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權也躲不過的“心肺之患”

尹海濤

這兩年霧霾像一個幽靈，蠻橫地推開中國的大門，肆無忌憚地侵襲了20幾個省市，成為國人的“心肺之患”。口罩和空氣凈化器都賣瘋了。人們在慌亂中試圖抓住現代文明的稻草來自救，這種舉動實在是無可厚非。但這種自救聽上去，頗像是在將要沉沒的泰坦尼克號上尋找救生圈一樣，多少有些徒勞的味道。是時候從營造自己安樂窩的狂熱中抽出些空閑，把目光投向窗外，關心關心天下的事情了。

治療就自然應該從發現病根開始。因此我們首先要看，霧霾這個幽靈來自何方？

霧霾實質上是一個能源使用的問題。首先是能源消費的瘋狂增長，這個我們在上一期的專欄中已經有所說明。還要說一說的是畸形的能源使用結構。我國的能源使用主要依賴化石能源。2012年我們消費的煤炭，如果覆蓋在中國的版圖上，足足有20厘米厚。試想，這些煤的燃燒，會產生多少的PM2.5？石油的消費主要用于為各種交通工具提供燃料。這些交通工具的廢氣排放則是PM2.5的另外一個主要來源。2013年中國汽車的產銷量更是雙超2000萬輛。在這樣嚴峻的趨勢面前，戰勝霧霾哪里是一句人定勝天的口號所能實現的？

霧霾，只是化石能源使用所造成的環境惡果之一。眾所周知，化石能源燃燒還是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的主要來源。這些年我國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的排放總量穩居世界首位。二氧化硫會造成酸雨，二氧化碳則是全球變暖的罪魁。

前些年，我和在政府工作的朋友談到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排放的問題，他告訴我這并不是當地政府工作的重點，他們最為關注的問題是水污染。原因很簡單，老百姓要在當地取水飲用，水質不好會直接引起民怨。排放二氧化硫是會造成酸雨，但酸雨反正不會降落在自己的后花園里，似乎不用過分地擔心；二氧化碳排放會造成氣候變化，但那是一個全球性的問題，而且貌似后果要在若干年后才會變得嚴重，因而大可不必杞人憂天。這正是哈丁所描述的公用地災難，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行為的環境后果，但同時也都因為這些后果會由他人分擔而變得漫不經心。

霧霾這樣的環境問題，與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排放很不相同，它是一個地域性很強，而且是現在發生的環境威脅。人們似乎再也不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還有，霧霾是空氣污染，清潔的空氣是最為典型的公共物品，也就是說，人們無法建立起空氣的排他使用權。正如馬云在一個論壇上所說的，水污染了，特權階層大可不必擔心，因為他們有喝不完的特供水。空氣霧霾了，他們卻不得不行動起來，因為沒有所謂的特供空氣。

說了這么多，其實主旨是說，中國能源消費的結構和能源消費總量的持續增長，會造成很多很多的環境問題。這些環境問題是現在我們不得不正視的。如果說霧霾發生之前，我們還可以裝聾作啞，那霧霾的發生卻最直接地刺痛了每個人。我們必須馬上行動起來。

有些人是天生的樂天派，問題無法遮掩，他們仍然試圖用“別人也有過”這樣的邏輯，來換回片刻的安心。他們會說，這是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美國的洛杉磯和英國的倫敦不也都有過類似的煙霧污染嗎？所以我們不用過分地擔心。

這些人說的沒錯，但卻有意無意地省略了或者忘卻了很多重要的事實。首先，美國和英國的煙霧污染只發生在個別城市，大面積的、覆蓋整個國土的污染并沒有過。2013年，霧霾在中國侵襲了25個省份，波及100多個大中型城市，全國平均霧霾天數達30天。如果單看北京，從新聞報道看，北京市民大約一半的時間生活在霧霾中，應當不是太夸張的估計，這與當年的倫敦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其次，洛杉磯和倫敦這些城市付出了很大的、很長時間的努力，才走出了煙霧的陰影。美國洛杉磯所在的加利福尼亞州治理了半個多世紀，如今成為全球公認的環保領跑者。英國倫敦從上個世紀50年代開始，出臺了數個非常嚴苛的法律，鐵腕治污，也花了二三十年的時間，才把霧都的名號封存進歷史。

由此看來，我們必須有深切的危機感，如若不然，真不曉得我們此生能否回到沒有霧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