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元義
摘要:于平對中國當代文化的發展不僅有宏觀把握,也有微觀研究,在舞蹈藝術批評、藝術批評和文化批評上取得了豐碩的理論成果。于平的藝術批評具有高度的理論自覺,那就是將理論研究和對策研究有機結合起來,積極推進廣大藝術家的藝術調整;將宏觀把握與微觀研究有機結合起來,努力解決藝術批評的理論分歧;大量汲取中國古代藝術理論寶庫里活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推進了中國古代藝術理論的現代轉型。
關鍵詞:當代中國;文化建設;文化理論;于平;藝術學理論;藝術批評;理論自覺
中圖分類號:J0 文獻標識碼:A
在中國當代文化藝術理論界,于平是能將理論研究與實際工作緊密結合并頭腦清醒的文化藝術理論學者。從文集《藝術學的文化視野》(中國文聯出版社2014年版)收錄的文化藝術研究成果可以看出(本文的引文均出自該文集),于平對中國當代文化藝術的發展不僅有宏觀把握,也有微觀研究,無論是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道路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理論的把握上,還是在文化科技、藝術學和藝術教育的研究方面,都取得了較大的理論成果。這無疑有利于推動中國當代藝術學的健康發展。
第一,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既有廣闊的文化視野,也有深厚的理論基礎。這就是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是在認識和把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道路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理論的基礎上展開研究并進而推進中國當代藝術學的發展的,是在認識和把握世界科技發展的基礎上推進中國當代藝術學的發展的。可以說,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是將宏觀把握與微觀研究有機結合起來了。
于平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道路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理論有著深刻的認識和全面的把握。于平之所以重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建設,是因為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建設關乎中華民族復興。于平認為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就必須加強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建設。“文化的先進性不僅是一種屬性更是一個動態過程”,“要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中進行文化創造,要推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更加深入人心”,“要以高度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提高民族素質和塑造高尚人格,增強民族的自尊心、自信心、自豪感,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要在全社會形成積極向上的精神追求和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文化作為綜合國力競爭的重要因素,不僅在于我們是否有創造先進文化的人,而且在于我們能否塑造出人的文化先進性”,“要形成與我國國際地位相對稱的文化軟實力,要提高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為此,我們要有發展先進文化的緊迫感,要加快文化體制改革,加快構建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加快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要成為文化強國,不僅要有強國的文化而且要切實通過文化去強國,要形成與文化強國相對稱的文化力量”(《實現民族復興需要發展先進文化》)。