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忠元,夏 婧
(江蘇大學 財經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隨著標準化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不斷增強,標準競爭日漸成為國際競爭的主導,并且由于標準化能夠有效促進企業技術水平和產品質量的提升,實現科學管理、高效生產,提高企業經濟效益,也成為企業建立核心競爭優勢的一個重要途徑。機電行業作為我國重點出口產業部門,截至2012年,其產品已連續18年保持我國第一大類出口商品地位,且出口總量自2009年起居世界首位。但作為出口主力軍的外資企業多處于加工組裝等低端環節,數量迅速增長的民營企業則集中在勞動和能源密集型領域,國內標準化水平的相對滯后和企業標準化行動的相對遲緩致使我國機電企業在出口貿易中頻繁掉入目標市場國的“標準陷阱”。因此,比較研究不同所有制企業間標準化進程的差距,對推動企業標準化工作開展,優化產品出口結構,提高我國機電產業國際競爭力具有重要意義。
隨著標準化對企業生存發展的助力效應日漸凸顯,國內外學者的關注程度也不斷趨升。Farrell和Saloner(1985)使用2個公司的博弈模型研究技術創新與標準化,發現標準化既能促進也會阻礙企業技術創新。[1]Allen(2000)等對比分析四個案例,歸納出標準化對技術創新具有明顯正面影響。[2]Knut Blind(2004)利用德國和歐盟企業問卷調查數據研究了企業標準化的動機和影響因素,并分別在行業和企業層面實證了標準化與技術創新的聯系。[3]德國標準化學會(DIN)(2001)對德國、奧地利、瑞士等地企業的調查結果顯示:技術標準對企業經營具有較大的正面影響。標準化生產工序和管理能提高企業生產和管理效率;標準檢測可以增強產品信賴度,擴大企業銷售額;先進標準可提高產品質量和企業競爭力,但運用技術標準會增加企業經營的成本。[4]
國內學者高曉紅等(2004)認為,標準化可提高勞動生產率和產品質量,增加企業可信度和市場份額,實現科學管理和擴大經濟效益,是企業獲得并不斷保持橫向和縱向競爭優勢的有效工具。[5]焦賀娟等(2006)分析了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國企業標準化的內外部動力因素,認為降低綜合成本、科學高效管理、技術進步與創新構成了主要內部驅動力。[6]陳學章(2008)基于企業標準化與技術創新相互依賴和促進的關系,提出以技術標準化支撐模仿和自主創新。[7]張勇(2008)對浙江企業產品執行標準數量、專利申請量與企業總產值三者相關性進行實證分析,發現企業技術創新過程中存在標準和專利數量與經濟發展不匹配,企業自主創新短期行為明顯等問題。[8]裴燕、徐艷梅(2005)通過構建生產函數模型,測算出標準化對四個IT企業產值的貢獻度,驗證了標準化是企業的一項管理創新。[9]
綜上可見,涉及企業標準化的相關理論研究已漸趨廣泛,對企業標準化與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也有不少實證分析的嘗試,但基于計量模型對不同所有制類型企業的標準化程度及其效應開展比較研究尚屬少見。
在宏觀層面上,標準化水平可看作是從總體上衡量一個國家進行標準制定、發布、實施和推廣程度的指標,是國家科技與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反映;[10]在微觀層面上,標準化水平也是企業在研發、生產、管理、營銷等各項工作中制定、實施和管理維護標準的水平,是評價企業經濟效益和市場競爭力的重要尺度。
當國外標準化水平普遍提高或施行歧視性標準時,會導致國內企業的未達標產品被阻隔于海外市場之外,也會引發國內企業為適應國外標準進行技術更新和相關檢驗認證的新增成本,抑制產品的對外出口。[11]同時,外資企業科學的標準化管理將促使其資源的合理配置和生產效率的提高,擠占國內企業的海內外市場份額。若國內企業不能緊隨國外標準化的步伐,企業經營績效和核心競爭力會隨之下降,產品出口能力受到制約。相反,國內標準化水平的快速提升將使本國企業的產品出口狀況得到明顯改善。技術標準化有利于加速企業對于先進技術的引進吸收和研發創新,優化產品結構,改進制造工藝和檢測技術,提高產品質量和相關認證比例,擴大出口規模。管理標準化則使企業各項生產經營活動規范有序,促進企業內部各環節分工協作、有效銜接,有利于成本降低和規模化生產,提升工作效率和企業經濟效益。同時,技術研發和產品質量方面的管理標準能夠保證企業技術標準的先進合理和順利實施,從而確保產品質量和經營績效。尤其在國家、企業標準與國內、國外先進標準協調一致時,企業的海外市場開拓能力將會得到顯著增強。可見,國內外標準化水平的高低通過影響企業標準化工作的成效,即企業管理水平、技術水平、產品質量和經營績效等,從而間接作用于企業出口貿易。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本文擬引入國內外標準化水平作為影響我國企業出口貿易的解釋變量,將企業標準化管理、產品標準認證和企業績效作為中間變量,以此來檢驗國內外標準化對國內企業出口的影響,理論模型的構建如圖1所示。

