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佛教思想在中國本土化的過程中與中國古典美學范疇有著密切的關系,伴隨著這種關系,中國古典美學范疇誕生了許多經典論說,如“意境說”、“韻味說”等等,這些論說不僅汲取了先前美學范疇的發展成果,而且融合了諸多佛家的禪宗思想。本文通過讀取禪宗“無念”思想,與中國傳統儒家、道家思想進行比較,探討“無念”對中國古典美學思想的拓展與影響。
關鍵詞:美學范疇 ;禪宗; 無念;古典美學
一、禪宗“無念”的闡釋
所謂禪宗“無念”,乃佛教中修行方法,出自《壇經》:“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 “無念”作為禪宗傳承立宗的首要位置,有著極其重要意義和內涵。對于其涵義的詮釋,眾說紛紜,馮友蘭先生在《中國哲學史》上作了三種解釋:第一,“無念”即是“于諸境上心不染”,“常離諸境”。《壇經》:云:“般若三昧,即是無念。……自在解脫,名無念行”。 (《大藏經》卷四八頁三五一)在此,可以通俗認為“無念”是一種“念”,一種牽掛,如妄念、邪念、迷念,是執著于外景而產生的知見,是對現實外在事物的信任否定,對內心世界的靠攏。 第二,“無念”,無者是“諸無塵勞之心”,念者是“念真如本性。”《壇經》云:“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而真性常自在。” (《大藏經》卷四八頁三五三)該“無念”的解釋,更多為人的理性觀念,類似為黑格爾所講的對知覺的抽象化理解,“在藝術里,感性的東西是經過心靈化了,而心靈的東西也借感性而顯現出來了。 ”禪宗中“頓悟成佛”的最高境界,既可以一悟既得,最求性的本真,即“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是把念作為一種實在主體,否定在真性之外,消解在永恒之中。同樣區別于中國傳統思想儒家“格物”“致知”,道家“無為”“虛無”等思想的實在論闡述。第三,“無念”即是“念不起”,“念不起空無所有”,惟見“自性不動”而已。《壇經》云:“善知識。何名坐禪。……外禪內定。是為禪定” (《大藏經》卷四八頁三五三),該種“無念”的解釋,將自性作為本體,歸于空寂,不起念,則空寂的自性本體顯示,承應一種“頓悟”之悟。類似道家“無為而為”思想,正如莊子所提倡的“心齋”、“坐忘”境界,在這種境界里,才能實現對“道”的觀照,才能實現《天下》篇所說的“大美”之美。
綜上所述,禪宗“無念”的解釋,大體劃分為“否定牽掛”、“排除知性理念”“進入頓悟”,由此顯現出一種禪宗本土化的過程演變。
二、禪宗“無念”對中國古典美學思想的拓展與啟迪
從魏晉南北朝到隋唐時期,中國古典美學思想發展自成一脈,如“物感說”、“意象”說等等,在情與境、心與物等方面有著明晰的界定,正如楊存昌教授在《物鏡、意境、情境 中國古典美學邏輯發展大綱》所講“情與景、心與物、亦即主觀與客觀,……在中國古典美學中,這種基本模式可分為三類:即或偏于心理方而,或偏于物象方而,或二者對等相待、互融互化。偏向心理的表現結構著重于主觀情感的抒發;偏重物象的再現結構向著客觀事物的摹擬傾斜;心物交融的統一結構則意味著主觀與客觀、表現與再現的和諧” 。然而,佛教作為外來產物,有著自身的邏輯起點、思想體系、思維方式,在中國本土化的過程中禪宗的“無念”從思維維度上進一步拓展“意與象”、“情與境”、“心與物”等審美創造要素,將原有的美學思想引入更高層次的審美表達,主要體現在三個地方:
(一)觀照內心,延長現實世界的外觀距離
佛家觀念中所謂的外界,乃人心所感,妄為不實,是對吾心的假象。中國國人對現實周圍世界的觀察與把握,存在實在論傾向,傳統儒家注重人格道德素質修養的提高,從審美創造主體而言,強調美與善的結合,追求“盡美矣,又盡善也”,對現實世界的修正。相反,道家欲求拋開主體,強調崇尚自然,反對人為,提倡“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虛靜”、“物化”境界,與物同化,完全順應自然規律,達到排除一切主客觀因素,忘我存在,洞察宇宙,覽知萬物。佛家似乎按照擇其路取其間的思路,既參照審美創造主體的心理活動,又攝取了客觀外在事物的“道象”,對其兩者雙雙否定,合為一一。這種否定之否定,對中國古典美學范疇意境說中“取境”思想奠定了基礎,取象外之象,用“象外”突破了有限的“象”,從有限的現實世界進入到無限的現實世界,創造賦予生命本體和宇宙生命的形象。把由六根所產生的行識,推向更高層次的境界。
(二)界定凈心,否定內心世界的虛無運動
禪宗“涅槃”,即圓寂,佛家修行的最高境界。相比較各家最高境界而言,儒家追求的境界更著眼于生活層次,人在活動中求得生生不息,如《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道家立足于自然境界,相對于儒家,其最富有避世色彩,道者乃理想中的真人,有著“致虛極,守靜篤”的完美心理狀態 。而佛家從心境出發,最求出事境遇,打破了道家“虛無致極”的理想心態,否定了虛無隨著自然規律或事物規律變化而變化的承接狀態,營造了一個全新的思悟境界——“空寂”。這種全新的境界,消解了中國古典美學“物、情、心”三個面范疇,莊子的“乘物以游心”與劉勰《文心雕龍·神思》 “神與物游”在空寂的心境中得以相容,“物”作為審美客體,、“情”、“心”作為審美主體,依賴于取境的基礎上,主觀情意與審美客體象切合,從而引發了審美創造的藝術靈感和藝術想象。司空圖在《與王駕評詩書》中曾說“長于思于境皆,乃詩家之所尚者。”在這種于思于境皆的狀態下,物境、情境、意境三者虛實相生、情境交融,動中有靜、靜中有動,進入一個流動的審美意識場域。
(三)秉持悟心,肯定物我存在的真性統一
“頓悟成佛”,佛家的最高修行境界,主張直悟本人的本性,參悟一得。尚有“以心傳心,不立文字”的說法,在佛家經典中詮釋,人本心就是佛之法身,可不借學而立地成佛。與國人相比,中國古代也有類似說法“人皆可以為堯舜”,但更多的講求“學”,以學積多,如歷朝對滿腹經綸的學者稱呼為“大學士”“博士”等,以才學見識淵博而著名。由此也可以看出,佛家對理性束縛的否定,對真性的追求,如同西方叔本華、尼采唯意志主義哲學,世界是我的表象,意志高于理智,是世界的本質,意志最根本的特征就是“求生存”。在此處,佛教更多追求的是“物我的存在”。這種真如本性的觀念,極大的為當時等級制度嚴密,封建倫理束縛的中國社會注入新的空氣——自由,從而影響了人們對自我,對世界的審美反思,也為中國古典美學思想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
作者簡介:王偉(1987—),男,漢,山東泰安人,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研究生,文藝學原理與西方文論方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