這些體會和論斷抓住了中國當代文化建設的關鍵和要點,不僅體現了于平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道路的深刻認識,而且也表現了他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責任感、使命感。
于平不僅對中國當代文化建設的意義和屬性進行了深刻的揭示,還對文化建設的路徑和重要環節進行了精辟的概括。于平認為:“從文化建設的實際著眼,文化力量形成于文化產品生產、流通和消費三大環節中。文化產品生產環節中的文化力量是文化生產力,具體而言,它包括創新力(原始創新、借鑒創新和集成創新)、集約力(產業化)、共生力(多樣化)和拓展力(擴大再生產)。文化產品流通環節中的文化力量是文化傳播力,具體而言,它包括保障力(基本保障)、共享力(均等服務)、弘揚力(價值張揚)和競爭力(科技進步)。文化產品消費環節中的文化力量是文化影響力,具體而言,它包括向心力(民族凝聚)、共處力(和平共處)、引導力(價值取向)和提升力(境界升華)。”(《實現民族復興需要發展先進文化》)于平這種對文化力量的把握不僅有助于人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理論的認識,而且有助于人們將理論認識轉化為實踐思路,從而在實際工作中圍繞中心、把握大局,努力推動文化大發展大繁榮。
于平強調通過深化改革推動中國當代文化發展。于平認為深化體制改革是為了推動文化發展,是為了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而一種文化生產體制機制的形成,又決定于對文化產品屬性的認識。他辯證地分析了文化產品的兩種屬性:“當我們轉變觀念,認識到文化產品不僅有意識形態屬性而且有商品屬性之時,我們一方面可以對不同屬性的文化產品區別對待,一方面則要在更高的層面上實現兩種屬性的統一。我們需要正確處理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和提高經濟效益的關系,需要正確處理遵循文化建設規律和適應市場規律的關系,需要正確處理提高人民思想道德素質和滿足人民多樣化精神文化需求的關系。”(《建設文化強國需要增強創造活力》)這種對文化市場在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發展中的重要作用的深刻認識很好地把握了社會主義文化的發展方向。
文化的發展繁榮離不開文化創新。中華民族的復興也意味著中國作為一個大國的崛起。于平認為:“著眼于大國崛起的‘文化準備,意味著我們文化改革與發展要著眼于高端文化創新,要著眼于建立與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相適應的提升文化‘軟實力的文化創新;這種‘文化準備還意味著我們通過文化改革與發展而實現的‘文化轉型對內要有凝聚力和崇高的價值取向,對外要有感召力和偉岸的精神魅力。”(《文化科技自覺引領下的高端文化創新》)在于平看來,文化創新是與大國崛起的“文化準備”密切聯系在一起的。這樣,文化創新就不僅僅是文化本身的創新,而且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所應有的內在要求。
對于文化創新的途徑,于平進行了相當深入的思考。一是于平積極推動廣大藝術家在適應中國當代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上進行文化創新。于平看到文化的“自律”是由社會方方面面的“他律”綜合作用的結果,而文化“本體”是對無數歷史“具體”的不斷抽象不斷增容,就在把握文化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邏輯關系的基礎上提出中國當代藝術教育在強調藝術教育的“自律”時應重視經濟社會發展的“他律”。演藝教育要適應并且先行于經濟社會,一個重要的調整是將對“實驗藝術”的關注多一些轉移到“實用藝術”上來(《科技進步引領下的文化創新》)。