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相關者視角下MOOC的演化路徑

李 曼

MOOC是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的縮寫，即大型開放式網絡課程。2012年隨著Coursera、Udacity、edX三大課程提供商的興起，MOOC開始受到廣泛關注。在edX平臺上，MIT的一門電子電路課程就吸引了來自160個國家的15.5萬學生注冊[1]，《紐約時報》將2012年稱為“MOOC元年”[2]。任何用戶都能免費注冊使用網絡提供的免費課程，具有與線下課程類似的作業評估體系和考核方式。按時完成作業和考試的學習者還可能獲得相應課程證書。理論上講，學生可以在MOOC上自由選擇想要修讀的課程，享受全球各個頂尖高校的優質教學資源。

一、MOOC的理論基礎

MOOC與關聯主義（Connectivism）有著密切聯系，de Waard等研究者指出，Bryan Alexander和Dave Cormier提出的MOOC，是基于Stephen Downes和George Siemens的關聯主義理論所設計的課程原型[3]，Mackness等人也認為MOOC是關聯主義理論的實際應用[4]。關聯主義認為保持與人、組織、圖書館、網站等信息源的連接能力，比信息源本身更為重要。從這個理念出發，MOOC也強調用社交網絡媒體如討論組、博客、各類視頻分享網站、社會性書簽網站或郵件等讓參與者分享資源、協作交流，實現大規模的在線互動學習。

MOOC的優勢也可能是其劣勢。其優勢在于學習資源的無限性、學習方式的多元性、學習進度的自主性，它分別對應于關聯主義理論的信息海量呈現、管道連通更重要、自組織學習理念。在實際應用中，由于學習資源的無限性會導致用戶淹沒在海量的信息中，盲人摸象，或者多次鏈接到無關材料上，信息間還可能存在重復和矛盾，讓用戶的學習進度極慢；學習方式的多樣性是以協作交流為基礎的，即用戶需要有較強的信息交流能力，不僅能持續提出問題，還能與其他學習者共同找出答案，不僅能在網絡上清晰表述，還能有效組織和反饋小組成員共同學習；由于高度的自主性，用戶需要自行設定學習目標和內容、學習時段和時間、學習途徑和方式等；以上都讓MOOC的發展充滿挑戰，也讓MOOC用戶無門檻的說法停留在理論上。

二、MOOC的夾縫定位

MOOC并不是完全意義上新生事物，而是教學理念和技術平臺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它與現有的遠程教育教學、國家精品課程建設、教學互動平臺等都有著密切聯系，也在這三者夾縫間生存。

MOOC類似于電視大學或遠程教育教學，但技術載體更為先進，互動性更強。兩者都以教育技術和媒體手段為課程載體，使教與學的過程可以異地異步或異地同步進行，學生可以分散在各地自主學習，都采用多種媒體教學和共享全國高校優秀教育資源。學生都能選擇課程、學習時間地點、學習方法、學習進度等。與MOOC不同，中央廣播電視大學的畢業證書是我國教育體系中承認的學歷，學生需要集中考試通過每一門課程。電大教育衰落的主要原因是高等教育由“精英化”向“大眾化”轉變，生源質量嚴重下降，而MOOC目前還沒有實際意義上的獨立生源。

MOOC與國家精品課程建設有相似處，但缺乏自上而下地推動，缺乏高校和教學團隊的支持。“十二五”期間，教育部將在原國家精品課程建設成果基礎上，通過高等學校本科教學質量與教學改革工程支持建設5000門國家級精品資源共享課。教育部鼓勵各地和高校投入資金支持精品資源共享課建設，并研究制定激勵政策，引導高校和教師積極參與精品資源共享課的培育、建設和使用。目前，MOOC中運營最大最成熟的Coursera平臺，有546門課程，其中中文課程僅有27門。

MOOC與現有Blackboard等教學互動平臺類似，但教學互動平臺僅是現有教學體系的補充。在常見教學互動平臺上，教師都可以方便地發布、管理、組織教學內容，有完善的自測、測驗、考試、調查和記分冊功能，也有強大的統計和數據分析功能。教學互動平臺仍以傳統課堂為基礎，是傳統課堂的延伸；而MOOC并沒有實體課堂，一門課程講授完成，教師可能都不知道學生的面容。

