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景優美的伊塞克原始森林里伊塞克幽藍的湖水靜靜的流淌著,不知起與何日,終于何時;古老的大森林在靜穆中辭雪迎春,寒暑往復。他們見證過多少傷心往事,才形成了今日湛藍的湖水;他們又目睹了多少人事變遷,才變得千年來靜默如斯。《白輪船》的故事,孩子的故事,便是他們所見過的千萬個故事中的一個。蘇聯作家欽吉斯·艾特瑪托夫創作的這部《白輪船》標志著他的創作進入了關注人性的喪失和墮落的新階段,作品從一個沒有名字,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孩子純真的眼睛和未受任何污染的心靈視角對美與丑、善與惡的沖突給以了最觸目驚心的展示。文章從美與善被輕視、美與善被樹立者所拋棄、以及美與善在神話世界、現實世界和想象世界中的三重沖突等幾個角度來展示出作品所蘊涵的這一曲美與善的哀歌。
讀艾特瑪托夫的《白輪船》,處處可以感受到兩種聲音,兩種力量的存在:美與丑,善與惡。孩子,作品的不具有真實名字的主人公。在這種種沖突中被裹挾和左右,直到生命終結。他用他短短的一生,用他純真的眼睛和未受任何污染的心靈,對塵世的惡給出了震撼人心的展示和反抗。
善與美的哀歌,哀在于善與美被他人所輕視和踐踏 。在孩子的眼里,爺爺莫蒙老漢是善良的最直接化身,勤勞善良,樂于助人,把所有布古人都當作自己的兄弟姐妹。“不論交給莫蒙什么事情,他干得又快又利落,主要是他不象別人那樣偷懶耍滑”。然而,并不像孩子所想的那樣,周圍的人們都會對他給予應有的尊敬和喜愛。爺爺辛苦勞作一輩子,卻因不會擺架子,在周圍人們的眼里,不過是一個老好人罷了。他總是熱情助人,與人為善,毫不計較個人得失。他對所有的人都充滿了同情、寬容和愛心。然而,爺爺終其一生,連最起碼的個人尊敬都沒有得到。他的不計個人得失的善成了世人眼里的怪,他的好只是給了別人毫無愧疚地來指使他的權利。在除了孩子以外的他人眼里,善絲毫不具有意義和價值。他們并不看重這種人性中的美麗品質,他們的眼光看的是直接的現實利益。所以他們可以去巴結那粗魯、蠻橫的奧費茲庫爾,因為奧費茲庫爾可以給他們帶來實際利益,他們可以從森林里得到他們建造房屋所要的木料。于是奧費茲庫爾,這個懶惰、兇殘、狡猾、狠毒、好逸惡勞的惡的代表,反而在周圍的人們眼里有著比爺爺更高的地位,反而更值得人們尊敬。在他的壓迫之下,人性遭受到了不同程度扭曲和墮落。善于美在此無處生根,生命在此倍受煎熬。奧羅茲庫爾統治下根本不容許真善美的存在,邪惡勢力正蠶食著善良、無助人們,惡代替善在生活中取得了更高的地位,善與美被踐踏,哀歌由此而始。
長腳鹿媽媽的美麗傳說中有著最淳樸的美和善。優美的傳說哺育了湖畔數代的人民。善良的長腳鹿媽媽救下了吉爾吉斯族在民族滅絕中幸存的最后兩個孩子,用自己的乳汁哺育了他們,帶領他們翻越千山萬水,歷經種種困難,來到四周被大山環繞,風景美麗伊塞克湖畔定居下來。長腳鹿媽媽是布古族的象征和庇護者,她希望人類的后代可以與她的后代和睦相處。,然而人類并沒有因此而善待鹿群,從第一個人把鹿角作為財富和孝心的象征開始,長腳鹿媽媽的后代就遭到了綿綿不絕的厄運。人們永遠只是把傳說當傳說,現實的粗糙淹沒了神話的美麗,神話世界的善與美注定要被現實中為塵世生活所煩惱的人而忽視。當長角鹿再次在森林中出現被人類看到時,迎接他們的仍然是被再次獵殺的厄運。沒有人去聽從爺爺的善意的勸說。沒有多少人會因為長角鹿的又一次出現而再次陶醉于神話的美中。他們不需要心靈的感動,那還抵不過鮮美的鹿肉帶給他們的口腹的滿足。于是就有了小說結尾那讓人心驚的饕餮場面。
