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析認知心理學視角下的口譯過程

吳菲菲

(福建船政交通職業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口譯是一個復雜的腦力活動過程，專家學者們根據不同的角度分別對口譯過程提出了一些有啟發性、有代表性的理論，其中最著名的包括塞萊斯科維奇的“三角模式 (Triangular Process Model)”，丹尼爾·吉爾的“精力分配模式 (Daniel Gile's Effort Model)”和廈門大學口譯模式 (Model of Xiamen University)。這三種模式分別從原語如何轉換為譯語、器官與精力如何有效分配以及口譯技能如何協調來描述口譯過程。從口譯的各項任務來看，口譯不僅是一個語言活動，更是一個高級的心理認知活動。筆者試以認知心理學的觀點全面分析口譯過程，旨在客觀描述譯員的心理活動，揭示口譯過程的本質。

一、認知心理學的基本原理

認知心理學興起于上個世紀50年代，研究人的認知過程，即信息的獲得、貯存、加工和使用過程。其研究核心是知覺、記憶、注意、思維、創造力和語言等信息加工活動。

現代認知心理學強調認知過程的整體性，認為人的認知活動是認知要素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統一整體，任何一種認知活動都是在與其相聯系的其它認知活動配合下完成的。另一方面，在人的認知過程中，前后關系很重要。它不僅包括人們接觸到的語言材料的上下文關系，還包括人腦中原有知識之間、原有知識和當前認知對象之間的關系。

口譯過程是一個復雜而獨特的雙語認知加工過程，其完成要靠理解、記憶、注意、表達等認知活動的協調配合才能得以實現。其次，口譯活動不僅是分析當前語言材料的上下文，也是語篇內容(即當前認知對象)與先知識互動的過程。因此，口譯過程的研究與認知心理學密切相關。

二、口譯過程

從認知心理學的角度，可以把口譯描述為一個雙語快速加工和處理的復雜過程，在很短很有限的時間內，其中的任務包括:接受信息、存儲信息、識解信息和轉述信息等。

1.聽辨與理解。口譯的聽辨與理解是兩個不同的心理認知過程，但是兩個過程幾乎同時進行，又分別有不同的任務。

第一，聽辨。口譯過程首先是從聽辨開始的，利用“聽覺分析系統 (Auditory Analysis System)”［1］來辨認音節、單詞、口音，更要注意陌生詞匯、句子結構及邏輯關系的辨認。譯員只有通過聽覺系統的語音聽辨才能有理解、記憶、表達等后續活動的發生，聽辨過程是口譯活動的基礎。聽辨對整個口譯活動的順利進行十分關鍵，譯員只有依靠靈敏的聽覺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才能接收到準確的原語信息，有了準確的原語信息才能獲得準確的意義，接著轉換成譯語。

第二，理解。口譯的兩個外在的顯著任務是聽與表達，而要實現從聽到表達的任務轉變，就要使譯員必須理解其所聽的內容，即譯員結合本身原有的知識基礎，充分理解發言者用原語表達的信息和含義，再以目的語向聽者轉述信息。因此，理解便成為出色完成口譯任務的關鍵，也是聽和表達之間的一座橋梁。

口譯的理解過程是一個分析與綜合高度結合的過程，包括聽力解碼、記憶貯存和編碼。人們進行交際時，在理解語言的同時也會產生語言表述的動機，而進行口譯活動時則會產生用目的語表述的動機 (這也是口譯員的使命)。因此，口譯過程中解碼的任務是十分復雜的。口譯的理解過程是這樣發生的:原語是被解碼的對象，貯存在記憶中的同時還需要對從原語中獲得的信息在大腦中進行詞匯、句子、語篇層面上的加工和處理，這一加工處理的過程往往需要使用另一種語言，即目的語 (如，原語中的詞匯要怎么用目的語表達，句型、結構等轉換成目的語應如何組織)，最后，用目的語編碼的內容就用來傳達譯員已理解了的原語信息。

2.記憶。記憶是口譯活動中的重要環節，也是口譯其他環節得以順利進行的關鍵因素，是口譯研究必不可少的一個部分。記憶是指人類大腦對外界輸入的有意義的信息進行編碼、加工、存儲并提取的過程，是人腦對過去經驗的保持和提取，是頭腦中積累并保存個體經驗的一種心理過程，所有感知過的實物都可以保留在人的頭腦中，必要的時候可以重現出來 (張文，韓常慧2006)。

心理學按照輸入的信息在大腦中保持時間的長短，將記憶分為兩類:長時記憶 (long-term memory)和短時記憶 (short－term memory)。記憶是一個對輸入的信息進行加工和處理的高級綜合系統，只有長時記憶和短時記憶兩個子母系統密切配合與合作，才能實現記憶的完整保存和瞬間提取，這一作用在口譯過程中體現得尤為突出。

第一，長時記憶。長時記憶的容量是無限的，保存的內容包括日積月累的各方面常識、基本的專業知識、各種各樣深刻的經歷等經過加工的信息，保存的時間通常較持久。加拿大心理學家塔爾文根據記憶內容將長時記憶分為兩種，一種是情景記憶(episodic memeory)，［2］即儲存個人在具體場合中的經歷和體驗獲得的記憶，是受時間干擾最大的記憶系統;另一種是語義記憶 (semantic memory)，它與情景記憶相對應又有互相依賴的關系，具有抽象、概括的特點，用來儲存字詞、語言符號、概念、規則、公式等有組織的知識，是運用語言所必需的一個心理詞庫。語義記憶受時間和空間的干擾較少，遺忘的速度也比較緩慢，篩選知識和信息更迅速。