三、MOOC的利益相關者

管理學意義上的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是組織外部環境中受組織決策和行動影響的任何相關者。一般認為，我國高等教育體系中，利益相關者分為四個層次，分別是核心利益相關者、重要利益相關者、間接利益相關者和邊緣利益相關者[5]。在MOOC課程體系中，至少有以下幾個核心利益相關者：課程需求方、課程供應方和課程服務平臺服務商。

（一）課程需求方

課程需求方是指潛在的課程學習者。學習者應具有以下特點：1.由興趣指引，愿意參與到學習和討論中，不是僅為完成作業或考試，能夠接受文憑不被認可；2.熟悉計算機及移動終端相關操作，能較長時間專心致志地停留在網絡上，能建立各種類型的網絡連接如論壇、視頻、微博等，并快速查找及分享信息；3.能承載海量信息，能在各種錯綜復雜、繁復無序的材料中，分辯出清晰和正確的脈絡。

（二）課程供應方

課程供應方是在MOOC平臺上開設課程的教學團隊，應具有以下特點：1.能提供大量資源，包括課件、指導材料、切分為小時段的視頻、擴展資源、測驗試題等；2.熟悉教學方法，能引導學生循序漸進地在探索中學到知識，培養能力，在各關鍵點上有測驗、作業等強制反饋方式；3.能與大量用戶及時互動，解答他們在學習過程中的疑問。

（三）課程服務服務商

目前MOOC平臺有三種類型，即有明確的營利模式的投資型企業，如Udacity、Coursera；非營利性的校際聯盟如Edx、Futurelearn、Open2Study；無明確營利模式的轉型企業如 Canvas、Network[6]。這些服務商應具有以下特點：1.熟悉網絡教學平臺建設與運營，能根據用戶需要及時調整和升級，含多平臺的APP應用；2.提供大數據的分析與反饋，收集用戶行為數據，提升其學習的個性化體驗，并協助課程供應方改進教學模式。

在MOOC課程體系中，還有以下幾個重要利益相關者，即政府、學校和社會。

在我國，政府與學校的關系密切，教育基本由各級政府主導，從校長任命、機構設置到人員編制，從課程設置、學位設立到招生名額，以及入學條件、學費標準等等。政策是否允許MOOC課程的建設和推廣，是否有相應的政策支持和資源投入，都會直接影響到MOOC的發展。學校一般是MOOC課程的組織者，現階段也是MOOC課程的主要出資方。與自上而下推廣的國家精品課程建設、國家級精品資源共享課建設不同，MOOC課程建設并不是高校教學評比的硬性指標。學校的教師團隊在多次申報各級精品課程后，雖有一定的資源積累，但對MOOC仍有一個熟悉的過程。社會尤其是相關用人的單位是MOOC課程有效性的驗證者。一方面，MOOC課程證書是否能被用人單位承認，能否有效提升用戶的工作能力，是MOOC平臺的重要評價指標；另一方面，社會是多數課程應用的場所，MOOC平臺也應密切關注社會需求。

四、MOOC的演進動力

由前述MOOC的利益相關方可以看到，核心利益相關方在推進MOOC上并不能形成合力。目前推動MOOC最積極的，是各大MOOC平臺運營商，他們將其作為在線教育的新平臺，試圖吸引學生和教學團隊，并最終實現盈利。教育作為一種電子商務的產品，在MOOC平臺上售賣。

作為拉動力的課程需求方意愿并不強烈。有迫切需求的學習者不多，在他們淺嘗輒止地體驗后，選擇MOOC作為最終學習平臺的可能性不大。即使不考慮社會認可文憑、學校有限支持、政府尚在猶豫、與其他模式有較大重合等不利因素外，從學習者本身來看，也存在問題。

（一）MOOC是眾多“管道”中的一種，且存在缺陷

MOOC試圖提供一個各種“管道”的總入口，但考慮到其他的學習方式，網絡強大的搜索功能，各種免費的資源或論壇等，MOOC平臺的重要性將大大降低。關聯主義認為學習不需要指導，而在實踐中，學習不僅需要有專家指導，還需要有科學的教學課程體系作為支撐，即先學什么，后學什么，每門課程、每節課應達到什么目標等，它是由許多專家總結，符合絕大部分學習者特點的最優學習路線，沒有這些，學習的難度將成倍增加，這也是其他學習模式都有課程體系的原因。