圖1 國內外標準化水平影響企業出口貿易的理論模型
作為國際貿易的微觀個體,企業在規模、制度、技術、文化等諸方面的異質性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企業應對標準競爭策略的制定與執行,因而是研究企業標準化工作水平及其出口貿易效應的必要前提。1Dachs等學者認為外資企業通常比內資企業擁有某種先進技術、知名品牌或高超的營銷和管理能力等特殊資產。
從實踐來看,我國現有內外資企業普遍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技術差距,在高技術和出口依存度高的行業,外資企業技術效率更是明顯高于內資企業。發展中國家的外資企業主要通過成套設備進口和技術許可實現母子公司間的內部化技術轉移,[12]交易成本較低,與目標市場國和國際技術標準更容易接軌,產品的國際認證認可率較高,在企業當期利潤、創新產出效率和勞動生產率的提升上具有顯著優勢。[13]相比而言,我國民營企業在技術上大多采用自主研發或先引進吸收,模仿后再創新的方式,研發成本較高,技術改進過程漫長,雖然專利技術創新的強度和效率較高[13],但企業績效和產品競爭力提升相對緩慢。據此,提出如下假說:
H1:國外標準化水平對外資企業產品標準認證的正向促進作用更顯著;
H2:國內標準化水平對民營企業產品標準認證的正向促進作用更顯著;
H3:外資企業產品標準認證對企業績效的正向促進作用大于民營企業;
H4:外資企業產品標準認證對商品出口的正向促進作用大于民營企業。
外資企業大多借鑒了國際先進的經營管理模式,科學構建并嚴格推行標準化的管理體系和機制,保障了從研發設計到市場營銷各環節的規范有序運行;注重高素質人才的培養和長期精神激勵,致力于營造良好的企業文化和團隊合作氛圍。[14]通過強化對技術標準的梳理和完善,推動企業全面質量管理的開展,提高產品質量和企業信譽。而我國民營企業長期以來基于“家族式”管理模式,決策權集中于法人代表,機構冗員造成生產效率低下,管理費用偏高。[15]偏好短期物質激勵,忽視員工的長期成長,導致員工素質提升受阻,人才流動頻繁。[14]對企業產品質量的實質性控制大多還不到位,內設品質檢驗機構缺乏或流于形式。有鑒于此,提出如下假說:
H5:國外標準化水平對外資企業標準化管理的正向促進作用更顯著;
H6:國內標準化水平對民營企業標準化管理的正向促進作用更顯著;
H7:外資企業標準化管理對企業績效的正向促進作用大于民營企業;
H8:外資企業標準化管理對產品標準認證的正向促進作用大于民營企業。
由于外資企業能夠通過有效監督和良好的激勵機制引導管理者,且相對先進的生產和管理技術也使外資企業的生產效率和經營績效明顯高于民營企業,[16]核心競爭力的提升擴大了企業的生產和出口規模,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9:外資企業績效對商品出口的正向促進作用大于民營企業。
本研究根據上述理論模型,設計并委托問卷星調研機構隨機向我國400家機電企業的管理人員及外聘專家分發調查問卷(見表2),問卷采用Likert標準五點量表,每個項目分別給予1~5的量化分數,分值越高,代表越好。最終,由機電行業出口企業反饋的有效問卷為356份,回收率為89%。將其中171份民營企業和112份外資企業的調查問卷進行數據統計與對比分析,基本特征描述如表1所示。

