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柔的魔法森林中徜徉——安房直子短篇童話的題材及主題淺析

○馬 笛

（北京漢語國際推廣中心，北京100875）

作為日本兒童文學界的“得獎健將”，安房直子不僅用充滿濃郁的個人特色和人文關懷的故事感染著讀者，更是營造出了一個具有東方女性氣質的魔幻世界。

一、溫柔女性的世界——題材分析

如果你想從安房直子的作品中看到喧囂的時代、繁華的都市一定會失望而歸，這里有的只是一片簡單和清澈。安房直子只喜歡在自己的山間小屋里靜靜地描繪自己的幻想世界，因此她的作品中多是圍繞著家居生活展開的點滴小事，以及她在自己幻想世界里的種種奇妙想象。但她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的人，是一個有著廣博的愛心、細膩的感觸和極強的幻想能力的女子，所以日常生活的瑣事就像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燉汁中的原料，在她的精心調制下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引人入勝的元素，醞釀出一個個生趣盎然的故事。

安房直子最常采用的題材就是烹廚和美食。在她的作品中有各式各樣具有日本特色的小吃，不過最多最有特色的還要數她利用山珍特產自己發明的那些小菜。很顯然，作家烹飪的技術相當不錯，而且她非常愿意和更多的人分享這些美食。安房直子這些優美的文字，亦是她烹調心靈美味的元素。這些用夢生成的美食衍生出了妙趣橫生的故事。

《遙遠的野玫瑰村》里的三只小狗獾裝成老奶奶的小孫兒，但因為饞嘴一時忍不住吃多了豆沙糯米丸子而暴露身份。當然有時候貪吃也會引來危險，《艾草原野》中的四個小孩吃了兔子們用米粉和艾蒿搓成的艾蒿丸子才中了魔法，差點永遠變成了兔子。

除了烹調和美食，縫紉針線這樣的家居手藝也是作品中常出現的題材。《秘密發電站》就以“我”（一個擅長針線活的鄉村婦女）被青蛙站長用計謀邀請去幫它女兒縫出嫁的被褥展開故事。

不管是烹飪還是縫紉，不管是多么平常和瑣碎的事，在安房直子的筆下都會變成一個充滿奇幻的好故事。她是一個很典型的女人，但絕不是一般的女人。就算她的世界只有小小的柴米油鹽，她也能夠在自己日常生活中冥想另一個世界，而且也能感受那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細節并發現其中獨特的意義和價值。

二、人生生命的思考——主題研究

安房直子說她“常常會為了把某一天浮上心頭的一個心象，讓別人的眼睛也能夠看到一般地栩栩如生地描繪出來，僅僅是為了這個目的，就想寫一篇作品”。[1]所以安房直子的很多作品并不刻意表現具體的主題和思想，像雪夜中亮著的橘黃色的燈、一片鱖魚色的朝霞，甚至有時僅僅是一些藍的或綠的顏色都可以變成一篇迷人的童話。但以下幾方面在其他作品中卻很突出。

1.愛。安房直子寫愛并不會直接寫出什么是愛，怎樣去愛，而是通過編織一些充滿夢幻色彩的事物和情節，讓讀者自行感受。《系圍裙的母雞》就是通過一只會魔法的母雞形象化地寫出母愛。在這種愛心與付出背后，我們會掂出一份平實的母愛的真正分量。安房直子用她溫婉的筆觸給我們記錄下了這些愛的痕跡，讓每一個讀者都能從作品中體味出其中的味道。

安房直子還善于描繪或濃或淡的清澈愛情。《藍色的線》就是寫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千代的感情萌芽。安房直子用一個女孩變成小鳥守候心愛的人的到來這樣一個充滿幻想的故事，將青春期女孩那種渴望被愛又敏感羞澀的細膩感情寫活了。

2.死亡及懷念。兒童很早就對和死亡相關的問題發生興趣，但是死亡在兒童文學中是個很難把握的主題——既要生動地表現出死亡，又要消除兒童的恐懼心理，給兒童的好奇心一個完美的解釋。安房直子雖然經常寫和死亡有關的作品，但直接描寫死亡的很少，死亡在她的筆下沒有出現激烈決絕的場景，卻以一種櫻花飄逝般的靜美方式呈現著感動。例如《長長的灰裙》通過寫一個八歲的女孩拒絕弟弟已經死亡的現實，只認為弟弟是丟失了，通過一些美妙的景物和交織著焦急與驚喜的尋找過程讓死亡的恐懼氣息完全煙消云散。