（二）MOOC給學習者的自主性，讓其通過率大打折扣

Coursera平臺的生物電學：定量方法有超過10000名學生注冊，最后只有261名學生獲得了成績證書，通過率不到3%；edX平臺的電路與電子課程注冊人數為154763，最終7157取得證書，完成率為4.62%[1]。關聯主義和MOOC都強調自主性，如自行選擇學習內容，掌握學習進度，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的學習，有些也不會強制要求學習者完成作業或測驗。自主學習幾乎完全依賴于學習者的自我調控，學生往往不能及時跟進，完成學業。

（三）MOOC不給學習者設門檻，讓教學效果受到影響

MOOC的學習者在年齡、職業、技術水平、語言、學習能力各方面均存在較大差異，這一方面給課程學習帶來了多種觀點，另一方面也讓在MOOC上的學習難度增加。例如，不同語言讓互動交流困難，不同學習基礎讓教學團隊的教學組織困難，在MOOC早期實踐中，CCK08課程的積極參與者占14%，也就是說，能跟著教學團隊前進的學生并不多，教學效果并不理想。

出現上述問題后，MOOC也在不斷改進，提出了xMOOC的改良模式，以區別于初始的cMOOC模式，開始向傳統課堂教學靠攏，即具備完整的課程結構，重視學習路徑導航，及時進行學習過程反饋等。xMOOC也更接近于現有的各類遠程教學或教學輔助平臺模式，也許幾年后xMOOC與現有遠程教育平臺沒本質區別，只剩下用于招徠學生的新名詞。

五、MOOC的演進路徑

MOOC在中國的發展仍處于萌芽階段，很少有完整學習體驗的真正的MOOC學習者，MOOC在促進優質教育資源公平分配中的作用更顯著[1]。MOOC在我國的演進具有以下特點。

（一）長期處于平臺運營商的主導下，成為各類資本關注的新熱點

MOOC將吸引大量的硬件、軟件、網絡服務廠商的注意，在平臺運營商的廣泛宣傳推廣下，會形成類似于前些年云平臺建設的全面熱潮。會有少量愿意嘗試的學習者和教學團隊或高校，參與到MOOC的應用中，同時，MOOC可能會成為國外頂級高校推廣教學課程，開展國際化辦學的重要手段。

（二）與其他教學模式相融合

MOOC將在政府、高校和其他辦學機構的主導下，與其他教學模式相銜接或補充；此外，MOOC中的各個平臺如Coursera、Udacity、edX也會逐漸融合，學習者能使用統一的賬號登陸。

（三）更符合學習規律，建立有中國特色的MOOC平臺

國內企業將設計出更符合我國學生特點的新MOOC平臺，如同QQ“仿制”ICQ并最終全面超越國外版本一樣，新平臺需要重新設計教學體系、互動模式、資源積累機制等，全面支持移動學習，最終讓用戶獲得優質體驗。

[1]劉楊,黃振中,張羽,等.中國MOOCs學習者參與情況調查報告[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3(4):27-34.

[2]吳明華.“大規模開放在線課程”的興起[J].世界知識,2013(14):60-61.

[3]Inge DEWAARD,Sean ABAJIAN,Michael Sean GALLAGHER,et al.Using Mlearning and Moocs to Understand Chaos,Emergence,and Complexity in Education[Z].2011:94-115.

[4]Jenny MACKNESS,Sui Fai John MAK,Roy WILLIAMS.The Ideals and Reality of Participating in a MOOC;Proceedings of the 7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Networked Learning 2010[EB/OL].2010-5-3.http://www.lancaster.ac.uk/fss/organisations/netlc/past/nlc2010/abstracts/Mackness.html.

[5]王建升.利益相關者理論視域下的高等教育供給研究[J].當代教育科學,2013(7):9-11.

[6]王穎,張金磊,張寶輝.大規模網絡開放課程(MOOC)典型項目特征分析及啟示[J].遠程教育雜志,2013(4):67-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