書記：你看了校園在線沒？

張書記漠然的目光落在郭老師手中的職稱材料上。

4，麓山大學文學院教室，日，內

郭老師踏進教室，三五一堆的學生們趕緊分開，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匆忙中，一個女孩的手機掉在地上，手機屏幕上是郭老師與楊紅擁抱的照片。

郭老師掃視著教室，問道：楊紅呢？

大家沉默。

劉婷婷站起來：我來時她還在睡覺，她胃有點不舒服。

郭老師感激地看著劉婷婷，你去陪她看《搜索》，我們大家就在教室看。

5，麓山大學女生宿舍，日，內

楊紅一臉憔悴，刷新著“日光的影”的帖子《湘江別趣》。

劉婷婷坐在楊紅的身邊，輕輕地摟著她的肩。

楊紅的眼淚滴落在桌上，劉婷婷遞給楊紅一張餐巾紙。

劉婷婷：你們怎么去江邊？

楊紅驚異地看著劉婷婷，模糊視線中，是一張帶著譏笑的臉。

楊紅關了電腦，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臉。

宿舍的人進進出出，楊紅迷迷糊糊，父親拿著棍子追趕著她，她跑啊跑啊，總是跑不出父親棍子抽打的地方……

6，郭老師家，清晨，內

時鐘指在六點一刻，郭老師將《我與父輩》放一旁，一前一后舒展著肩部，隨即走進女兒的臥室，拍了拍郭姿的臉蛋，搔了搔郭蓉的胳肢窩：懶蟲，起床啦。郭姿輕輕地嗯了聲，卷著毯子又呼呼睡去。郭老師一邊揉著小女兒郭蓉的肚子，一邊說著，起床！起床！郭蓉嘻嘻地笑著，在床上滾動，貼在了郭姿的身上。

郭蓉躺在床上，把手張開：爸爸抱！

郭老師：小學三年級了，還要爸爸穿衣服。郭老師抱著小女兒，示意小女兒去搔姐姐的胳肢窩。郭蓉的手還沒有碰到姐姐的胳肢窩，自個兒呵呵笑起來。郭姿微閉著眼，懶懶地說：上午沒課。

郭老師：圖書館自習去。

郭老師把郭姿拉了起來，郭姿瞇著眼賴在了席夢思床頭的軟墊上。

郭老師：15分鐘后吃早餐，一起送兔子去讀書。

郭老師幫小女兒擠好牙膏：刷牙后拉你姐姐起來。

郭老師走進廚房準備著大家的早餐。

7，麓山大學校門口，日，外

臨江而建的麓山大學的校門，是一座完整的和田玉石，盤踞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中，放出柔和的光澤。來來往往的追夢人，經過玉石校門時如同走進走出畫框。

楊紅背著書包，低著頭，差點撞在了迎面而來的李小日身上。

李小日青著臉，直視著楊紅的雙眼：為什么你會那樣？

楊紅惱怒道：我哪樣！

李小日的嘴唇微微發抖，從齒縫里迸出一句話：你知道！

楊紅強忍著眼淚，臉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紅：你無聊，你滾！

李小日的臉氣得由青變紫，嘴唇哆嗦了一下：好，我無聊！

李小日將藍色的圍巾扔給了楊紅：不要污染我！

楊紅收起圍巾，胡亂地塞進了書包，昂著頭咚咚往前走。

李小日追上一步，大聲喊道：他有什么好！

楊紅頭也不回，快速回道：我是我，你管不著！

8，郭老師辦公室，日，內

一本翻開的《韓愈選集》擺在了電腦桌前，《師說》兩字十分醒目。

窗外的槐樹茂盛地生長著，一尚未完全折斷的樹枝，在綠色之中十分顯眼，展現著與這季節不相符的枯黃。

李小日發來信息，郭老師的腦海里浮現出父親用刀追趕兒子的畫面。

李小日：郭老師成名人了！

郭老師體味出了李小日信息中的揶揄：你理解不了你父親的孤獨，所以你也理解不了你的老師。

李小日發來了一個呲牙的表情：郭老師是柳下惠。

9，湘江邊，夜，外

暮色四合，細細的江風吹佛著楊紅的頭發。

楊紅看著江心，目光停留在一顆光亮的星星上。

夜色漸濃，城市的燈光侵襲過來，染亮了江面上的水霧。

蔚藍的星空在楊紅的腳下碎了，晃蕩成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楊紅坐在江邊的沙灘上，繼續用雙腳一上一下撥弄著江水，感受著江水夜晚的涼。

