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志偉
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改編自八、九十年代轟動一時的臺灣同名電影,而電影故事的原型則取自臺灣民間故事《瘋女十八年》。從原型故事到此次音樂劇的改編,雖情節、人物有增減,但主題幾無變化?!澳笎蹮o邊”的親情主題,使得故事本身具備了無限改編的可能,加之故事本身的可塑性和親情內涵決定了其被改編的可能和意義。
音樂劇創作和改編具有獨特的藝術規律,它的故事不能拋開歌、舞的因素,它對戲劇性的要求也與話劇、電影不同。相對于話劇和電影,音樂劇類似于中國傳統戲曲,它以歌舞演故事,歌舞本身在整個劇作表演中占有較大比重,甚至是評價一部音樂劇成功與否的重要標準。歌舞本身帶有極強的抒情性,它可以通過直接的藝術語言讓觀眾得到審美體驗,進而由既得的審美體驗直接滿足觀眾的審美需求。所以,一段優秀的歌舞表演往往能打動觀眾的心,往往會成為音樂劇成功的重要因素。此次《媽媽再愛我一次》的改編突出了歌舞的因素,尤其作曲方面表現突出。劇中那首《世上只有媽媽好》在延續二十年前同名電影主題旋律的基礎上,融入現代元素,入耳不澀,朗朗上口。這段優美的旋律讓觀眾記憶深刻,久久難忘。然而一部優秀的音樂劇僅僅有幾段好音樂,幾支帶勁兒的舞蹈是不夠的,它需要完整統一的歌舞抒情和娛樂,需要由歌舞表現細膩動人的情感處理,這些效果的出現則需要以一個精致的故事為依托。
結合《媽媽再愛我一次》的音樂和舞蹈來考察故事的改編,是可以找到故事改編的不足之處。歌舞的因素決定了音樂劇故事的創作和改編應盡量簡單化,它的創作理念理應跟中國傳統戲曲異曲同工,重巧思,輕繁復?!秼寢屧賽畚乙淮巍返墓适录軜嫺袷且徊侩娨晞〉娜萘?,顯得有些散亂。劇中,大量的情節加入必然擠壓了音樂和舞蹈的抒情功能,觀眾剛剛走人“小強不得不離別媽媽”的憂傷,又一下子被扭送到了“成年小強出國留學”的冷漠無情,情節的快速推進,使得觀眾根本體會不到“媽媽”與“小強”的母子之情,又怎么會感動于媽媽的“偉大親情呢”,像這樣打斷抒情節奏的情節大量存在,劇作本身的統一性會大大折扣。在優秀的音樂劇中觀眾會沉浸在音樂和舞蹈里記不起故事,而《媽媽》給我們的感受是:一部冗長的電視劇中插播了幾條歌舞廣告。并不是劇中的歌舞不好,而是故事本身太過繁瑣,沒有一個能維系一切表現手段的簡單有力的戲核。
一個巧妙的、有力的“戲核”對于話劇來說極為重要,但有時表現并不明顯,而在音樂劇中,“戲核”的缺失會顯而易見。由于《媽媽》的故事本身沒有一個一以貫之的“戲核”,也就不能去繁就簡,形成一條明晰的線索。沒有簡單明了的故事線索,歌舞的內容就會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只會淪為敘事的手段,而不能發揮抒情的功能。優秀音樂劇的故事線索必然是簡單明了的。世界上最成功的音樂劇《貓》的故事很簡單:杰里科貓族每年都會舉行一次舞會,眾貓會在舞會上選出一只貓升天。于是一只只形形色色的貓陸續登場,盡情展現自己的風采。這里的“戲核”就是“貓想要升天”這一動作,所有的貓的表演都圍繞這一動作進行,他們縱情表演,一展自己的才華,這就為歌舞表演提供了統一的目的和廣闊的故事空間,他們的表演就形成了統一的節奏和完整的抒情性。
“以歌舞演故事”最終的落腳之處還是故事,故事的成敗將直接決定整個音樂劇的水準,而看似簡單的音樂劇故事,實則并不簡單。它對戲劇性的要求并不像話劇一樣,有時戲劇性是隱忍的,是需要觀眾等待和思考的。音樂劇的戲劇性必須是簡單明確、顯而易見的。觀眾看的是歌舞對戲劇性的表達,是要體驗歌舞的獨特抒情。這就要求音樂劇的故事一定要有一個簡單、有力的“戲核”,一條清晰明了的線索。歌舞是故事產生的歌舞,它的魅力也是由故事引發的,它只有與故事本身的情感和言說融合的天衣無縫,整個藝術效果才會體現的淋漓盡致。如果故事本身散亂無序、毫無章法,那歌舞即使是由劇情產生的,也只會是游離于戲外的浮水之萍?!秼寢尅分械母栉柚詴刑S之感,甚至沒有更好的感染觀眾,故事本身的臃腫是很大原因。
對于音樂劇而言,歌舞和故事并不能分開討論。劇本的創作者只關注于劇本,不對歌舞本身的藝術規律有所了解,那么對于其自身的劇本創作大為不利。這就跟傳統的戲曲創作一樣,古代的戲曲作家大都精通音律。劇本的內容為歌舞提供表現空間,歌舞的抒情體現劇本思想,兩者相輔相成。一部成功的音樂劇作品,展現的是融于故事的歌舞,它的魅力來自于整體的統一,而不是個別元素的突出。只有故事本身優秀,才是歌舞表現的基礎。而故事本身的優秀與否也只取決于符合它本身規律的因素:有力的“戲核”,明晰的“線索”。符合了自身的藝術規律,自然會形成優秀作品,話劇、音樂劇概莫能外。
(責任編輯: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