二是于平強調“文化創新”最需要關注的便是文化體制創新和文化科技創新,認為前者是解放藝術生產力,后者是發展藝術生產力。于平認為從人類發展的大文化觀來看,科技進步不僅是文化發展的動力,也是文化存在的進步形態,科技進步既推動著文化創新,更促進“新文化”的孕育誕生。而文化產品的升級換代和文化服務的趨美近善,都與“器”的改造和應用分不開;并且,體現在這種改造和應用中的“創新”往往都有較高的科技含量(《文化創新的高端定位與發展路徑》)。三是于平重視科學技術在文化產業和文化事業發展中重要作用。當代文化產業的發展得到了高新技術的有力支撐。于平認為:“文化產業的突起迅漲,對促進經濟增長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發生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其實,作為對文化產品傳統生產方式的轉變以及對傳統文化業態領域的突破,文化產業的內在支撐是高新技術對‘文化的選擇性切入。高新技術對文化產品生產方式的改變,我們往往只注意到它的‘同型批量并認為這是對文化產品追求精神個性的抹殺乃至扼殺。而事實上,當我們置身于信息技術高度發展的當今時代,傳統文化業態因其傳播力的式微而深陷于窘境之中。應當認識到,文化產業作為當代文化建設跨越式發展的實現,并非傳統文化業態生產的‘產業化,而是順應當代文化傳播方式的業態提升和業域拓展。文化產業之所以在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中發揮著優結構、擴消費、增就業、促跨越、可持續的作用,在于它本身就由高新技術所支撐所推動。”(《建設文化強國需要增強文化自覺》)文化產品要好聽、好看、好玩,要有觀賞性,才能發揮文化娛樂功能。“觀賞性從文化需求來說與人民群眾需求的文化娛樂功能有更深的關聯,從文化生產來說則與高新科技推動的文化優質服務有更多的關聯——高清觀賞、虛擬觀賞、互動觀賞已成為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觀賞需求。在論及文化功能的娛樂、觀賞等無形的精神需求之時,我們還應重視文化產品被人民群眾日益認同甚至是追捧的有形的物質需求功能,比如在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結合部、且既往更主要屬于物質生產的‘工藝業回歸為文化業態就是如此。”(《從文化產品看文化建設的系統構成》)這種分析不僅將科學技術與文化產品的開發聯系起來,而且將科學技術與整個文化產業的發展聯系起來,深刻揭示了科學技術在文化建設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于平看到并非文化資源大市的深圳市在充分發揮科技的支撐、提升和引領作用中實現了“彎道超車”,在“文化立市”上后來居上,提出從七個方面推動中國當代文化本體形態的轉型升級,即面向公共文化服務設施的技術創新,面向農村和小城鎮基層文化服務的技術創新,文化生態保護與開發的技術創新,促進新型文化產業發展的科技方法,提升藝術創作及產品效果的科技方法,提升藝術教育效果的科技方法,提升文化對外影響力的科技方法等(《全球化進程中的文化科技自覺》)。于平在推動中國當代文化本體形態的轉型升級時不是盲目的,而是時刻警惕在通過互聯網技術共同創造和分享全人類的文化成果時的“文化殖民”或“信息殖民”。
關于文化創新的模式,于平特別重視“集成創新”。于平借鑒“科技創新”,認為文化創新也有三大模式,“原始創新”、“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和“集成創新”。在中華民族文化發展演進的歷史上,“集成創新”與“繼承創新”總是交替進行的,而“集成創新”更體現在民族文化的大開拓、大融合時期。于平在區別“集成創新”與“繼承創新”的基礎上認為,“集成創新”更強調“集成”主體的自覺,而“繼承創新”更強調“繼承”對象的權衡。中國當代文化發展正處在這種大開拓、大融合時期,因而于平較多地闡發了“集成創新”這種模式,認為“集成創新”一是強調對創新要素的選擇、集成和優化;二是強調創新要素的優勢互補、有機熔鑄;三是強調創新成果的結構追隨功能、要素服從結構。而實現這種“集成創新”則需要強化、培養四種意識:一是自主意識。即創新要素及其有機集成要服從主體解決文化轉型發展的需要。