楊紅的雙腳停了下來，星空又回到了水邊。

散步的郭老師看到了江邊孤單的人影。

夜風徐徐而來，湘江的水騷動不安，水中的星空沒了，一波一波的水沖上了沙地，濕透了楊紅的褲子，并濺濕了上衣。

郭老師在沙灘上坐了下來，楊紅看到了并排的郭老師，臉上浮現著一種隱隱約約的喜悅。

楊紅：老師，這星空好美！

郭老師：星星從不虐待自己，所以星星活潑地閃耀在每一個快樂的夜晚。

楊紅：有時真的就想安安靜靜地死去，但是到了生死邊緣時又是多么地留戀。

郭老師：夕陽無限好，更不用說朝陽了，先好好活出滋味。

楊紅：因為你，我要讓今晚的星空再活一百年！

郭老師：感到江水的涼了吧。

楊紅點了點頭。

10，麓江賓館，夜，內

車在林業大學旁的商業街停下，郭老師走進衣服專賣店，提了一大袋衣服出來。

郭老師開了一間商務房，打電話要前臺送來了電吹風。

楊紅比劃著衣服，涼涼的江水印濕了賓館的褐色地毯。

楊紅問正在試水溫的郭老師：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碼？

郭老師回道：郭姿和你一樣高。

楊紅一臉的興奮：那我以后就叫郭紅。

郭老師：衣服干了，就把房卡退掉，我來接你。

楊紅嘟著嘴道：好！

郭老師打開房門，李小日正用相機在拍門牌號。

郭老師：李小日。

李小日迎著郭老師的目光：電影一樣的精彩。

楊紅從屋內沖到門旁：原來是你！

郭老師將激動的楊紅推進了屋，掩上門：我和李小日先走。

11，車上，夜，內

車燈光忽然消失在城市的燈光里，忽然又浮現在路面上的夜色里。

馬路兩邊的燈光在兩人的臉上如風般拂過，車內忽明忽暗。

郭老師的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你爸媽怎么樣了？

李小日臉繃得緊緊的，看著一晃而過的路燈：離了。

郭老師：你一點也不作為？

李小日：我也恨我爸！

郭老師：恨并不代表可以放棄。

李小日直視著郭老師，臉上有一種憤怒的情緒：你為何不問我一直在跟蹤你們？

郭老師：如果是我，我會打架。

李小日：你以為我不敢？

郭老師：你除了敢恨，敢冷漠，你還敢什么？

李小日憤怒地來搶郭老師的方向盤，車子左一拐右一拐。郭老師踩住了剎車：你父親的孤獨，你懂了多少？楊紅和你一樣缺少父愛，你知道多少？父親，需要你的理解，需要你的敬愛；女朋友，需要你的信任，需要你的欣賞！可是你呢？都不敢面對！而是用照片來引起公憤，獲得憐憫，這是男人？這是我眼中的李小日？