表1 統計樣本基本特征表
借助spass16.0軟件進行樣本數據的內部一致性檢驗,常用信度指標Cronbach’s Alpha系數值大于0.8即為高信度。檢驗結果(見表2)顯示,各分量表的Alpha系數均在0.8以上,且外資和民營機電企業總量表的Alpha系數分別為0.886和0.869,表明兩組調查問卷均較為穩定可信。
采用AMOS7.0建立結構方程模型并進行數據運算,得到模型適配度相關指標的實際值與評價標準 (見表3)。結果顯示,外資企業模型適配指標GFI、AGFI、NFI、RFI和民營企業模型適配指標 GFI、AGFI的實際值雖略低于評價標準,但均達到0.8的可接受水平,表明理論模型與兩組數據的整體擬合效果較好,總體模型可以接受。
選用極大似然估計作為模型的參數估計方法,從AMOS7.0的運行結果中得到外資和民營機電企業的模型結構路徑圖(見圖2、3)和各潛變量間的路徑系數(見表4)。通過模型路徑分析結果可知,所有潛變量間的影響路徑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顯著性概率(P值)均小于0.05,表明模型無需修正,且前文中所提出的研究假說H1~H9均得到支持。
圖2、3顯示,六個潛變量在20個觀測指標上的標準化因子負荷均大于0.71,符合結構方程對內容效度的評價原則,說明各潛變量對相應觀測指標的解釋能力都較強,觀測指標與相應潛變量的相關程度也較高。

表2 變量的信度分析結果

表3 總體模型適配度指數表
(1)將表 5中兩類企業潛變量間效應值進行對應比較可知,國外標準化水平對外資機電企業標準化管理(0.586)和產品標準認證(0.725)的直接效應顯著高于對民營企業 (-0.478和-0.346),國內標準化水平對民營機電企業標準化管理(0.381)和產品標準認證(0.540)的直接效應明顯高于對外資企業 (0.257和-0.196)。這進一步驗證了外資企業通過國際先進管理經驗、技術工藝和生產設備的內部化轉移,緊跟國外先進標準步伐,間接促進了企業績效提升(0.727)和商品出口增長(0.861);而民營企業主要集中于以能源、勞動密集型為主的普通家電及消費類電子產品等領域,技術標準普遍滯后于國際水平,管理規范化程度較低,企業自身標準化動力不足,因此國內標準化水平的提升對企業績效 (0.305)和商品出口(0.270)產生了正向的間接助推作用。
在企業標準化工作成效方面,外資企業標準化管理對產品標準認證(0.314)、企業績效(0.734)和商品出口(0.507)的總效應均顯著高于民營企業標準化管理(0.224、0.338 和 0.156), 產品標準認證對外資企業績效(0.409)和商品出口(0.778)的總效應也顯著高于民營企業產品標準認證 (0.326和0.391)。這是由于民營機電企業在生產經營秩序管理、技術標準與質量認證管理、技術成果轉化率等方面均落后于外資企業,也導致了企業績效對商品出口的直接效應(0.257)低于外資企業(0.433)。
(2)單獨分析每類企業潛變量間效應值可知,與國內標準化相比,國外標準化水平對外資機電企業標準化工作的正向推動作用更顯著,且對產品標準認證的直接正效應 (0.725)高于對標準化管理(0.586),而我國與國外在認證程序上的不完全匹配甚至阻礙了產品標準認證(-0.196)。就民營企業而言,國外標準化水平對產品標準認證(-0.346)的負面效應低于對標準化管理(-0.478),國內標準化水平對產品標準認證(0.540)的直接正效應高于對標準化管理(0.381)。這說明兩類企業雖然在標準化進程上存在較大差距,但均偏重于改進生產工藝和更新技術標準,對全面標準化管理的貫徹力度不夠,且我國相關機構也偏重于制定和完善不同層次的技術標準,忽略了管理標準的支撐作用。