二是跨界意識。這既包括開放創新要素的空間跨界,也包括開放創新主體的思維跨界。三是協同意識。這意味著要善于集中智慧,凝聚力量,開放建構,有機整合。四是前瞻意識。即不僅關注“現實的文化”更要關注“文化的現實”,在與時俱進中實現文化轉型(《“集成創新”驅動城市文化轉型發展》)。在這里,從文化創新到“集成創新”,再到“四種意識”的培養,形成逐步遞進的關系,也凸顯了作者對于“集成創新”的高度重視。文化發展的困境也往往體現在文化如何創新上。如何創新的問題,涉及人才、體制機制、市場環境、方法意識等方面。于平對于這些方面均有相當思考。這些思考無疑有助于推動文化體制機制改革從而推動文化創新。
總體來看,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可以大致分為兩個大的方面即對中國當代文化發展的整體把握和微觀研究,而且他在開展相關藝術批評時還將兩個方面自覺地結合起來、統一起來,既使微觀研究具有一種宏觀的視野和歷史維度,也使宏觀研究具有切實的基礎和充實的內容,是一種接地氣的文化藝術研究。
第二,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緊密地聯系中國當代文化藝術實踐,并從理論上總結中國當代文化藝術實踐,而不是為研究而研究、為理論而理論。這就是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具有深度的人文關懷,特別注重人的文化發展和“以文化人”,特別強調文化藝術的繁榮發展應“以人為本”和“為人民”。
于平看待文化的發展繁榮不僅站在民族復興的歷史高度,而且站在滿足人民大眾的需求高度。于平清醒地認識到,有了先進社會力量的選擇,先進思想文化才能有效發揮其先進作用;有了先進思想文化的武裝,先進社會力量才成為真正的先進力量(《實現民族復興需要發展先進文化》)。因此,于平鮮明地提出,文化是“為人民”的。于平認為這種“為人民”的文化首先應保障人民群眾的基本文化權益,其次要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第三要全面提高人民群眾的思想道德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文化“為人民”需要大發展大繁榮》)。他認為,物質的需求與文化的需求都是人民的需求,都應當得到有效保障:“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是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但隨著國民經濟的持續發展和國民收入的逐步提高,人民大眾也關心閑有所樂、玩有所趣、風有所雅、俗有所易、智有所啟、情有所寄。人民大眾所需的這類公共服務,雖不是最現實的利益但卻是最基本的權益,滿足人民基本文化需求是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基本任務。”(《推動文化發展需要增強創造活力》)但并非所有的文化藝術都是能夠滿足、都是適合于人民需求的文化藝術。文化藝術既要有娛樂功能,也要有提升精神的作用。于平在透徹解剖“春晚”時提出了我們需更文化些的“春晚”這個發展目標。于平指出,我們置身于一個“人人都有麥克風”的眾聲喧嘩的時代,我們“春晚”需要的不是“隨波逐流”而是“柳暗花明”。我們其實可以更淡定些,拒絕“過把癮就死”;我們也可以更沉潛些,拒絕“吐口沫便紅”;我們還可以更超越些,拒絕“撒個野裝酷”……總而言之,我們需要更文化些的“春晚”。在這個基礎上,于平提出了“春晚”文化應提升的幾個方面。首先,央視“春晚”要深化“問題意識”。第二,央視“春晚”要強化“精品意識”。第三,央視“春晚”要濃化“感恩意識”(《“春晚”文化與文化“春晚”》)。這樣的分析、批評,應當說是有助于“春晚”提升文化品位和文化影響力的。
