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語文,有過許多言說,諸如自然語文、社會語文、考試語文、學者語文等。比如社會上有感于語文能力低下,便歸咎于中小學的語文學習或教學,恐怕不全是這么一回事。因為還有一個生活實踐或社會實踐的問題,學校教育并不能代辦。一個人離了學校,學習仍當繼續,當然是結合實踐來學習。再如考試語文,依據考試大綱自行其是,設計出了成堆的題目及題庫,將以文本為主的學習替換為做練習。練習是做不完的,又有一種難以承受之重。又如一些學者對語文的看法,提出一系列概念來演繹,大有轉化為哲學思考之勢,顯然是陳義過高了。若將語文加以還原的話,應當是中小學教育也即基礎教育的一門課程。原先叫做國語國文的,合二為一,就是語文了。那省去的“國”字正如國學的“國”字一樣,表明是由母語承載的傳統文化。由此看來,語文學習實有兩大任務,即母語教育和文化傳承教育。有一種看法認為社會上需要什么就教什么,比如要求職應聘就教怎么寫應聘書,要考公務員就教怎么寫申論等,其實都是功利觀使然。服從的是現實原則,歷史不歷史的就無所謂了。語文學習及教學中,多有諸如此類的觀念之爭。其實還是應當視語文為一門基礎課程,有其范圍和任務等,免得大而無當,或是越說越亂。
且不管課程理念和思路如何言說,最終都要落實到教材設計上來。而今的教材設計,有閱讀鑒賞、表達交流、梳理探究、名著導讀等。閱讀鑒賞所占比重最大,表達交流即作文,梳理探究側重于語文知識等,名著導讀則突出若干名著。比起先前單一型的文選教材來,顯然是進步多了。至于選修教材,如先秦諸子選讀、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大都是專題教材。只不過容量過大,若減縮一些,就可變成必修中的專題設計了。語文教材若都改用專題設計,必修與選修仍可合二為一。教材中單元編排的優點或長處是便于文體分類,即多按文體來分。但此種分類仍是基于形式的分類,看不出內容的關聯。因之,有的教材便改為主題編排,或人生或社會或自然等等。此種編排的長處是內容上相關了,但可能混淆文體,即將不同文體的文本都編在一起。且就一冊課本來看,也只是突出了若干主題,內容上不見得豐富。能兼顧內容與形式的,仍是專題編排。此種專題設計,大可參照文學史的做法。比如詩歌方面,有詩經楚辭、漢魏六朝詩、唐詩、宋詞、元曲等;散文方面有諸子散文、歷史散文、漢魏六朝文、唐宋散文、明清散文等;小說方面有文言小說(志怪與傳奇及筆記體)、白話小說(話本與擬話本)、章回小說等;戲曲方面主要是雜劇與傳奇。然后是現代詩歌、現代散文、現代小說、現代戲劇及外國文學等等。這些名稱可綱舉目張,大致能反映出文化及人文的傳承。再就是現行教材中,將現代文放在前面,文言文放在后面,這只是顧及了五四以來白話文的傳統,卻忽略了一個更為久遠的傳統。白話與文言之爭,早已告一段落,而今看來,大可將文言文放回到前面,將顛倒了的順序再倒過來,更能體現文化的長河從古流到今。且實際的教學,也常有將文言文或古詩文提前的。專題的設計,理當從古到今,由中及外,更能體現出教材的條理性。專題設計,可根據初高中的特點,合理配置,全程設計。初中的專題里,篇章少一些,仍可有單元的特點。或者說即便沿用單元編排,但單元選文應是同一專題。比如一單元選唐詩,一單元選宋詞。高中的單元里,篇章可多一些,更帶有專題的意味。其實只要各單元有所標明,或唐詩或宋詞,就有了專題之義。如此的單元編排可視為小專題,而專題就是大單元。
再說教參,自有其體例的設計,包括課文研討,主要是整體把握與問題探究;關于練習,就是提供一些答案;教學建議,即有若干條建議;有關資料,多是提供相關背景及鑒賞文章。教參的內容不無豐富,但也可吸取傳統的做法。傳統的做法,是與文本對照,有注解有章句有評點,而今不妨合理地加以繼承。其實教參的設計大可在課本的基礎上形成,而不必另編一冊。盡管多一本書少一本書不是問題所在,但在課本的基礎上形成教參,合二為一,可使教學更專注于課文。
