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泉：法治漫畫也可以萌遍網絡

劉亞 劉波

夜深人靜，陳泉收拾好桌上的材料，關上電腦，準備回家。出了大樓，他回望了一眼，仍然有幾間辦公室的燈亮著，隱約還能看到人影。樓邊的一角，一只大黃貓正帶著小貓挪著步子走過。

這些場景像電影片段一樣閃過陳泉的腦海。回到家后，陳泉迅速記下了人影、燈光、小貓幾個詞語。“很多時候靈感來了，就要馬上記下來，作為創作的腳本，就像電影里的分鏡頭腳本一樣。”陳泉告訴《方圓》記者。

陳泉筆名陳小軸，是杭州市余杭區檢察院的一名年輕檢察官。2014年2月底，他在微博發布了一篇名為《檢察日記——街頭采訪大家眼中的檢察官》的法治漫畫，里面充滿了賣萌和吐槽，迅速贏得了大量轉發和評論。

“我是在畫漫畫的人里比較懂法，在懂法的人里比較會畫。”陳泉自我調侃道。當被記者問到生于溫州的他，為何用北方方言中的“軸”作為自己的名字時。“這個字人名上用得少，叫起來也順口，”陳泉解釋說，而且自己本身就是很“軸”的人，也有點強迫癥的性格。并且，隨著自己工作愈發的忙碌，“軸”又被賦予了另一個新意思：連軸轉。

漫畫發燒友成了檢察官

陳泉目前在杭州市檢察院新聞辦公室掛職，9月初，杭州檢察官方微信、微博首次推出了《小軸說法》漫畫版塊，在“漫”談中普及法律知識、提供法律咨詢。后來，陳泉又推出了原創漫畫《司法考試那些事》。11月29日，在檢察日報新媒體與新媒體排行榜第三期“中國法律微信影響力排行榜”上，這幅漫畫在檢察機關微信的單篇閱讀量高居榜首，達兩萬七千人次。

在此之前，陳泉的系列漫畫《檢察日記》和《法律親子書》也在網絡上爆紅，有不少網友評論，沒想到檢察官也會賣萌。

陳泉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微博控，熟稔網絡用語的他將嚴肅的法律問題與漫畫巧妙融合，通過Q版檢察官透露“你不知道的那些檢察事兒”。讓很多人眼前為之一亮，不過，為何身為檢察官的陳泉成了漫畫界的“常客”？這還得追溯到陳泉的學生時代。

和許多80后一樣，陳泉小時候“被報名”過許多興趣愛好班，畫畫班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繪畫天賦初露頭角，還是上高中時沒事就喜歡給課本上的杜甫“加工”一把。現在看起來，他還是網絡流行“被玩壞的杜甫”的鼻祖之一了。

陳泉的同學之中，還有不少漫畫發燒友，《灌籃高手》、《七龍珠》、《柯南》等當時風靡一時的漫畫，他也借過來基本看了個遍。同時陳泉也開始自己臨摹漫畫，到快畢業時，各類漫畫人物形象已是信手拈來。

2006年，陳泉考入浙江理工大學，本來想學習工業設計的他，卻陰差陽錯被調劑到了第二志愿的法學專業。從高中時學理科到偏文科的法律，陳泉慢慢適應著不一樣的學習方式。

對當時的陳泉來說，不論是律師還是法官、檢察官，都是“高大上”的職業。但在大二到大三期間，陳泉先后去了律所和企業法務部門實習，這讓他真槍實彈地接觸和感受到了法律的魅力，加上從事法律工作的父親也給了他不少影響，“做一個法律人”逐漸開始在陳泉心里扎根。

在大四那年，陳泉將心思全部放在了準備司法考試上。厚厚的“三大本”，各科的錄音，成了他學生時代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司法考試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陳泉以高分一次性通過。找工作時，陳泉便毫不猶豫地報考了檢察院。

在杭州市檢察院的下屬事業單位工作了一年后，陳泉又考進杭州市余杭區檢察院，成為了公訴科的一員。一年鍛煉期過去，陳泉定崗在偵監科，也就是俗稱的“批捕科”。

普法，需要更輕松的方式

在一線工作的陳泉，幾乎每天都要接觸各色犯罪嫌疑人和各類刑事案件。喜怒哀樂愁、酸甜苦辣澀，世間百態、人間百味，陳泉也算見過了不少。如果說只論案件數量多、工作強度大，年輕肯干的陳泉倒也還能接受，那么群眾的不理解、不配合，卻是資歷淺、經驗少的陳泉最郁悶的地方。