在這個基礎上,于平特別注重人的文化發展。中國當代文化界出現了文化泛漫化現象,于平沒有簡單地否定,而是透過“文化泛漫化”的種種現象,既看到中國當代文化對“民生”的關注即這種“文化泛漫化”現象在文化人看來可能不那么“文化”,但它可能深度關切“民生”,是大眾需求文化的一個“進階”,也是文化需求大眾的一條路徑,也看到有些當代文化對責任擔當的放棄。正如人們所說的“文化是個筐,什么都往里裝”,中國當代文化界出現了文化泛漫化現象,有“星光大道”的選秀文化,有“非誠勿擾”的相親文化,有“開心辭典”的益智文化,有“一槌定音”的理財文化;還有抖落家藏的鑒寶文化,結伴驢友的酷游文化,解析病理的養生文化,“雞湯”經典的“開講”文化……,于平全面地解剖了這種“文化泛漫化”現象,將“文化泛漫化”現象分為兩個方面,一是“文化行為”的泛漫。除了選秀、相親、益智、理財、鑒寶、酷游、養生等等,還有各種土產、特產借文化擺攤、用文化貼金、以文化牟利,由此而派生出諸如花草、水果、美食、佳釀、奇石、紅木等“文化節日”。“文化節日”毫無節制的泛漫,給人一種口味重、心地不純的印象。二是“文化產品”的泛漫。當下許多文化產品一方面是強化著物質形態特別是那些能交換出貨幣價值的物質形態,另一方面是凸現出娛樂精神。在這個基礎上,于平認為,如果說“文化行為”的泛漫還有助于我們的文化建設關注“民生”,那么“文化產品”的泛漫則在貌似對“民生”取向的迎合中放棄了責任擔當(《文化泛漫化及其民生取向》)。與有些藝術批評家對這種“文化泛漫化”現象空泛的批判不同,于平對“文化泛漫化”現象的肯定與否定不是籠統的,而是建立在嚴格甄別不同“文化泛漫化”現象的基礎上的。這種文化藝術批評無疑是到位的,有助于人的文化發展。
于平特別強調“以文化人”即健康高雅精神品格的培養建構。以說“俗”道“雅”為例,于平在把握當代文化的“俗”與“雅”的辯證關系時毫無艱澀生硬外來詞匯的移植和搬用,而是利用中國當代人活的語言包括日常用語和習慣用語闡明深刻道理。于平指出,中國作為五千年不間斷的文明古國,作為多民族一體化的文化大國,其最重要的構成特征就是在發展中豐富,同時又在豐富中發展。在這個過程中,發展的動因是每一個體的“自強不息”,豐富的成因則是個體之間的“厚德載物”,前者意味著“奮發”,而后者則意味著“包容”。因此,“和而不同”成為眾多個體保持個體特質又顧及和諧相處的“公約”。“雅”不僅存在于“文化整合”之中,而且體現為整合后“文化范式”的確立,即以“雅”為“正”。既然“以雅為正”,文化的認同和傳習就有了明確的價值追求:善于修飾的文辭稱為“雅訓”,充滿智慧的話語稱為“雅言”,博大包容的胸懷稱為“雅量”……相形之下,雅、俗之間就有了高下之別、莊諧之別乃至文野之別。接著,于平在梳理“雅訓”、 “雅言” 、“雅量”等概念中把握中國當代文化發展規律。這就是于平在承認雅、俗之間的高下之別、莊諧之別乃至文野之別的基礎上提出了文化引領,認為那些講究品位、追求境界的文化人,不一定自封“高雅”但大多自鳴“清高”,不一定都能“超凡脫俗”但大多鄙夷“諂世媚俗”。拒絕媚俗可以是為著維護自己的人格尊嚴,也可以是為著彰顯自己的人格魅力。文化的“以文化人”,就是“化人以雅”,就是使人的品貌、趣味、格調、境界都漸至“文雅”起來。在這里,“雅”成了“文”的內涵,“文”成了“雅”的表征。因此,我們在遠離低俗、拒絕庸俗、摒棄媚俗之時,更要養文心、修文德、循雅道、育雅趣,既陶塑文化人格又提升文化境界(《說“俗”道“雅”談“文化”》)。于平采用娓娓道來、層層剝筍的方式,闡釋了俗與雅的關系,揭示了“雅”的內涵和價值,并進一步提出了“化人以雅”的目標和要求。
于平在文化藝術研究中還提倡說“人話”即努力講好那些“唯實”的話,堅決反對講不著邊際的空話、言不及義的廢話、惚如隔世的老話和人云亦云的套話。其實,那些空話、廢話、老話和套話在中國當代藝術批評界之所以盛行甚至有些泛濫成災,是因為一些藝術批評家嚴重脫離了當代歷史發展和藝術發展。于平界定了這種“人話”的基本內涵,認為這種“人話”一是通俗易懂,二是通情達理,三是言簡意賅,四是語近旨遠(《文化的“平視”與“說人話”》)。說“人話”是對藝術批評的要求,當然也涉及“以文化人”的大主旨。在藝術批評中,于平不僅大力提倡說“人話”,而且身體力行說“人話”。可以說,這種說“唯實”的“人話”是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和藝術批評的鮮明特色之一。
