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寯藻師友交游考略

郭彩霞

摘 要： 祁寯藻一生歷仕清嘉道咸同四朝，被認為是宋詩派的代表，又被時人稱為一代儒宗，同時亦是清代四書家之一。作為一代名人，祁寯藻取得的種種成就與其家庭環境、教育背景等有著密切的關系，其中師承因素對祁寯藻有不可忽視的影響。文章選取與其關系較密切的幾人，作簡要梳理，同時反映其交游情況。少年時師從張觀藜，中舉后受黃鉞賞識，后又與父之好友同事那彥成交善，為官后與江西黎川陳氏結為姻親，又加深了其師生情誼。另其同鄉田季高與祁寯藻同為黃鉞門生，且二人同朝為官，深受道光皇帝賞識，關系甚為密切。

關鍵詞： 祁寯藻 師友 交游

祁寯藻（1793—1866），山西壽陽人，乾隆五十八年生于北京宣武城南鐵門，字叔穎，又字淳甫，后改字實甫。一生歷仕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四朝，是清朝中期一位股肱之臣，官至軍機處、內閣大學士，是儒家傳統士大夫的典型代表。官居宰輔，亦精研儒學，身體力行，一生作詩詞近三千首，提倡樸學，延納寒士，關心農業生產，著《馬首農言》，時人秦緗業在《祁文端公神道碑銘并序》中稱祁寯藻“蔚為一代儒宗”。陳衍在《石遺室詩話》中這樣評價祁寯藻：“為道、咸間鉅公工詩者，素講樸學，故根底深厚，非徒事吟詠者所能驟及。”

祁寯藻出生時，父祁韻士官戶部，后隨紀昀覆校文淵閣、文淵閣《四庫全書》。嘉慶六年，父奉旨任寶泉局監督。嘉慶八年任滿回部供職。嘉慶九年，寶泉局虧銅案發，歷任監督奉旨逮問治罪，寯藻父亦在其中，後在獄中侍父讀書，始學詩，時祁寯藻十二歲。嘉慶十年二月，寶泉局同案監督五靈泰之子申訴，事白，寯藻父免重罪，遣戍伊犁。五月，母劉氏攜兄弟妹侄等回壽陽老家。六月，聘平定張觀藜館其家。

張觀藜（1779-1849），字蕓閣，號蕊青，山西平定州人，乾隆四十四年生。父張漢芳為乾隆壬申科進士，甘肅華亭縣知縣。嘉慶六年補廩膳生，后肄業晉陽書院。因父華亭公患疾，生計艱難，嘉慶十年授學于祁寯藻兄弟等人。嘉慶十二年中舉人，二十二年會試，大挑一等，例用知縣，以母高齡改就教職。二十三年，署懷仁縣學事。道光元年選垣曲縣學教諭，七年，選清源鄉學訓導。十五年乙未科會試，張觀藜中式進士，以知縣歸班候選，仍之清源任。十九年，告歸。二十二年，署長治縣學事。二十三年，選四川彰明縣知縣。二十五年，告歸。二十九年六月，終于里第，年七十一歲。祁寯藻十三歲，父遠戍邊疆，后母劉夫人率子孫輩自京回里，即延張觀藜設帳于家。“自是朝夕受業，凡經義皆手錄口授，辨析疑難，反復譬曉，必使領會而后已，尤以孝友忠恕為讀書明理之大端，忘身徇欲為學者之深恥”。祁寯藻從張觀藜學詩應試文字凡五年，直到祁寯藻鄉薦之歲方歸。祁寯藻十七歲時從父親及張觀藜夫子并本家昆弟等游壽陽之方山。道光十四年，張觀藜任清源儒學訓導，時祁寯藻丁母憂在籍，遂至清源儒學謁張觀藜師。祁寯藻認為其“兄弟侄輩幸忝科第，廁明經，在官在鄉，至老弗敢放佚者，皆先生諄諄訓誡之力也”。咸豐六年張觀藜嗣孫請祁寯藻作墓志銘，時祁寯藻已六十四歲。銘曰：惟先生，昔授讀。居五載，一茅屋。參西橫，猶秉燭。諸經義，手著錄。誨不倦，溫而肅。嗟小子，受知獨。總角侍，老病篤。歲屠維，寢門哭。今幾時，瞻宰木。高者陵，下者谷。銘幽藏，延似續。告后學，勉私淑（詳見《黃清敕授文林郎四川龍安府彰明縣知縣鄉飲大賓平定張先生墓志銘》）。祁寯藻為張師挽聯云：德望重鄉閭，家稱孝悌，吏頌循良，接武有人傳事業；淵源思教澤，昔甫童蒙，今成衰老，感恩何日輯遺書。