表4 模型路徑結果及假設檢驗

圖2 外資企業的模型標準化結構路徑圖

圖3 民營企業的模型標準化結構路徑圖

表5 潛變量間的總效應關系
在改善企業績效方面,外資企業主要依靠標準化管理的直接效應(0.606),民營企業主要依靠產品標準認證的直接效應(0.326),且標準化管理對產品標準認證的直接效應 (0.224)低于外資企業(0.314)。這是由于我國機電產品長期以外資企業加工貿易出口為主,過度依賴國外技術,缺乏自主創新和品牌,只有通過規模化有序生產來提高生產經營效率。部分民營企業雖然依靠科技研發創新有效提升了產品技術附加值,但對技術標準和產品質量缺乏全面科學管理,制約了技術的合理高效運用和推廣,研發的高成本和長周期也使民營企業績效對商品出口的直接效應 (0.257)低于外資企業績效(0.433)。
以上研究表明,機電行業外資企業標準化工作進程和成效在總體上明顯優于民營企業。全面推進民營企業標準化管理,強化技術創新能力和成果轉化效率;注重培養外資企業自主研發能力,逐步擺脫對國外技術的依賴,將能有效改善機電產品出口企業經營績效,優化出口產品結構,轉變貿易增長方式,提升我國機電行業的國際競爭力。
針對眾多民營機電企業標準化意識淡薄,標準實施與監管效果差的現狀,應當督促企業創設多層次、全方位的標準化管理機構。決策層負責企業標準化管理的戰略規劃及重要標準的研制修訂;管理層負責建立分工明確的標準化管理機制,統一組織、協調、督查和考核標準化工作的實施;各基層單位配備專職標準化人員,切實執行各項管理制度和具體標準。完善以技術標準為核心,管理標準為支撐,工作標準為保障的企業標準化體系,使標準化滲透到研發、生產、經營、銷售和服務管理等各部門,形成良性循環系統,充分發揮企業管理的整體效應。
民營企業可利用多媒體、局域網等多種方式普及和宣傳標準化知識,增強全員標準化意識。在對企業既有專、兼職標準化人員進行標準化業務技能培訓的同時,注重借助教學資源,與高校、研究所聯合培養從事標準化研究的高素質復合型人才,相互滲透,形成多維性的人才開發體系和隊伍結構。制定合理有效的激勵和約束機制,充分激發全體員工執行標準化的積極性,促進企業標準化工作的全面有效開展。
機電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應樹立全程認證觀念,根據目標市場需求,從產品研制生產到加工包裝各環節按相應標準要求控制,提前做好認證檢驗。加大對國家權威檢驗認證機構的資金和技術支持,推動機電產品3C認證、ISO14000環保產品認證及清潔生產和節能認證工作有效開展。促進與國際權威認證機構的合作,簽署檢測認證標準的雙邊和多邊互認協議,為企業提供國際認證的咨詢代理等服務,幫助企業跨越技術貿易壁壘。
堅持先進技術標準引進和自主研發相互協調與有效結合,促進企業間、產學研間、國內外研發機構間的技術創新聯合研究及成果產業化。推動跨國公司研發設計中心向我國轉移,外資機電企業需著力發展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的加工制造環節,深度轉移基礎零部件的設計研發,延長產業鏈條。鼓勵民營企業與外資企業開展研發、制造、營銷、服務等多領域合作,充分利用先進技術的橫向擴散效應,提升產品質量和市場信譽,創建自主品牌并提高其國際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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