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既沒有“躲進小樓成一統”,也反對“不問蒼生問鬼神”,而是既積極推進中國當代演藝企業的文化轉型,也極力推動廣大藝術家與時俱進的藝術調整。于平在促進中國當代演藝企業的文化轉型時認為,與其糾結于科技之光會否損傷人文之光,不如思索人文之光如何借助科技之光的翅膀飛得更好更高更遠;同時,他還提出了新的文化創意觀,即既促進中國當代“文化創意”從“仿創”向“原創”的轉型,也強調這種“文化創意”對精神價值的追求(《傳統舞臺演藝的現代轉化》)。于平在把握中國當代文藝發展規律的基礎上推動了廣大藝術家與時俱進的藝術調整。在梳理中國當代舞蹈發展歷史時,于平既看到了外來舞蹈的積極影響,也看到了外來舞蹈的消極影響。于平認為,俄羅斯芭蕾學派是中國舞蹈當代建構遭遇的第一個世界語境。這種古典芭蕾挺拔外開的形態不僅順應了中國人民翻身解放的心態,而且順應了民族舞蹈系統建構的要求。因此,中國民族舞蹈當代建構積極利用古典芭蕾的構架整合戲曲舞蹈的構件。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現代舞對中國舞蹈創作觀念和運動方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一是就人體表現力而言,拓展了軀干運動的表現力;二是就空間表現力而言,拓展了地面空間的表現力;三是就動作表現力而言,拓展了動作過程的表現力;四是就語言表現力而言,拓展了“主題—變奏”(包括“變奏”的隨機性和偶然性)的表現力。但是,這種回歸本體、回歸本原、回歸本我的西方現代舞對中國當代舞蹈發展是有消極影響的。因此,于平鮮明地提出:“我們要在關注本體的同時不忽略主體,在關注本原的同時不放棄演進,在關注本我的同時不忘懷大眾。”中國舞蹈的當代建構必然是中國社會當代發展的現實寫照,因此我們必然要在當代中國人民創造的歷史中創造中國當代舞蹈(《中國舞蹈的原始發生與歷史建構》)。從上可以看出,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是以人為本,以大眾為本,這既是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的立足點,也是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的出發點。
第三,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將理論研究和對策研究很好地結合起來。于平的文化工作為他的文化藝術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文化藝術實踐基礎,與此同時,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又有力地推動了他的文化工作的開展。可以說,于平將文化工作和文化藝術研究很好地結合起來,這兩個方面是相互促進、有機統一的。
于平既反對隔絕“源頭活水”的理論研究,也反對迷失“表面現象”的對策研究,而是將理論研究和對策研究有機結合起來。于平的藝術研究雖然比較注重對策研究,但卻是將這種對策研究和理論研究并舉的。于平深知,如果對策研究沒有理論研究作為基礎,就會迷失方向;反之,如果理論研究不能支持對策研究,就會無的放矢。因此,雖然于平的這些對策研究和理論研究結合的程度不一,但往往是有的放矢的。這二者的結合,使其理論研究不會成為凌空蹈虛之論,也使其對策研究不會成為局于一隅之策。比如他關于演藝企業建設發展的研究,關于作為最近設立為學科門類的藝術學建設問題的思考,關于藝術職業教育的把握,都體現了這種將理論研究與對策研究結合起來、統一起來的自覺努力。
于平在推進演藝企業自我發展能力建設時以為,“自我發展能力建設”更為重要,其中“增強內生動力”更是重中之重。“增強內生動力”包括產品生產營銷和企業經營管理兩個層面:產品生產營銷層面需要提升創新、營銷、資本運作和知識產權經營四種能力。我們演藝企業在其轉型發展中,面臨著新興文化業態對受眾的吸引和爭奪。如何通過高端項目來凝聚優秀團隊、并通過打造演藝品牌來成就優質企業,于平提出,第一,我們演藝產品的生產在表現生活時尚的過程中,不僅使時尚藝術化而且要使藝術時尚化;第二,我們要逐步把“時尚化藝術”的文化快餐精心烹制成文化大餐,通過藝術品位的提升使觀眾由“娛樂性”的消遣步入“儀式感”的信念;第三,我們要盡可能調動多種藝術手段、要盡可能吸納高新科技來強化演藝產品的視聽感受,讓演藝產品既具有文化底蘊又具有時代風尚。不管是增強“內生動力”還是解決“自生能力”,我們都要靠項目設計,靠產品打造,靠品牌營銷……唯此我們才有深化改革的動因,才有加速發展的動力(《演藝企業的內生動力與自生能力》)。這些洞見是于平通過大量實際調查和深入理論思考的基礎上提出來的,具有拓展視野、更新觀念、引領思路的作用,對于演藝企業的發展無疑具有重要的參考借鑒價值。