美與善的哀歌,不僅在于美與善被他人所踐踏,更在于美與善被他的樹立者所拋棄。在孩子心中,長腳鹿媽媽是美與善的化身,而爺爺就是美與善的守護者。他不僅把這個古老的故事告訴給了孩子,也把對美與善的信仰傳給了孩子。在他而言,美與善只是讓他暫時脫離現實苦惱的心靈樂土。然而,對孩子,美與善卻應該就是生活本來具有的樣子。所以,當所有的人輕視美與善時,孩子并沒有絕望,因為他有爺爺的支持。他相信善最終會戰勝惡,就像他無數次在心中所想的那樣,惡的代表奧費茲庫爾如何被眾人所審判和唾棄。在孩子的心中,有一個類似基督教的末日審判。主持審判的就是孩子心中那永恒的、抽象的美與善。然而,長腳鹿媽媽的到來并沒有使善戰勝惡。反而,孩子卻親眼目睹了美與善怎樣被他人所毀滅。而最終讓孩子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爺爺,自己心中美與善的樹立者和捍衛者親手毀滅了美與善。孩子的世界徹底灰暗,鹿的死亡,爺爺的舉動,心中美的毀滅,無助的孩子只有選擇逃離這個黑暗的世界。
美與善的哀歌,在三重世界的沖突中展現。在孩子的生活里,有著三重世界:神話世界、想象世界,現實世界。感情破裂的父母把孩子交給了爺爺莫蒙來照顧。從此最需要關懷的孩子就幾乎是生活在一片沒有感情的荒漠里,孩子在這個生活圈中得不到更多的愛與關懷。他首先缺少了父母無微不至的愛,又得不到周圍人們的呵護。只有爺爺心疼他,但爺爺又是一個毫無地位與尊嚴的人,爺爺沒有多少能力來實現這個小孩最基本的愿望與要求。
于是,孩子給自己造出了一個想象的世界。他拿著爺爺的望遠鏡去眺望遠方的伊塞克湖,想象在那湖中的白輪船上有他想念的爸爸。白輪船永遠不會知道,在他們身上,寄托了一個孩子對親情的最單純而又美好的向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輪船成了孩子心目中一種遙不可及的溫暖的象征。孩子無數次的想逃離他現在所生活的世界,變做一條小魚,游向白輪船,去找自己的爸爸,向爸爸訴說自己的生活。想象的世界充滿了快樂與溫馨,想象中的爸爸和藹可親。他會在那里得到他在這里得不到的人間溫暖。那里不會有姨夫的斥責和拳頭,不會有姨媽令人心碎的哭聲,不會有奶奶對他的責罵,不會有爺爺的忍氣吞聲,更不會有別人對他的漠視和嘲笑。爸爸會微笑著傾聽他的話,他也會得到別人的應有的關心和愛護。在這里他的心會得到真正的平靜和快樂,這才是他真正的家園——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家園。
如果說想象的世界代表了孩子對親情的追求,對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理解。那么神話的世界則代表了孩子對世界的理解。即,人類與自然和睦相處,人間充滿美與善。在長腳鹿媽媽的傳說中,傳說中的和諧、傳說中的美麗、傳說中的美與善深深印進了未經世事的孩子心中。他把傳說完全當成了現實,他認為只要長腳鹿媽媽原諒了他們,她就能把美與善再度帶回人間,讓惡勢力全部消失。
然而,孩子不知道他的前兩個世界改變不了第三個世界:現實世界。實際生活卻是他的前兩個世界要在第三個世界中受到嚴酷的考驗。實際生活中的父母冷酷無情,他們各自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沒有人來看過他一眼。善良的爺爺依然要屈從于姨夫的淫威,更被姨夫逼迫親手射殺了孩子心中的美與善的化身 “長腳鹿媽媽”。長腳鹿媽媽的到來沒有實現孩子心中的理想的美與善的世界,美被毀滅,善被湮沒。惡依然占據了上風,它高舉臂膀,在饕餮鹿肉的場景中,孩子似乎聽到了它最猙獰的笑聲。
孩子的心靈無法承受這巨大的反差,沒有人告訴他生活是生活,傳說是傳說,不具有真實性。他那最純真善良的一顆心,無法再理解所處其中的生活。他拒絕接受他幼小的心靈所無法接受的東西。美與善被毀滅,孩子的信仰被毀滅,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孩子的童心,人類的童心所追求的善與美,被惡的陰影所淹沒。在伊塞克湖畔,我們聽到了那樣一曲難忘的、震撼心靈的,美與善的哀歌。
(鄭州旅游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