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掉沙子和浮土，找到我們需要的磐石和硬土

凌宗偉

身為學校管理者，如何在自己的管理中如魚得水，笛卡爾在《談談方法》中介紹的他給自己規定的一套臨時行為規范，或許會給我們一些啟示。笛卡爾談到的規范有下面幾條。

首要的是服從國家的法律和習俗。笛卡爾說他盡管為了重新審視自己，總是將已有的知識和思想拋棄，但他還是“深信最好還是遵從明智的人的看法”。這一方面是指遵從那些為時間所證明了的明智的人的思想。要了解這些思想，最好的辦法莫過于閱讀了，正如梭羅所言：“文字是圣物中之最珍貴者。它比之別的藝術作品既跟我們更親密，又更具有世界性。”另一方面則是說一個人要想成為明智的人，“效法自己周圍的人好處最大”。但是“要想知道他們真正的看法，一定要看他們的實際行動，不能光聽他們說的話”，因為“有不少人不肯全說真話”，當然更多的是“由于有不少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是什么”，我們要做的是“選擇最合乎中道的”。

一直以來我也總是這樣提醒自己和同仁：聽其言，觀其行。說的就是對專家和他者的言語文字不要言聽計從，有機會一定要面對面聊一聊，想辦法到實地看一看，至少也得多側面地了解了解，否則是容易被迷惑的。同時，我們所汲取的精華如果要想生根的話，還是要與當地的民俗文化相融合，要接地氣。比如某某式教育，或許在彼時彼地是真的，但拿到另一個具體的情境中就未必能夠成真。

第二條是在行動上盡可能堅定果斷。一旦認準了方向，選擇了方法，就要義無反顧地堅持下去。比如學校文化建設，當我們認準了自己的路徑時，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堅持到底。要明白的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想法是十全十美的，更不能保證辦法一定可行。想法和辦法總是在進程中不斷完善的。總是想萬無一失，恐怕也就難有所得了。想要做出一番事業，就要對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

第三條準則很有意思，說的是“永遠只求克服自己，不求克服命運，只求改變自己的愿望，不求改變時間的秩序”。看上去與第二條有點矛盾，這就是“有意思”所在：“除了我們自己的思想以外，沒有一樣事情可以完全由我們做主。”一種文化、一種勢力一旦形成，個人想要扭轉它談何容易。許多情況下我們能做的只是“克己”，能夠改變的只是自己。反思和妥協，恐怕也是使自己成為明智的人的明智之舉吧。或者說，我們想要實現認定的目標，在具體的情境中，是不能一條道走到黑的。有時候需要迂回，甚至是暫時的放棄。這一點對于后任校長來說顯得尤為重要。在你接任前，在歷任校長和同仁的攜手下，一種文化已經形成，或許這文化有著某種不合理，但是，你要想改變它并不容易。明智的選擇就是改變自己的思想和方法。改變自己不是放棄，而是在迂回中慢慢找到改變它的辦法。如果我們確信是正確的，就更應當堅持。這其實與上面說到的，認準了就要堅定果斷地遵循并不矛盾。

這里需要強調的是，一個學校管理者，如果真的想要做一番事業，“最好還是繼續自己所從事的那一行”，也就是用我們的一生來培養理性，按照自己規定的那種方法盡全力增進對教育、對學校管理的認識。從這個意義上講，一個管理者在自己的管理思想上，往往是要“保守”的，這“保守”，不是因循守舊，也不是固步自封，而是基于自己對真理的探尋的堅持。這當中需要固守的是自我舍棄、自我改變和自我教育，不放棄任何機會尋找好的方式，也不限制自己對自己的要求，更不會安于現狀。

在這樣一個時代，有時候我們是要像笛卡爾所說的那樣“只當觀眾，不當演員”的。當我們以旁觀者的角色看待當下教育的形形色色的時候，才可能“把沙子和浮土挖掉”，找到我們需要的磐石和硬土。

作者系中學語文特級教師、中學高級教師、全國優秀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