李小日驚異地看著郭老師。

12，院黨委辦公室，日，內

張書記指著桌上的教授職稱申請材料：林校長說你要一份書面報告。

郭老師：書面報告？

張書記：校長辦公室把李小日的照片刪除了。

郭老師：李小日很有藝術天賦，我喜歡他的攝影。

張書記驚疑地看著郭老師，似乎想探究出郭老師話語中隱藏的涵義：可是給學校工作出了難題。

郭老師輕快地說：這個書面報告還是留給時間去寫吧！

13，文學院教室，日，內

講臺上的郭老師點名，大家屏住氣，大聲答應著“到”。

郭老師點到楊紅，教室里靜默無聲。

郭老師將花名冊輕輕放講臺上，撥通了楊紅的手機。

班上的同學都靜靜注視著郭老師。

楊紅的聲音很低，也很嘶啞：老師，我生病了。

郭老師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下課后帶你去看醫生！

楊紅的聲音有點哽咽：不要緊的。

教室里格外的靜，同學們滿是疑惑的目光。

14，女學生宿舍，夜，內

楊紅喝了一杯熱開水，身心舒暢，斜倚在床上看《我與父輩》。

劉婷婷打開校園在線，臉上浮現出驚異的神色。電腦屏幕上的照片，“婦科”兩字斜斜地橫在中央，“科”字下面是楊紅，楊紅的背后是正看著左前方的郭老師。候診的椅子只留下一截背面。

帖子名《從江邊到婦科》，照片下又是長長的跟帖。

東邪西毒：好戲連臺！

水中的狐貍：玫瑰刺上的愛情！

劉婷婷抬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楊紅，又瞪著電腦屏幕。

15，郭老師辦公室，夜，內

郭老師打開QQ郵件。

許多封內容相同的信：老師，是真的嗎？

郭老師復制回信：用愛與欣賞的眼光看待你身邊的人，這樣就會少幾個葉藍秋的悲劇。

女兒郭姿發來了《從江邊到婦科》的照片：爸，我的同學發給我的，你都成名人了哈，嘻嘻。

郭老師回信：你怎么對她說？

郭姿：我說我爸在照顧她的女兒。

郭老師：知我者，女兒也。

郭姿：老爸，我和妹妹會吃醋的哦。

16，文學院通知欄，日，外

文學院的學生來來往往，三四個背著雙肩包的女學生湊到通知欄。紅色背景的通知十分搶眼，上面列舉了具有申報教授資格的老師名單。

一女生：郭老師最近的《太學老師》在《人民文學》上引起轟動，怎么會沒有資格啊。

另一女學生輕輕地說道：緋聞哦！

17，女生宿舍樓，日，內

空蕩蕩的宿舍，只有陽光留下的欄桿的影，江風從窗戶里擁擠進來，吹拂著《我與父輩》的書頁。電腦里正在播放著《搜索》，楊紅一臉的淚光。

畫面中的葉藍秋：我知道，你會在玫瑰旅店等我，可你再也等不回我了，謝謝這些天你陪我，我一直在掙扎，終于明白，與其在恐懼中等待死亡，不如直接面對……楊守誠，我愛你，遺憾的是，為什么這愛來得這么遲……

楊紅伏在桌子上抽咽。

楊紅感覺到肚子疼得異樣，趕緊從衣柜里取出一片衛生巾。楊紅搖了搖水壺。

楊紅剛離開開水房，里面傳來外院女生的輕聲議論。

一個女生：名人啦。

一個女生模仿宋丹丹的語氣：名女淫啦。

一個女生嘻嘻地低聲笑著：你也去找你的男神咯。

18，岳麓山馬路，日，外

周末的早晨，郭老師拿著散文集《夏》，貪婪地賞玩著岳麓山的夏天。路邊的一只斑鳩快速地躲進樹林，白狗追逐過去，斑鳩張開翅膀，沿著樹腰穿梭而過，斜斜地降落在灌木叢中。

李小日迎著郭老師走來。

李小日：你愛她還是愛你老婆？

郭老師看著李小日，頓了頓，微笑著說：一大清早就給我出選擇題啊！晨霧總是從身邊開始變淡變薄的，所以你愛她，就要信任她，流言才能慢慢遠離她。

李小日：我需要一個正面的答案。

郭老師：你以為你在期末考試，老師命題，學生選擇答案；人生，自己命題，自己作答。

李小日：如果你不愛，我愛！

郭老師看著斑鳩躲藏的灌木叢：雄斑鳩從不說愛，但是時刻會關注母斑鳩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19，女學生宿舍，清晨，內