群眾情緒和法律立場相沖突，是陳泉工作中常遇到的問題。他曾經參與過一起故意傷害的批捕程序，在這起案件中，公安機關所提交的證據并不能證明被害人的傷勢是由犯罪嫌疑人毆打所致。所以在經過院里審批，做出了不批準逮捕的決定，并且建議公安機關補充偵查。決定做出之后，犯罪嫌疑人正好刑拘期限屆滿，公安機關依法對其采取了取保候審。

讓陳泉沒想到的是，這樣一次符合法律的“放人”，卻遭到了被害人的強烈抗議，因為被害人難以理解為何事情沒查清楚，就把人放了。而對于在批捕科工作的陳泉來說，“存疑不批捕”和“下雨要打傘”一樣自然。陳泉告訴《方圓》記者，他其實非常理解被害人的心情，畢竟不管是誰遭到傷害，很難客觀地看待自己的不幸。但隨著工作時間的變長，陳泉遇到的案子也越來越多，他漸漸發現，說服一個當事人縱然容易，但要讓更多的人明白“法律”，需要一種更具傳播力的方法。

平時愛刷微博的陳泉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網上風靡起了畫漫畫講故事的形式。浙江臺州仙居有一位女民警，在網上畫了許多關于公安生活與工作中的喜怒哀樂，陳泉看到后如獲至寶，“同樣作為司法機關的工作人員，我在看到這些漫畫時，都忍不住想去了解公安的日常生活，普通網友肯定也有不少和我想法一樣的人”。

于是，陳泉萌發了利用漫畫表現檢察工作的想法。幸運的是大學期間，陳泉不僅沒有放棄漫畫這個愛好，還學會了在電子畫板上作畫。陳泉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領導和同事，結果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

就這樣，擁有三年基層檢察機關工作經歷和不俗繪畫功底的他，工作之余，開始“搗鼓”起了自己的漫畫事業。今年2月27日，陳泉處女作《檢察日記》面世，讓他沒想到的是，本來只想發在自己微博上“試水之作”，卻引發了巨大的關注。

“警官、法官傻傻分不清楚”、“律政男神”、“我出來打瓶醬油”……這些網絡味濃厚的詞句，出自陳泉的第一套漫畫《檢察日記（一）——街頭采訪大家眼中的檢察官》。賣萌的漫畫風格、犀利的吐槽詞句和真實的生活體驗，陳泉的試水之作走紅了。網友的反饋沒有讓陳泉失望，“沒想到檢察院里還有此等人才！”等一眾好評滾滾而來。

真實是法治漫畫的靈魂

3月4日，陳泉一鼓作氣地推出了第二套漫畫《檢察日記（二）——赤子心》。而這套漫畫的制作，也是充分體現了他的“軸”和“強迫癥”。在四五個不眠之夜里，他花了不少時間在調整字體顏色、人物位置等細節上。“說不上是完美主義，就是有點強迫癥，比如上面畫的一個檢察官膚色和下面的不一樣，我就一定要調過來。”

不過，慢工出細活，當這套使用了柯南、狄仁杰、高冷福卷、包大人等各色混搭元素，還原檢察官日常形象的漫畫出爐時，再次傳遍網絡。在杭州市檢察院工作的趙韻韻看到后，推薦給了新聞辦公室副主任劉波。劉波頓覺眼前一亮，提出一些修改意見之后，又把《檢察日記》的改稿，推薦給了政治部主任金文杰。檢察長吳春蓮偶然間看到后也很贊賞，還鼓勵陳泉繼續創作。

由于漫畫不成系列，也不能定期更新，劉波便與新聞辦主任丁紅及院領導等商議，決定集中力量將陳泉的漫畫做成一個宣傳欄目，取名為《小軸說“法”》。

“‘小軸’二字，尊重原創，也延續陳小軸之前的影響力。‘說’，則是用大家愛看的形式表現，而不是不單純灌輸。當然，‘法’便是檢察的特色了。”劉波說。很快，新聞辦公室就接連推出了《小軸說“法”》“國家公訴那些事”“反瀆那些事”等內容。與此同時，杭州市檢察院還聯系了浙江之聲和杭州之聲，在他們的“大號”上刊發“小軸說法”。