演藝文化是以人的藝術表演為核心物的文化形態。它不僅以表演的內容反映出人類生活的豐富多彩,而且以其形態的興替見證著人類文明的歷史進程。于平提出,當前演藝文化建設不能不正視當代科技的突飛猛進,不能不正視突飛猛進的當代科技正創造著人類文明的全新視野,不能不正視這個全新視野給我們演藝文化建設帶來的機遇和挑戰。于平高度重視科技在文化產業發展中的重要推動作用。他指出,自西方工業革命以來,科技進步事實上已不斷對傳統演藝文化產生重大影響,這個影響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演藝傳媒的進步;二是演藝裝備的改善。由于傳媒的進步和裝備的改善著手并已然建立起自身的演藝理念,這一方面體現出科技理性對人文精神歷史圖式的改變,另一方面也體現出演藝文化在科技支撐中的本體開拓。在這個意義上,演藝文化的本體開拓意味著與時俱進,也意味著與科技攜手去建構時代的新人文!當我們申說舞臺演藝遭遇高新科技是它的歷史命運也是它的時代幸運之時,我們同時也堅信當代科技進步的翅膀可以使我們的人文精神飛得更高、飛得更遠、飛得更持久也更健康!(《演藝文化的科技支撐與本體開拓》)面對當今世界科技發展突飛猛進,與其被動遭遇科技帶來的沖擊,不如及時合理開發利用科技,自覺將藝術與科技結合起來,實現文化產業的創新發展。這無疑能夠促進人們的文化自覺。
在藝術學研究中,于平深入地總結了以往藝術學的發展歷史和全面地研究了當前藝術學的發展現狀,并在這個基礎上把握了藝術學未來的發展趨勢。于平深刻地認識到“藝術學”的升格主要不是學理建構的效應而是學域擴張的影響。藝術學力爭成為學科門類的“獨立戰爭”,不是向統攝自己的“文學”開戰,而是向“文學”與“藝術學”之間的邏輯關系開戰。藝術學贏得“獨立戰爭”的勝利,主要是實施著學域擴張的業績;而藝術學學理建構的成就,至少在目前就其主導方面而言,仍然是“文學”統攝的結果。作為學科門類的“藝術學”學理建構的領域,最精練的表達就是史、論、術三個方面。并且,史和論的主體應當是“術”的演進史和創造論。作為學科門類的藝術學學理建構,當前最為緊迫的是各藝術樣式本體之“術”的學理建構,沒有這個“核心課題”的解決,我們根本不可能建立起具有成熟“學科品質”的學科門類。換言之,藝術學科建設的關鍵任務是“以道觀器”并“以技通道”。藝術學提升為獨立的學科門類,只是為我們盡快完善“學科品質”拓辟了路徑,而“學科品質”真正意義上并且是符合本體特征的建構,還需要我們進行艱辛與持久的跋涉。
對于藝術學的學理建構,事關學科門類獨立后的學科品質。于平認為,應用研究過于把重心放在基礎研究,強調的是基礎研究的“應用”;而現狀研究則過于把重心放在現狀的描述,不強調提出“問題”并進而提出“對策”。基礎研究是普遍性的學理研究,對策研究是特殊性的學識研究;前者是后者的累積與升華,后者是前者的推演與修正。基礎研究與對策研究關聯性的斷裂,可能主要在于“基礎研究”研究程序的“內在化”。也就是說,“基礎研究”過于沉迷于純粹的學理研究,不關心“對策”因而也難以在對策研究中獲取新的“學識”。基礎研究與對策研究的關聯,是普遍性與特殊性的關聯,即“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于平正是看到了當我們正視藝術學研究的“短板”現象和“問題意識”薄弱之時,我們發現不斷產生“問題”的時代自身也是我們亟待關注的“問題”。他鮮明地提出:無論是解決時代的“問題”還是應對“問題”的時代,我們都必須關注“大數據時代”的思維轉變。藝術學對策研究要從“問題意識”導入,要以“價值關懷”應對,這個研究的過程是求知、求真、求策的一脈相承(《大數據時代的藝術學對策研究》)。如何去推動這個最年輕學科門類的發展,于平所論的史、論、術,所強調的“問題意識”,所倡導的“價值關懷”等等,都從戰略的角度指出了今后努力的方向。
與藝術學升格為學科門類這一“影響深遠的制度性變革”相關聯的是如何發展藝術職業教育。于平不僅有豐富的藝術教育實踐經驗,而且在藝術教育上有深度的理論思考,形成了比較完整的藝術教育思想系統。于平指出,要深入地去思考藝術職業教育的發展目標,深入地去思考辦學模式、培養模式、教學模式和評價模式的改革。他提出,要考慮實行政府主導、行業企業和社會力量廣泛參與的多元辦學體制;要考慮推行藝學結合、校團結合、頂崗實習、回爐深造的培養方式;要考慮運行與就業環境貼近的教學環境、按崗位技術需求和技能標準去開發課程編寫教材;最后當然是要建立以檢驗職業能力為核心的評價體系。于平多年從事藝術教育,后來又從事藝術教育管理工作,在藝術人才培養上形成豐富的藝術教育思想,提出了藝術職業教育應正確處理的十大關系。