長時記憶儲存的知識越多，人們的主管行為活動所需要的知識和理論基礎提取就越快，尤其是在口譯活動中。如果譯員大腦中儲存的知識越多并且使用的頻率越高，那么這部分的內容就處于活躍狀態，很容易被激活，口譯做起來也越得心應手。反之，如果口譯內容是平時沒有或很少接觸的知識和信息，這些內容在長時記憶中就處于不活躍的狀態，譯員反應就很慢，口譯做起來就很費力，效果也大打折扣。因此，長時記憶是口譯的基礎。

第二，短時記憶。短時記憶的容量非常有限，對輸入的信息大約只能保持1分鐘左右，其功能在于對輸入大腦的信息進行有意識地編碼、加工，長時記憶的信息只有被輸送到短時記憶中才能被加工、操作，最終被儲存起來。信息通過編碼或再編碼，可增加記憶的內容和廣度。短時記憶對信息的加工手段是復述，復述能避免信息被其他干擾因素排擠，如果停止復述，信息就會很快從短時記憶中消逝。復述還能夠將信息從短時記憶傳輸到長時記憶。口譯任務是靠短時記憶的驅動進行的，1分鐘的記憶保持時間是口譯員的“黃金時間”，對口譯員的知識提取是至關重要的。在原語仍然在記憶中保留的這段時間里，譯員的大腦要對原語內容進行分析、轉換、推斷等高強度的腦力活動，應該并且必須盡量避免受到周圍環境因素或精神因素的干擾，要使1分鐘的工作狀態和效率發揮到最佳水平。但是，譯員無論再怎么努力地啟用短時記憶，原語內容還是有所“損失”，也就是說遺忘開始發生，這就要求譯員必須把注意力和精力都集中到原語信息的要點和關鍵點上，尤其應記住原語信息的邏輯結構，這對口譯交際的成敗是有決定性作用的。

3.筆記。在口譯尤其是交替傳譯中，如果講話者連續講話超過1分鐘，譯員就要借助筆記來幫助記憶，特別是數字、人名、地名、機構名稱等專有名詞及一些關鍵詞、重要信息等，筆記在口譯過程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口譯筆記在交替傳譯過程中與聽辨、理解和記憶是同時進行的，都是從原語講話者開始發言到語畢的過程，這個時候譯員既要動耳，又要動腦，更要動手，這是一個耳—腦—手并用的復雜程序，尤應重視三種器官同時運作的協調性。這一協調性并不是要求譯員的耳、腦、手一字不落地聽下、記下、寫下講話者所有口述的內容，口譯中“一字不落”地還原原語信息是難以達到的，尤其是口譯筆記，不可能也沒必要一五一十地再現原語信息的意義。再優秀的譯員也難以做到將原語內容百分百地轉換成目的語，口譯也因此被稱為一門“缺憾的藝術”。

4.譯語的組織與表達。隨著口譯筆記記錄過程的結束，手、腦協調運作的程序繼而迅速地過渡到口、腦共同協調工作的過程，即譯語的組織與產出，這就構成了口譯表達的兩個階段，反映了譯語表達從內到外的程序，首先是譯語的匹配與構思，再是譯語的語音發布。譯員在這個過程中要利用語意系統 (Semantic System)對輸入的字詞進行轉換和配伍，實現句型的轉換和構建，以及邏輯關系的處理，當然，這一任務是在極短、極有限的幾秒鐘之內完成的。同時還要利用“音位反應緩沖機制(Phoneme Response Buffer)”［3］幫助譯員整合原語的意義，將對應的目標語編碼并輸出。這是口譯活動的最后一個過程，也是口譯活動最重要的過程，關系到交際雙方的溝通質量。

第一，譯語的組織。翻譯尤其是口譯并非要在兩種語言之間將字詞、句法等一一對應，而是要擺脫原語的束縛，尋找信息和意思上的對等，在口譯中，絕對的對等是幾乎不存在的，只能是內容在整體意義上的對等。譯員為了追求這種對等，需要在大腦中進行搜索，尋找匹配，搜索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最好不要超過2～3秒。比較熟練的譯員可以做到邊搜索邊表達，而初學者或當口譯內容相對復雜、話題相對陌生時，搜索和表達大概就不能同時進行。因此，從搜索到表達的這個反應過程也是一個衡量口譯能力和水平的指標。

再者，譯語組織或匹配的速度會影響表達的效果。要達到更好的表達效果是要花時間經過加工處理的，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延遲了表達的時間，也許會讓聽眾在聽覺上突然對譯員的能力和水平產生質疑;而若組織語言的速度快則可能會使表達零碎不全或者結構松散。這就造成了兩者之間的矛盾，譯員必須根據自身能力和水平進行有的放矢的訓練與學習，盡量做到既能在大腦中快速匹配譯語又能根據現場實際情況作出選擇。

第二，譯語的表達。譯語的表達這里所講的“表達過程”是狹義上的，指的是譯語語言最終以口頭形式語音發布的過程，這是在內部譯語組織的基礎上完成的。這個過程是將已理解了的原語內容經過整合、轉換、再加工，考慮聽眾的水平，連貫地將原語的信息用目的語再現給聽眾。用譯語表達應做到:把意思尤其是關鍵信息忠實、清晰地傳達出來;譯文在語域上應基本一致，但內容比形式更重要;遣詞造句符合譯語表達習慣;發音清楚、音量適中、語調自然、語速平穩、停頓得當。口譯原則不同于筆譯，它追求的是“全面、準確、通暢”。

［1］Eysenck，Michael W.，Keane Mark T.Cognitive Psychology，New York，Psychology Press.2001.

［2］Gile，D.Basic Concepts and Models for Interpreter and Translator Training ［M］.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1995.

［3］鮑剛.口譯理論概述［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

［4］雷天放，陳菁.口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