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琳,張 松
(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 重慶 400715)
簡帛醫書材料中,有豐富的詞匯。這些詞匯既有醫學專門詞匯,也有大量先秦兩漢時代的口語詞匯。因此,簡帛醫書的詞匯系統的構成應分為醫用詞匯系統和普通詞匯系統兩部分。簡帛醫書中的方劑名,如:“治目痛方”、“治百病膏藥方”等;經脈名,如:“足少陰溫脈”、“臂少陰溫脈”等;還有病癥名稱“火疢”、“石癃”等,都屬專門的醫學用語。同時,簡帛醫書中的普通詞匯也很常見,如:“圣人”、“黃帝”、“飯焦”、“沐浴”、“安定”。此外,由于簡帛醫書材料的成書年代都處于先秦兩漢之際,這一時期正是漢語詞匯復音化的一個重要階段。據統計,僅《馬王堆漢墓帛書<四>》、張家山漢簡《脈書》、《引書》、阜陽漢簡《萬物》、《武威漢代醫簡》中的復音詞就有約1800余個。
在對簡帛醫書詞語進行切分歸類時,我們遵循如下原則:
(一)嚴格限定醫用詞匯。根據簡帛醫書的特征,我們將其內部詞匯系統分為醫用詞匯及普通詞匯兩個子系統,但二者的界限具有模糊性。
張顯成認為:“醫學用語與全民用語之間沒有絕對的分界線,范圍有交叉,但是,在醫籍中的詞語,只要具有‘醫學意義的屬性’,就應該視為醫學用語?!?
陶璦麗指出:“一些詞如果僅在人們的日常生活當中使用,那么就歸入到一般詞匯;如果僅在專業的領域里使用,那么就歸入到特殊詞匯?!?
郭穎認為:“醫學術語是指表示嚴格規定的醫學意義的專門用語。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一些常見生理現象、生理感受、常用人體部位名稱、常見疾病以及相關的治療活動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表示這些概念的詞語也經常出現在人們的日常交際中……,它們含有醫學意義,可以稱之為醫學詞語,但又和一般詞語很難截然分清,因而我們不妨將它們與一般詞語等而視之?!?
我們僅將嚴格意義上的醫學術語歸入醫用詞匯系統,而將僅在全民用語中使用的詞匯和醫用及全民用語中均可使用的詞匯,一律歸入普通詞匯的系統。如:
濡
浸漬之義,《廣雅·釋詁二》:“濡,漬也。如:
一,濡,以鹽傅之,令牛吔(舐)之。(五十二病方,80)
在傳世文獻中,也可以找到“濡”為浸漬之義的用例,如:
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詩經·邶風·匏有苦葉》
“濡”在簡帛醫書中表示藥物炮制的方法,但意義與全民語言中相同,因此我們將它視為普通詞匯。
(二)主要以意義、結構、頻率為標準確定復音詞。關于復音詞的切分,是一個較為復雜的工作,先秦兩漢時期,是復音詞迅速發展時期,但由于漢語的復音詞在這一階段還處于變化發展的階段,所以對復音詞與詞組的鑒別和區分有一定的難度。
我們判定是否是復音詞,主要參考三個標準,即意義、結構和頻率標準。如“而已”一詞,張正霞4認為《五十二病方》中的“而已”一詞應為復音詞,她主要依據該詞在文中出現了15次,斷定這是一個復音虛詞。但實際上,這個“而已”和復音虛詞的“而已”意義不同,我們從醫書文獻中找到的句子可以證明。如:
不已,復之,不過三飲而已。(五十二病方,177)
從以上例句,我們可以看出,這里的“而已”并非一個詞,應分開理解,意為“而治愈”,為兩個詞。我們試將它與《論語》的例句比較: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論語·里仁》)
顯然,這兩個“而已”性質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但有時,頻率確實能為我們判定復音詞提供依據,例如“淳酒”一詞,醫書中亦作“醇酒”、“敦酒”,共出現11次,意義均指“味道濃厚的酒”。由于該詞在文獻中出現頻率較高,且構詞的兩個語素結構上較為穩固,結合比較緊密,由此我們可以判定它為偏正結構的名詞。
簡帛醫書既屬于醫學專門文獻,同時也具有語言研究的價值。簡帛醫書的詞匯系統是一個由專門詞匯與普通詞匯,單音詞與復音詞共同構成的復雜詞匯系統。我們在對這些詞匯進行劃分、歸類時,應充分考慮醫書文獻的特殊性及文獻所處的時代。對醫學詞匯的劃定范圍不宜過寬,只有僅用于醫學意義,或最初用于醫學意義的詞匯才能認定為醫用詞匯,既在醫書中使用,又在全民用語中使用,且意義相同或相近的應歸為普通詞匯。此外,考慮到先秦兩漢時期為復音詞迅速發展的時期,因此凡是意義較為凝固、結構相對固定的詞我們均認為是復音詞,在判定復音詞時,也適當參考其出現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