黃左田（1750-1841），安徽當涂人，乾隆五十五年進士。嘉慶十二年八月，提督山西學政。嘉慶十三年，祁寯藻歲考一等第一名，受知于黃左田，師承黃左田自是始，而寯藻父祁韻士與黃左田亦為多年至好。嘉慶十九年四月，祁寯藻成進士，五月黃左田招其于澄懷園襄理筆墨。嘉慶二十年，祁韻士卒，祁寯藻呈先君年譜請黃左田作墓志銘。嘉慶二十四年四月，黃左田招祁寯藻等游崇效寺。嘉慶二十五年六月，祁寯藻與黃左田、劉師陸、田季高、何耿繩于崇效寺納涼。道光元年，三月，祁寯藻與程恩澤入直南書房，以黃左田與曹振鏞薦，黃左田時為戶部尚書。①是年，黃左田夫人卒，祁寯藻與黃左田門生同作《黃師母祭文》：“維道光元年歲在辛巳六月己卯朔，越二十有四日壬寅，山右門下士劉、何、田、祁，謹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誥封一品夫人黃師母邵夫人之靈。”此處劉為劉師陸，何為何耿繩、田為田季高。後黃左田師兩次招祁寯藻、劉師陸、田季高、張祥河、何耿繩小飲余清齋，作唱和詩。道光三年，祁寯藻、程恩澤直澄懷園，與黃左田相互有唱酬之作。澄懷園海棠花開，黃左田招祁寯藻、田季高二人觀賞。三月，黃左田扈從香山南書房直廬，作感舊詩示祁田二人。道光四年，祁寯藻為湖南學政，自永順寄溪州銅柱記搨本于黃左田師。道光六年，黃左田師致仕歸田，祁寯藻作五言詩一百韻為黃左田踐行。是年，祁寯藻湖南學政任滿歸京，居澄懷園直廬食筍齋，食筍齋為黃左田先前住處。黃左田致仕后，師生間不時有書信往來。道光八年黃左田得寯藻信，知自解甲后，皇帝垂詢其近況，后寄詩示祁。道光九年，黃左田八十歲，祁寯藻在京師為黃左田撰《養福堂記》祝壽，先是，嘉慶帝賜黃左田額書“養福增壽”，后黃左田以“養福”名其堂。道光十年，張祥河繪圖賦詩，黃左田郵寄許滇生、祁寯藻唱和詩。道光十一年，黃左田至京，再到澄懷園直廬，時祁寯藻請假在籍，田季高以憂去，因而作詩寄懷祁田二人。道光十五年，祁寯藻丁母憂在籍，夢謁左田師，灑然而寤，其師生情誼可見一斑。黃左田對祁寯藻的器重與賞識在其詩歌中可以體現，道光十六年，祁寯藻之同鄉好友田季高卒于順天府尹任，年僅四十九歲。而黃左田時已八十七歲高齡，田季高中年溘然而逝，對年邁的黃左田而言，甚是悲慟，因而作哭季高詩六首，其中一首為：“澤州謂陳文貞公風雅最開先，接武河汾孰繼賢。往日鴻辭得吳天章傅山，于今連璧有祁田。晨葩承露方驚艷，落葉隨波去不還。君大考落葉賦，蒙御筆朱圈者數聯。珍重同官復同里，茂陵遺稿屬誰編。”田季高與祁寯藻同為山西人，同肄業晉陽書院，同侍道光帝，二人同為黃左田鐘愛的學生，祁寯藻作祭文一篇，文中提到：“寯藻與季高同年入學食餼，同受知于當涂尚書黃先生，同以先生薦入直內廷……黃先生年近九十，神明不衰，而門下士竟至于是，誠不料《壹齋集》中有哭季高詩也。”可見三人關系緊密。道光二十一年黃左田卒，年九十二歲。