父親追趕著她。葉藍秋抓住了父親的棍子。陽光照射著整個世界，楊紅和葉藍秋一起飛翔起來，像兩個仙女。

楊紅醒來，橙黃色的陽光穿過窗戶落在室內，無數微塵便以這光束為舞臺，盡情地表演著輕盈的舞姿。

手機鳥鳴般的彩鈴響起，里面傳來了母親哭泣的聲音。

飛舞的微塵變成了父親猙獰的臉。

楊紅的眼淚雙流：媽，你和嬸嬸一起去廣州打工吧。

話筒里傳出母親的聲音：那你回來怎么辦。

楊紅：我不回家，我來廣州。

20，湘江邊，日，外

楊紅剛剛哭過的眼睛還停留著一層濕濕的淚霧，雙眼眼圈淡淡的腫紅在金色的陽光中，若隱若現。楊紅望著江邊，細嚼慢咽著半片餅干。

郭老師帶著小白狗，拿著一本打開的書，從河堤慢悠悠走來。

楊紅強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低低地喊道：老師……

郭老師：天空給了你燦爛的陽光，你卻用它來尋找憂傷。

楊紅：老師，對不起，……影響你評教授了。

郭老師笑著說：那你去做校長，把我評上得了。

郭老師詼諧的語調將楊紅逗笑了。

郭老師望著湘江水，感慨道：李白說，賈誼三年謫，班超萬里侯。何如牽白犢，飲水對清流。或謫或侯，哪有這清風陽光重要。你看，毛澤東就端坐那里，他要我們看湘江北去，賞層林盡染呢。

楊紅隨著郭老師的目光，望向橘子洲頭：這可是夏天，恰是綠肥紅瘦時。

郭老師：心中有秋便是秋。賈誼遭群臣嫉恨，被貶長沙，都一直堅持心中的道義，相信自己，別人才會相信你。

楊紅：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賈誼也只是一個愁居他鄉的異客。

郭老師：梁王墮馬尋常事，何用哀傷付一生。我們不是上帝，并非萬能，接受該接受的，改變可改變的，不畏浮云遮望眼，雨過了，便是晴天。

21，女學生宿舍，夜，內

楊紅的手機屏幕鎖定在農大女生跳樓的新聞，迷迷糊糊睡去。

月色，父親拿著棍子追趕母親，楊紅勇敢地沖過去擋住了父親，大聲喊道：母親，快點上車！

劉婷婷穿著睡衣從自己的被窩里鉆出來，輕輕地拍打著楊紅的被子，楊紅醒來的那一瞬間發現自己在喃喃自語。

劉婷婷從墻上的掛袋里抽出幾張餐巾紙，揩拭著楊紅臉上的汗：做噩夢了？

楊紅接過劉婷婷手中的餐巾紙，點了點頭。

22，文學院打印室，日，外

郭老師背著書包從打印室出來，手里拿著四五張剛打印好的校報，經過通知玻璃窗時，裝作在瀏覽圖片的李小日挨了過來。

李小日：郭老師，醫院的照片不是我拍的。

郭老師的目光沿著報紙溫和地移過來，笑著點了點頭：你的攝影充滿藝術想象。

李小日迎著郭老師的目光，一臉的堅定：那天車上我很受啟發，我今天來表達我的歉意。

郭老師：你這樣試著和你父親說話，效果一定會很好。

李小日：我會的。李小日抬著頭望著郭老師，恍惚間，郭老師和他左前方的樟樹一樣高。李小日說道：我姑姑說你是個好老師。

郭老師驚疑地看著李小日。

李小日補充道：我姑姑是幫楊紅看病的醫生。

郭老師點點頭：哦哦，你姑姑蠻樸實的，我相信你父親也是。

郭老師遞給李小日一張報紙：學習學習！

李小日接過報紙，看到報紙頭版醒目的標題《父愛如山》。

郭老師：星期天帶上你的攝像機，與我一起去采訪一個偉大的父親。

23，好同學餐館，夜，內

晚上9點，好同學餐館里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年輕的老板抽著煙，坐到了楊紅的對面，潛意識地用手輕輕敲著桌子，色瞇瞇地望著她。

