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瑰寶 精美絕倫

楊云峰

鎏金銀瓶（見圖1），北周，1983年出土于寧夏固原市原州區南郊鄉深溝村李賢夫婦合葬墓中，現藏寧夏固原博物館。該瓶是通過絲綢之路流傳到中國的具有薩珊風格的金銀器，精美絕倫，獨一無二，號稱固原博物館的“鎮館之寶”。1996年，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確定其為“國寶”。

銀瓶通高37.5厘米，最大腹徑12.8厘米，重1.5千克。銀質，表面鎏金，環形單把，把上方鑄一頭戴貼發軟冠、高鼻深目的人頭，面向瓶口，瓶口為鴨嘴狀流。細長頸，上細下大，頸部有21條豎形凹槽，頸部與腹部相連處有13個凸起的圓珠組成的聯珠紋一周。腹部圓鼓，上部小、下部逐漸加大后內收，與底座連接束腰處有10個凸起的圓珠組成的聯珠紋一周。腹的上部有一周三角形連瓣紋；中部打押出6個人物圖像，半浮雕；下部剔刀淺刻線雕一周圖案，似水波渦紋，水波中有兩只大耳、怒目的怪獸相向追逐一條翻身躍起的魚。高圈足底座，座的邊緣有20個凸起的圓珠組成的聯珠紋一周。

銀瓶腹中部半浮雕的6個人物，系手工打押而成，工藝精湛，蘊含著深刻的文化內涵。人物可分為三組，兩人一組，以瓶的把柄為界，從左起為第一組，中間為第二組，右邊為第三組。

第一組人物（見圖2），一男一女相對，左側女子側身，頭微低，右臂前伸，被男子握住手腕。波浪狀長發，頷首下視，靦腆安詳，身著披肩與長裙，足登軟靴。右側青年男子，面與女子相對，頭戴圓形盔帽，頭發卷曲，圓眼高鼻，表情自然，身著披風，下身裸露，足穿半高筒皮靴。右手二指平托女子下顎，身體肌肉突起，粗壯有力。

第二組人物（見圖3），一女一男相對而立，左側青年女子側身站立，波浪狀長發在腦后打結，耳朵戴有飾品，大眼高鼻，唇微合，表情安詳，上身著圓領衫，下身穿貼身長裙，足穿軟靴。右手前伸彎曲拿物，左手彎起用食指指向自己。右側青年男子，頭發梳至前額卷起，圓眼高鼻，右手向前屈伸，手中持物，展現在女子面前，似乎將物品送給女子。上身著圓領短袖衫，腰束帶，下身穿短裙，足穿半筒皮靴。

第三組人物（見圖4），一女一男相對站立，左側男子，頭發梳直后四周卷起，束發帶，直高鼻，眼大睜，嘴唇緊緊閉合，神情嚴肅。上身著圓領短袖衫，下身連著短裙，衣裳相連，腰間系帶，足穿半高筒軟皮靴。右手執盾，左手前屈持西方式矛。右側青年女子，側身訴說。頭發為波浪狀，頭戴花冠，大眼直鼻，嘴唇微合。右手向上彎曲用食指指向自己，左手向上端一尖頂蓋小盒。上身著圓領緊身服，細腰，束帶，下身著長裙，足穿軟靴。

三組人物展現的故事源于古希臘神話傳說，即“帕里斯裁判”和“特洛伊戰爭”。第二組人物表現的即是“帕里斯裁判”，男子為帕里斯，手中拿著金蘋果，女子為阿芙羅狄忒，畫面以一位女神代表三位女神；第三組人物表現的是帕里斯劫持海倫上船時的情景，畫面忽略了船只；第一組人物表現的是海倫回到丈夫墨涅拉俄斯身邊的情景，由于爭奪海倫引發了特洛伊戰爭，死傷無數英雄，墨涅拉俄斯在追回海倫時準備將其殺死，可看見她仍然美麗動人，就原諒了她。

銀瓶上的人物故事雖然源于希臘，實際上表現了中世紀西方古典藝術對東方地區的滲透傳播。這種形式的金銀器原本是薩珊王朝貴族享用的酒具，而這是一件具有薩珊風格的中亞巴克特里亞地區的制品，通過馳名的絲綢之路流入中國境內。在寧夏北周李賢墓中出土，無疑是波斯薩珊系金銀器在中國的重大發現，其所表現出的希臘、羅馬藝術風格特點，充分體現了希臘文化對世界文化所產生的影響，同時為證實中西絲綢之路的昌盛和文化交流的發達增添異彩。與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日本美穗博物館收藏的同類薩珊金銀器以及國內已知的薩珊金銀器比較而言，這件銀瓶無疑是一件絕無僅有的珍品，不啻為“絲路瑰寶”。

寧夏南部的固原市，具有悠久的歷史，古有安定、原州之稱，自古為西北邊陲軍事重鎮，也是貫通中西的絲綢之路東段北道上的咽喉孔道之地。歷史上，從長安（今西安）出發到達地中海沿岸各國與非洲北部的陸上“沙漠綠洲絲路” 是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線路之一，全程分東、中、西三段，東段從長安到玉門關或陽關，中段在今天的新疆境內，新疆以西為西段。東段長安到涼州（今甘肅武威）稱長涼古道，這條路線有南、中、北三條道路可以通行，北線經過寧夏南部。在魏晉南北朝至隋唐前期，由于這條線路行程較短、行走便捷，商賈、貢使、僧侶往來頻繁，絡繹不絕，成為關中通往河西走廊的主干道，在中西、南北文化交流，商業貿易往來，民族遷徙融合等諸多方面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近年來，大量北朝、隋唐時期的考古發現便是見證，出土了一批如鎏金銀瓶、凸釘裝飾玻璃碗、嵌寶石金戒指、東羅馬金銀幣、金覆面、藍寶石印章等蜚聲中外的絲路文物，充分展示了中西文化交流的發達和固原的重鎮地位。

銀瓶的持有者即墓主人李賢（502-569年），歷經北魏、西魏、北周，世居原州，三朝為官，尤其在北周政權的建立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與北周政權的奠基人宇文泰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所以被委以重任，曾擔任使持節、河州總管、洮州總管、統領三州七防軍諸軍事、河州刺史、洮州刺史、瓜州刺史、原州刺史等要職，成為北周政權西陲的守護神，為確保絲綢之路的暢通、商業貿易的繁榮、來往商隊的安全做出了貢獻，是名副其實的絲路權臣。他去世后，朝廷追授為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等榮譽銜，他的妻子吳輝生前曾被賜為皇族姓氏——宇文氏，并被認作宗室侄女，追封為“長城郡君”。這樣顯赫的家世、卓著的功績以及掌管絲路的大權在握，作為西亞舶來品的鎏金銀瓶在其墓葬中出土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