田嵩年（1788-1836），字季高，一號夢琴，山西盂縣人。田季高大祁寯藻三歲。兩人訂交，自嘉慶十五年始，時祁寯藻十八歲。二人同里同學又同直南齋，性骨鯁，交久投契。同為晉陽書院出身，科歲兩試，祁寯藻為壽陽第一名，田季高為盂縣第一名，時黃左田任山西學政，師生情誼自是始。嘉慶十五年十月，黃左田夫子學政任滿回京，約田季高襄理筆墨之事，嘉慶十八年八月黃左田視學山東，數年間田季高一直追隨。嘉慶十九年三月左田師回京供職，時祁寯藻中進士，黃左田招其襄侍研席。自五月至八月，二人共侍黃左田師。后祁寯藻請假出都，嘉慶二十年丁父憂，田季高亦遭重庭之戚，二人分別。嘉慶二十一年，祁寯藻客保陽節署，二月田季高自家入都，過保定，二人相見。嘉慶二十四年中舉人。嘉慶二十五年中進士，改庶吉士。道光二年，散館授編修。道光六年，黃左田師致仕，始別。追隨左田夫子將近二十年。道光十三年大考翰詹田季高第一名。升順天府丞。道光十五年，擢順天府尹。道光十六年正月十四日，卒。年四十九歲。二人同出一師門。祁寯藻與田季高“同年入學受餼，同受知于當涂尚書黃先生，同以先生薦入直內廷，宦游蹤跡略同，性格好惡也略同”，二人是同窗好友，嘉慶朝同肄業晉陽書院。亦是同事，祁寯藻道光元年入直南書房，田季高道光三年入直南書房。道光帝評價祁“始終是正派人”，諭田“老實人，當差亦謹慎”。二人拳拳情深，從互相的詩歌酬唱中可見一斑。二人丁憂期間，雙方書信往來，“時時手札慰問”。道光十六年正月。祁寯藻丁母憂在籍，聽聞田在順天府尹任因勞累過度而卒，“噭然而哭地方，失聲頓足”，后作祭文，其悲慟之情溢于言表。

那彥成（1763—1833），字繹堂，章佳氏，滿洲正白旗人，大學士阿桂孫。乾隆五十四年進士，嘉慶十四年，授陜甘總督，十六年秋延寯藻父祁韻士授讀，并主講蘭山書院，時祁寯藻首次應會試不第，遂隨父西行赴蘭。在蘭期間，縱觀書院經史子集各部，那彥成授其作字用筆法，祁寯藻亦與那彥成之子學古文。嘉慶十八年九月，河南天理教起義，攻陷滑縣，那彥成為欽差大臣討之，時祁寯藻亦隨父旋里，始見行軍紀律。嘉慶十九年，那彥成軍務凱旋，抵京。再延寯藻父韻士至直隸督署授學，兼主講蓮池書院。是年，祁寯藻中進士，改庶吉士。嘉慶二十年，祁韻士于保陽督署中寒疾而卒，那彥成襄理喪事，幸得完善。后寯藻家計日益艱難。是年冬，那彥成薦祁寯藻主講河間書院，嘉慶二十一年祁寯藻于保陽督署整理奏牘，閱書院課卷。是年閏六月，那彥成以前在陜甘總督任挪賑銀等費用，并誣奏捐廉事，褫職下獄論死，賓客皆散。祁寯藻至京師，護視維謹，間數日必至獄中，或留宿。后那彥成繳完賠銀，改戍伊犁。旋因那太夫人卒，皇帝下旨免戍邊疆。祁寯藻為之經濟，幫忙料理喪事。時祁寯藻年二十四歲。先前祁寯藻父親祁韻士襄理那彥成奏議，為《奏議初編》，祁寯藻代其子容靜止作跋文。（《跋那繹堂制府〈奏議初編〉后代容靜止作》）（詳見清史稿卷三百六十七列傳一百五十四那彥成）