安房直子常表現對逝去的親人的思念，以及對于一切早已消失但卻讓人念念不忘的那些美好事物的懷念。但這些感情在幽幽的講述中漸漸彌漫讀者的整個心房，獲得了一種表面平和沖淡，骨子里卻醇厚無比的表達效果。《白鸚鵡的森林》里能說話的白鸚鵡成了人間和亡靈世界的使者，向那些逝去的人傳達著世人的思念。那是一個根本不會使人產生恐懼感的美麗世界，滿溢的是溫情和感動。

3.孤獨。可能是出于對永恒時間的思考和清寂的山居生活的經歷，安房直子很愛表現孤獨的主題。年老獨居的老人是她經常描寫的對象，《黃圍巾》、《秋天的聲音》里的老太太，《火影的夢》、《雪窗》里的老爺爺都是這樣。但是安房直子并不會讓他們感到孤獨，輕輕的一點小魔法就能使他們寂寞的心充滿暖意。

那些擁有悠長壽命的生物也會引起安房直子的好奇。老海龜受不了漫長而單調的日子，竟會想出把自己的時間分給一個善良的男孩練大鼓，最后居然還將所有的時間送給了村子里的所有人，讓他們度過一個最最歡快的夏祭（《誰也不知道的時間》）。微妙的感受竟然能通過形象的事物，這樣準確明晰地傳達到另一個人的心中，這些共通的感動和憂傷成了安房直子最善于表現的主題，她總能于不動聲色之中抓住讀者的心。

4.和諧自然觀。日本是一個多神信仰的國家，長久以來就存在著萬物有靈的觀念。“日本人親近自然，則把自己看作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思想感情沉浸于自然之中，崇尚和順從自然界的本來面貌，通過對自然物欣賞性的細致觀察，追求與自然景物融合為一，求得與自然的和諧。”[2]安房直子的童話就明顯地體現出這種人與自然和諧友愛的自然觀，最突出的就是她的作品中隨處可見各式各樣充滿性靈的生物和精靈，出現的動植物合起來多達二三十種。此外還有北風、雨點兒、冬姑娘、井精等許多自然界的精靈，可以說這些生靈才是她的童話中最吸引人的角色。

人與自然在安房直子的筆下經常是以一種和睦親善的狀態出現——巧手的老裁縫會給三只渴望組成合唱團的小老鼠縫制精致的禮服；感冒的猴子會向山間小店的老爺爺、老奶奶要藥吃……在安房直子的童話中，人和自然是那么融洽。而這正好與兒童獨特的自然觀吻合：“兒童既沒有成人面對自然界的妄自尊大，也沒有成人面對人類自身的那么多偏見。相反，兒童將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化作同情，分贈給世界萬物。兒童甚至會憐憫路旁的一塊小石頭，因為它總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在兒童的寬容面前，成人苦心經營的等級制度往往會頃刻瓦解。”[3]在兒童的眼中，自然界的萬物都充滿了靈性，就像他們的朋友一樣。安房直子童話中的這種人與自然和諧親切的關系完全符合兒童的思維邏輯，這也是她的作品讀起來趣味盎然的重要原因。

結語

女人心給了安房直子感受日常生活的敏銳和細致，白水般的生活在她的精心調燉下也有了濃醇飄香的無限回味，窄窄的廳堂廚下也能掘出一片開闊的天空。她從一個溫柔女性的視角關注生活、探討生命，細膩的文字中能感受到思考的力量。她將人性中普遍的美好情感以童話的形式傳達給兒童，同時其中蘊含著深刻的內容也可以引發成人的思考。孩子主要欣賞她作品中的故事和形象，成人則更關注其意韻和主題。因此她的童話已經超越了兒童的范圍，其優美溫馨的情境令兒童神往，叫成人回味。

[1]朱自強.兒童文學的本質[M].少年兒童出版社，1997.

[2]洪汛濤.童話學[M].少年兒童出版社，1986.

[3]魏常海.日本文化概論[M].世界知識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