楊紅皺著眉頭，夾起的三根面條從筷子間無聲滑落。

老板：你是楊紅？

楊紅怔怔地望著自己的碗，感覺碗里的面條如同蚯蚓一樣。

老板：這里少一個管錢的老板娘。老板把錢字念得意味深長。

楊紅默不作聲，將10元錢扔到了桌上，匆匆離開餐館。

24，男生宿舍，夜，內

剛洗完澡的李小日，頭發濕濕的，隨手拿起郭老師送的報紙，楊紅的《父愛如山》映入眼簾。

腦海中父親追趕他的畫面，變換成父親送他上學的情形，父親望著兒子在遠處模糊惆悵的孤單身影，深情的目光變幻成父親頭上的白發……

李小日的眼淚無聲滑落，滴落在桌面上，濁濁的淚滴聲刺痛了李小日，李小日立刻撥打了楊紅的手機。

李小日連續撥打著楊紅的手機。

楊紅神情恍惚地走在湘江大道上，并沒有看到李小日發來的短信：讀了你《父愛如山》那一瞬間，我也讀懂了我的父親。

李小日變得躁動不安，拿著報紙飛奔而出。

25，郭老師家，夜，內

郭姿把《我與父輩》放到父親的電腦桌上，轉身幫父親揉著肩。

郭姿：聽我同學說，楊紅的父親有家暴傾向。

郭老師：每一個父親都有深愛自己小孩的方式。

郭姿：楊紅都快精神抑郁了。

郭老師轉過臉看著郭姿。郭姿說道：你不信？他男朋友和她分手后，就不再和別人說話了。

郭老師拿起桌上的手機，搜索到楊紅的號碼。楊紅沒有接。

郭老師撥通劉婷婷的手機。

郭老師：楊紅一直沒有離開宿舍，晚上才出去的。

不到一分鐘，手機里傳來劉婷婷驚慌的聲音：郭老師，你在哪？楊紅給你信。

郭老師：什么信？

劉婷婷：郭老師你快出來。

26，文學院樓頂，夜，外

馬路上的行人逐漸變少，楊紅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灰暗的燈光里。

麓山的影子靜靜地鋪展在文學院的樓房上，樓梯忽明忽暗，楊紅的臉亦忽明忽暗。楊紅的目光穿過走廊的昏暗，與508教室在幽暗中相遇。

楊紅繼續往樓上走，6樓樓頂上的晚風很大，楊紅的頭發被輕輕地吹起。

楊紅望著湘江，郭老師擁抱她的照片定格在電腦屏幕上，父親正拿著棍子向他跑來，滿眼的怒火：賤人！

楊紅雙肩顫抖了一下，從夢幻回到了現實，湘江堤岸在城市燈光的交錯中，呈現出一個幽暗的輪廓，又淡化在更遠的夜色里。

27，麓山大學學生公寓門口，夜，外

劉婷婷把信遞給了郭老師。郭老師借著門口燈光匆忙一看：郭老師：做不成你的女兒，我就做一朵煙花，將我的愿望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李小日從男生宿舍那邊跑過來。

郭老師：看到楊紅沒？

李小日喘著氣，揚著手里的報紙，剛看了她的《父愛如山》，給她電話，沒有接。

郭老師：我們去文學院。

28，文學院樓頂，夜，外

楊紅看著手機里母親的照片，淚眼朦朧。

楊紅撥通了母親的手機：老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楊紅母親：把學校地址給我，我給你寄生活費來。