陳用光（1768-1835），字碩士，一字實思。新城（今江西省黎川縣）鐘賢人。江西新城人，為著名理學家陳道之孫。少時就學于舅父魯九皋，后師桐城派姚鼐，又師翁方綱。嘉慶六年進士。授編修，官至禮部左侍郎，提督福建、浙江學政。嘗為其師姚鼐、魯仕驥置祭田，以學行重一時。“為外舅、舅氏及姚郎中置祭田，費或千金，或數百金，無靳惜，故無一日不貧，然未嘗或見其有憂貧之色”（《陳公神道碑銘》）。工古文辭，著有《太乙舟文集》八卷及《衲被錄》等，并傳于世。嘉慶十九年三月，充會試同考官。時祁寯藻會試中式第九十七名，陳用光為房師。嘉慶二十一年，祁寯藻丁父憂，在那彥成推薦之下客保陽，主講河間書院，后那彥成因公入獄，祁寯藻從至京師，閑暇之時去拜訪陳石士夫子。嘉慶二十三年十一月，祁寯藻原配曹夫人卒。次年十一月，陳夫人來歸，為陳石士之女。祁寯藻出其門下，復重之以婚姻，妻以愛女。可見陳石士對祁寯藻常識與器重。陳石士有《太乙舟文集》，祁寯藻作序文兩篇。其中可看到陳用光的一些文學思想。《太乙舟文集》序：“外舅陳石士夫子嘗詔寯藻曰力宗漢儒，不背程朱，覃溪師之家法也。研精考訂，澤以文章，姬傳師之家法也。吾于二師之說無偏執焉。”祁寯藻對陳石士的評價為：“實事求是，議務持平，不鰓鰓于漢宋之爭，而精思所詣，其言自足為世法；不規規于韓歐之貌，而真氣所薄，其文皆有關乎世教。”道光十五年八月卒。時祁寯藻丁憂在籍，作祭文一篇以敘其哀②（詳見清史列傳卷三十四大臣傳次編九陳用光）。另陳用光的從侄陳希曾與祁寯藻亦有師生情誼。嘉慶十二年陳希曾任山西學政，主持鄉試時拔祁寯藻中舉。陳希曾子陳孚恩與祁寯藻同朝為官。道光二十九年，二人同為工部左侍郎，兼管錢法堂事務。二人同在樞廷，陳對祁上朝“畢恭畢敬，和衷以論國是”，下朝則以詩詞為書法相切磋。陳孚恩與祁寯藻同被認為是清代書法家的代表。

祁寯藻首先是一代官員，一生為官清廉，勤政愛民，道光帝認為其“始終是正派人”。其次在文學方面，他是一代詩人，這與其所處的文化環境有很大的關系，從以上對其師友交游的簡要探索不難發現祁寯藻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原因。

注釋：

①祁寯藻《思復齋隨筆》卷三：“道光元年辛巳三月一日，余與程春海恩澤前輩，入直南書房，以歙縣曹儷笙相國、當涂黃左田尚書薦也。尚書視學山右，余以文字受知久矣。”

②《陳公祭文》：“維道光十五年歲次旃蒙恊洽八月丁巳朔，越十三日己巳，誥授光祿大夫、禮部左侍郎、新城夫子、外舅大人陳公考終於位，春秋六十有八。受業壻祁寯藻丁憂在籍，不獲奠送。謹具清酌，哭公於寢，祭以告情，文以敘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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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陳用光，王鐘翰點校.《清史列傳》卷三十四.大臣傳次編九.中華書局，1987，11.

[5]清碑傳合集.第三冊《續碑傳集》.上海書店，1988，4月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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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思復齋隨筆.卷三祁寯藻集[M].三晉出版社，2011，2.

[8]陳公祭文.祁寯藻集[M].三晉出版社，2011，2.

[9]養福堂記.祁寯藻集[M]三晉出版社，2011，2.

[10]太乙舟文集序.祁寯藻集[M].三晉出版社，2011，2.

[11]祭京尹田季高嵩年四兄文.祁寯藻集[M].三晉出版社，2011，2.

[12]鄭美花.陳用光研究[D].華東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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