陳泉的漫畫開始有了名氣，檢察日報、正義網也找到陳泉約稿，指定一些主題，比如腐敗、舉報等由他來創作。不僅如此，杭州市檢察院領導還常常給“小軸說法”提出想法建議，包括漫畫構圖等等，新聞辦副主任劉波還給漫畫撰寫了腳本。金文杰曾打趣地說：“現在的情況是，新華社工作過的大作家，甘當配角，來給小軸寫腳本了”。

就這樣，陳泉的漫畫漸漸走出了自己微博賬號的“一畝三分地”，在大V、官V、微信公共賬號等一系列新媒體中，都開始出現了“陳小軸”的身影。在署名“陳小軸”的漫畫里，你會發現一些檢察官生活中的小趣聞，或者是一些小糗事，甚至還能來一段檢察院版的心靈雞湯，讓人感嘆時間去哪兒了。

“在創作的最初，只是想從一個普通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的視角出發，去看檢察官的工作。漫畫內容也不想做干巴巴的普法宣傳，而是從一些有意思案件情節和工作趣聞出發，來反映檢察官真實狀態。”陳泉告訴記者，他從來也沒想過要在自己的作品里樹立一個多么光輝正義的形象，只是想和網友們聊聊檢察官的日常，不僅是工作狀態，還有加班時的心酸，甚至辦案時的糗事。也正是這樣，真實成為了陳泉漫畫的靈魂。

“萌”代表了檢察官的一種面貌

“陳小軸”已經出了十多期漫畫，開始形成了三個系列的主題漫畫：《檢察日記》、《小軸說法》和《親子法律書》。他也漸漸摸索出了一些套路：先形成文字腳本，再想好分鏡頭，最后成圖。漫畫中的元素也開始慢慢成形，比如男女檢察官的形象，只要改個發型、胖瘦高矮，就是一個新的人物。

漫畫的成功讓陳泉獲得巨大鼓勵和滿足的同時，蜂擁而至的約稿也開始打亂了他的生活節奏，微博上認識和不認識的網友都會常常給他私信，希望他能為自己畫個頭像。對那段時間的陳泉來說，本職工作忙到晚上八九點，回家后再畫漫畫直到夜里一兩點，是常有的事。

陳泉覺得這也是他“軸”的一種表現，“既然開始做了就不愿意放棄，寧愿全部扛著，但也把自己的壓力也很大。盡管領導給予了理解，在案件上很照顧我，但工作總量擺在那，本職工作不能放下。”

5月7日，陳泉在微博上更新了一張圖片：“蝜：一種好負重的小蟲”，并留言：“感覺最近的生活狀態是：時時刻刻手上都提滿了馬上要使用的東西，分分秒秒心里都寫滿了當下待處理的事項。自嘲應該是種減壓方式吧。”

忙碌的工作讓《檢察日記》在長達四個月的時間里，沒有進一步的更新。“在批捕科工作時，也不知道漫畫能堅持多久，想法是越久越好，不過實在太忙了，覺得半個月能做一期就不錯了”。

幸運的是，陳泉還遇到了浙江省檢察院的“伯樂”——浙江省檢察官文聯副主席岳耀勇。岳耀勇平時在網絡上也很活躍，在看到陳泉的《檢察日記》后，大為贊賞。9月初，岳耀勇和劉波專程去了一趟余杭區檢察院，在檢察長孫勇和政治處主任王生忠的介紹下，正式與“陳小軸”見面。聊天中，岳耀勇鼓勵陳泉把《檢察日記》堅持下去，打造成一個自己的品牌。

在各個檢察院同事們的鼓勵和幫助下，《檢察日記之三——理科男從檢記》重新在9月16日上線。考慮到陳泉的漫畫宣傳效果，州市檢察院以全市檢察干部“上掛下派”為契機，將26歲的陳泉從余杭區檢察院偵監部門借調到了市院新聞辦。

最近，陳泉開始嘗試了一些新的漫畫方式，將電影經典畫面加入到漫畫里，比如自己最愛的《別對我說謊》、《絕命毒師》等美劇。除了新元素，陳泉也在不斷收集法律素材、研究法律案例，甚至還努力學習腳本設計和PS、PAINTER、OC技術，“我的想法比較務實，就是希望通過一點點的努力去傳播、創造更好的法律氛圍。”

因為畫風略萌，有人曾評價陳泉是“萌系”檢察官，但他卻不這么認為。“‘萌’不是代表自己個人，而是想表達的一種面貌，檢察官并不總是高高在上的冷酷形象，他們也有各種喜怒哀樂，也是生活里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