語文教學得有所憑借,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教材和教參。不過,對著教材照本宣科或老是照搬教參的做法,都沒有多大意思,尤其是教過一兩輪之后。而有意思的是自己在文本中尋覓,若能發現一些新鮮,更覺得有味。同時,教學的展開,也就是帶領學生在文本中求解。教師應當先是讀者,只不過讀了還得教,但這種教實是引導學生讀,既疏理文脈,又關注一些重點難點和感興趣的地方。像現代文,字大都認識,教些什么呢?也可讓學生提些問題來教。學生自己提的問題,覺得有了解的必要,會聽得更專心些。還有看法不同的,都可呈現出來,引導學生在比較中選擇。但如主題或中心思想之類,并不硬塞給學生,而希望學生讀出自己的見解。本來文本解讀是深人得其深淺人得其淺的,若不顧及程度而提供一個統一的說法,這其實就是灌輸。久而久之,則養成思維的懶惰或阻礙了思考的能力。教學要考慮學情,了解學習興趣、學習狀況、學習程度等等,才不會曲高和寡或是對牛彈琴。教學很大程度上應當是根據學情來教,否則教學的效率就不可期待。至于文言文的教法,大都如朱子所說的隨文解義。串講時,注解較詳細的,就引導讀注解;注解較少的,則多講一些。講解中,常提示一些較重要的字詞和句式。并鼓勵多讀熟讀,以此來鞏固字詞和句式。至于內容上的分析講解,則有所側重,并不面面俱到,因為還要過好文言文的語言觀。
由于課文是選自不同的年代,因而教學中還得把握好兩個參照,即歷史的和現實的。歷史的解讀,就是知人論世和以意逆志;現實的參照,則是盡可能有所關聯,增加解讀的興味。比如孟子所說:“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敝v解這個片斷時,便可聯系當今甚為強調的生態保護和可持續發展。再如“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边@是孟子心中的田園景象,而今的農村則不大一樣。不想種地的,可將土地流轉給他人,沒必要把大家都捆綁在一畝三分地上;想種地的,則可擴大規模,甚而形成產業化的種植。文本解讀,能顧及歷史和現實兩個參照,才不會拿古人開涮。即便是對話教學及多元解讀,也不必盡是去迎合學生。
而今的語文考試,尤其是升學考試,大都回避教材,除了幾句默寫是例外。這種做法使得教材或課本變得無足輕重,即教不教與學不學都區別不大。除非認為教材或課本不值得教學,才不值得考試,否則所學非所考,所考非所學,終不是個事。其實語文的課外范圍太廣,讓人無所適從或茫無頭緒,要抓也無從抓起,倒不如適當回歸課本。雖說目前的教材難以盡如人意,但還可不斷調整,以求完善。比如適當增加文言文的比重,考試就可以鞏固課內所學為主。因文言文中的典章名物甚多,遷移較難。至于現代文,則可延伸到課外,保持一定的開放。將語文視為基礎教育的一門課程,既應有一定的穩定,又不可過于封閉。從教學到考試,都應當是這樣。樸素地看,語文教學,是教一些可教的,學一些可學的,再有所提高,慢慢長進。對廣大語文教師或語文工作者來說,是需要心中有語文,共同致力于語文學科的建構及實施。對學生來說,則不是離開了學校就將語文還給教師,還可將語文帶進生活,因生活中也有語文。說語文的外延和生活相等,本來沒有錯,但作為前提,是要由一門基礎課程來延伸和拓展。從方向來看,應當是由此及彼,而非由彼及此。此一進程中,過于超前與滯后,仍屬過猶不及。
(吳永福 福建省長汀一中 366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