這就是:1.通識教育與職業教育的關系,2.終身教育與就業教育的關系,3.傳承教育與創新教育的關系,4.實驗教育與實用教育的關系,5.自律教育與他律教育的關系,6.學理教育與技能教育的關系,7.課堂教育與實踐教育的關系,8.共性教育與個性教育的關系,9.立場教育與視野教育的關系,10.統編教育與特色教育的關系(《教育“規劃綱要”視野中的藝術職業教育》)。這些“關系”當然是藝術教育要妥善處理、合理調整的方面,提出這些“關系”,有利于藝術教育工作者自覺、科學地把握藝術教育規律,促進藝術教育健康發展。提出“正確處理”其實就意味著對既往藝術職業教育教學理念乃至教學模式的調整。我以為,這也是藝術學升格為獨立的學科門類后最亟待解決的學科建設重任。
孔子云:“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這深刻地把握了學與思的辯證關系。而在學與思的基礎上的寫作,又是對學與思進行深化與升華的有效途徑。于平能夠在工作中學習,在研究中工作,并自覺地將二者結合起來、統一起來,實現了相互促進、相互提高。可以說,于平的文化藝術理論研究有利于他在文化管理工作中拓寬思路、豐富方法和創新辦法。
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具有高度的文化自覺。他對我們民族五千年文化資源的珍視,對于文化傳統的批判繼承,對于文化產業的高度重視,對于文化主權的積極維護,對于當下各種文化藝術現象的辯證解剖,等等,都能夠抓住關鍵并進行深刻把握,提出獨到而精辟的論斷,令人耳目一新,茅塞頓開。于平的文化藝術研究,不僅有利于深化我國文化藝術理論研究,也有利于推動我國文化藝術事業的健康發展。(責任編輯:楚小慶)
Theoretical Consciousness of Art Criticism: Review of Yu Ping's [WTHX]Cultural Horizon of Art Science
XIONG Yuan-yi
(Literary Newspaper Office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Beijing 100125)
Abstract:Yu Ping comprehends the development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culture both from macroscopic and microscopic perspective, and he has got a rich theoretic achievement in dancing art criticism, art criticism and cultural criticism. Yu Ping's art criticism has a high degree of theoretical consciousness. He organically integrated theoretical studies and countermeasure studies, and positively promoted artists to moderate art. He organically integrated macroscopic comprehension and microscopic study, and endeavors to solve the theoretical divergence of art criticism. He absorbed a great deal of thought from ancient Chinese art theory treasury, and promoted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ancient Chinese art theory to a certain extent.
Key Words:Contemporary China; Cultural Construction; Cultural Theory; Yu Ping; Art Critic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