楊紅低低地說道：不要了，老媽，我還有。

楊紅掛了電話，看著江邊的夜色，腦海中是盛開的煙花，煙花變成了她的身影，在迷人的彩光中悠然飄落。

郭老師的聲音在楊紅背后輕輕地響起：今天不是周末，沒有煙花。

楊紅肩部顫抖了一下，淚眼看著郭老師：老師，你來了！

郭老師：是朋友總會來的。

楊紅怔在原地，有淚珠無聲滑落。

郭老師向前走了幾步，拍了拍楊紅的肩：你不是葉藍秋，你是楊紅。

楊紅仰著臉：如果死可以讓大家去探究真相，我愿意。

郭老師：我們不是上帝，無權決定自己的生與死。生死源于一種完美的節奏，而不是因為某種理由。

楊紅：活著有什么好？

郭老師：活著什么都好，活著什么都不好，好與不好之間，就是生活。

楊紅：我總覺得我的生命會以悲劇結束。

郭老師：悲劇可以喚醒這個社會的良知，但又能喚醒幾時？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好好活著，讓自己的生活也發出歌聲。

楊紅：我能嗎？

郭老師望著背后，李小日、郭姿、劉婷婷跑了過來。

李小日：你能！

劉婷婷和郭姿一人一邊挽著楊紅的手。

郭姿看著楊紅：紅姐，我爸在我和妹妹面前經常表揚你，說你聰慧，能干，又很勤奮，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哦。

楊紅看著郭老師，郭老師微笑著。

郭姿說完，看著自己的父親，郭老師點了點頭，又對著楊紅說：周末我們去見你的父親。

楊紅聽話地點了點頭。

29，馬路，日，外

楊紅坐上車時發現了李小日，臉上裝作出一種冷漠，直視著左前方。

郭老師：車內溫度驟降。

李小日：冰美人的能量很大。

郭老師：楊紅，你不能得罪李大攝影師，他可是我的特邀大記者啊，采訪你爸，他是主要策劃者。

楊紅一頭霧水，驚疑地看著郭老師，又瞟了瞟前排側身而坐的李小日：采訪我爸？

郭老師：要懂得欣賞你的父親！愛他，他就是你的朋友。

車子在彎道上行駛，一所學校呈現在大家的眼前。

楊紅驚嘆了一句：這是我的小學。

李小日在車窗內搶拍了幾張照片。

郭老師：每一座小學里都生長著無數的童年。

30，村落，日，外

沿著馬路兩旁，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村落，田埂路上的牛、羊，水田里的鴨、鵝，屋前屋后的雞，玩耍的小孩，每一個村落都是一幅純天然的鄉村圖。

車在楊紅家的禾坪上停下。楊紅的父親正在幫村人刻著墓碑，一手拿著鑿，一手拿著錘子，直起身的那一瞬間，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石屑紛紛掉落地上。

楊紅喊了一句：爸。

楊紅的父親有點拘束地看著車和車內走出的人，李小日搶拍了幾張照片，口里驚喜地喊道：經典！絕對經典！

郭老師拿出編好的校報，遞給楊紅的父親。

郭老師：這是你女兒的文章，《父愛如山》，寫得很感人，我們就來采訪采訪你，這是我們校報的李大記者。

楊紅的父親一臉的驚愕，微微地顫抖著的手接過報紙，楊紅父親驚愕的表情舒展開來，變成憨憨的笑容，一張臉如同一朵盛開的葵子花。

楊紅的父親：李大記者，坐。……楊紅。

楊紅：爸，這是我們的郭老師，這是李小日。

楊紅的父親：你陪老師聊，我殺雞去。

楊紅：媽呢？

楊紅父親：和你嬸嬸去廣州了。

楊紅：我打電話要媽媽回來。

楊紅父親的眼睛里滾動著淚水，趕緊背過身去：石屑掉眼里了！

楊紅父親的背影定格在李小日的鏡頭上。

禾坪上，楊紅看著郭老師：謝謝你，老師，我爸今天好溫柔。

郭老師：真情面前，男人都溫柔。

31，屋后，日，外

李小日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李小日：爸，我想你。

（責任編輯 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