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喚醒專業自覺

張冕

1992年，19歲的我，懷著做老師的崇高理想，來到酉陽縣楠木鄉中心小學校，像一只沖出籠子的小鳥，準備搏擊藍天。但幾年時間過后，剛做教師時的憧憬和激情，慢慢冷卻下來，幼稚、脆弱的理想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低下了頭。

其實教師就只是一種職業，與其他職業一樣，無所謂崇高與卑賤。有什么樣的社會需求，就有什么樣的職業。但我之前的想法太天真，認為教師就應該是崇高的，應該是被人尊重的。在巨大的落差面前，我茫然不知所措。

不甘于現狀，又無力改變，強烈的自我發展需求左沖右突，但總找不到平臺，找不到著力點，找不到那條屬于自己的專業發展的上升通道。

十七年的光陰就這樣緩緩流過。碌碌無為，是我的真實寫照。當意識到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時，我嘗試著改變。

一本書的出現，改變了我的生存狀態。

2010年10月，我校開始推行課堂教學改革。當時，在我們農村初中的課堂上，常常是老師在上邊講，學生在下邊睡覺、下棋、聊天、看小說，聽課的只有少數。因此，我們決心改變這一現狀，讓學生成為課堂的主人。

口號的提出很簡單，但要將它變成現實卻很難。為了讓學生切實成為課堂的主人，我們天天上網看資料、看視頻，天天在課堂上模仿、實踐，我們還組織教師到綦江去實地觀摩。但這一切工作，效果總是不佳。

這時，李炳亭老師的《杜郎口“旋風”》像一只美麗的蝴蝶，在虛擬的網絡星空下，輕輕煽動著翅膀，飛到了我身邊。

這本書以杜郎口中學改革為題材，并對傳統課堂提出了質疑和控訴。

“在杜郎口中學出現之前，我們太看重甚至過于迷信教師的‘教了，我們以為唯有發展教師的‘專業化才可以提升教學質量，一切都圍繞著‘教來建構評價體系，甚至左右著教師隊伍的建設和人才的選拔。”

“或許仍然會有人以為是我‘偏激，嘁，誰不知道課堂的主體是學生！可既然誰都知道課堂要突出學生這個主體，卻又為什么總不愿意嘗試著凸現‘主體，把課堂學習的主體歸還給學生？我們太習慣于干一些把‘饅頭嚼碎吐進學生嘴里的勾當了，獨忘記了這樣的課堂。長此以往讓學生的學習能力和課堂生存能力喪失殆盡，卻又反過來埋怨諸如體制問題。”

書中有對杜郎口課堂的肯定。

“我看過很多開放的課堂，但是沒有像杜郎口中學開放得如此徹底的課堂。我覺得杜郎口中學的改革確確實實抓住了我們教育教學最核心的問題，在教育教學的核心環節上，真正把學習的空間、學習的權利、學習的快樂、學習的自由還給了學生。”

書中有對學習杜郎口課堂的忠告和建議。

“先臨帖，再超越，這是學習杜郎口唯一的正途。”

“假如學習杜郎口僅僅流于形式，而忽視去探求他們的為師之道，不真正融入到學生中；忽視去學他們的思想和理念，不真正融于教學實踐里，這樣即便是砸了教室，以大地作黑板，也空耗徒勞，反之，一塊黑板也有風景，不砸講臺也有精彩。”

書中更多的是對杜郎口中學的課堂教學改革的做法的介紹：“三三六”模式的組成，課堂評價標準的演變，開展課堂改革的舉措以及課改背后的教學管理。還附錄了課堂實錄和媒體熱議。

這是一本令人為之心潮澎湃的書。幾天工夫，參與課改的老師都把這本書讀完了。每天，老師們都圍繞著這本書進行實踐、進行討論。一所農村學校，因為一本書而沸騰了。

隨后的時間里，老師們在課堂教學改革中遇到的問題迎刃而解。課堂上，小組合作機制產生了，評價機制產生了，“兵教兵”“兵練兵”的學習風氣形成了，小組展示形成風格了，課堂流程形成雛形了。更重要的是，凝聚著參與課改教師智慧的《以生為本的學校課堂評價標準》產生了，這是學校的一個綱領性制度，圍繞這個標準，學校開展了教師全員達標活動。

《杜郎口“旋風”》在我們學校的出現，打破了“教師中心”這一格局，讓教師走下神壇，成為常人，成為組織者、主持人、導演和教練。

但這本書的局限性還是很大。它滿足于對技巧和模式的追求，滿足于對教師千篇一律的洗腦，滿足于對教學效率的追求，說到底，還是有應試思維的嫌疑。也因此，一陣新鮮和激情過后，惰性和慣性起作用了，老師們傳統的教學方法又占了上風。不過，我們不能要求太多，畢竟，這只是一本操作層面的工具書。

但對我而言，這是一本至關重要的書，我的專業發展自覺被喚醒了。

這本書讓我開始關注席卷全國的“杜郎口旋風”。通過報紙雜志對“杜郎口現象”的解讀，了解到了全國的課改情況。慢慢地，我開始在QQ群、業務網站、博客、論壇里活動，并逐步在活動中找到自身存在的價值，積累著成長的信心。

我開始站在鄉村學校的小山頭上看廣闊的世界。帕克·帕爾默說過，“真正好的教學不能降低到技術層面，真正好的教學來自于教師的自身認同與自身完整”。我開始讀克里希那穆提的作品，解放自己的心靈，重新認識自己。

只有對自身的認同還不夠。我開始讓職業認同的書籍、心理學的著作、課程理論著作進入我的閱讀視野。魏書生、李鎮西、佐藤學、蘇霍姆林斯基、杜威、陶行知的作品開始出現在我的書桌上，當然，閱讀工具類的圖書和報紙雜志也是每天的必修課。

通過QQ群、博客、網站和論壇，我認識了丘小云、鄧向陽、朱永新、彭敦運、薛紅巖、歐陽利杰、凌宗偉、于富民、賈紅亞、李希貴。這些老師，除了前兩位，其他的我連照面都沒打過，但他們，都是我專業成長路上的貴人。薛紅巖，贈送給我《第56號教室的故事》；丘小云，千里迢迢跑到我校開講座；鄧向陽，免費為我們提供考察南岸區學校的機會，還建議我每周寫讀書筆記；凌宗偉，教我每天下載一個小故事；歐陽利杰，讓我擔任群內故事推薦負責人；彭敦運，為我詳盡策劃專業成長的每一步。

《杜郎口“旋風”》給我打開了一扇窗戶，通過這扇窗，我認識了一些早該認識的人，閱讀了一些早該閱讀的書，這些書，引領我走向專業自覺。

但是，我的專業發展之路才剛剛開始，我的專業閱讀、專業寫作、專業教育教學實踐，都還未取得突破。我離專業閱讀還有一定距離，懷特海把發展界定為三個階段：浪漫階段、精確階段、綜合運用階段，我的閱讀還只是處于開始有所領悟的浪漫階段，只滿足于把書本看完，只滿足于普通的勾勾畫畫，只滿足于每周摘抄一篇讀書筆記。專業寫作和專業實踐也是如此，除了借助每日小故事在QQ群里練筆外，我什么作品都沒有。不過，我已經在路上，已經行走在專業發展的康莊大道。

這就是我與《杜郎口“旋風”》的故事。每個教師，都可以走上專業發展的道路。只要自己愿意，什么時候都不晚，只要自己愿意，什么時候都可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