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性”一詞,源于日語,是英語national character 或 national characteristic 的日譯。十九世紀末美國傳教士亞瑟·亨·史密斯的著作《中國人的性格》。書中列舉的中國人特點概括起來有以下幾點:注重面子和善于做戲;過度節約;勤勞刻苦但漠視時間……極端迷信,謠言泛濫等等。同時指出中國人過度依賴自己的歷史經驗,導致因循守舊而在知識上有“致命的缺陷”——“廣大的中國人沒有見到過條件更優越的國家,因為他們對其他國家一無所知,真相在中國是最難獲得的”。
在大多數作家都開始探討“國民性”時候,老舍也加入到了這支隊伍當中,開始了對國民精神的思考和批判。老舍對國民的批判主要是從市民這一日益壯大的都市文明的產物來探索古老的傳統文化和現代城市兩種文化夾擊下國民身上的弱點。老舍的早期作品,就向我們展示了一系列中國國民的靈魂。
老舍從小就生活在一戶普通的旗人家中,接受的是正統的教育,成為了一名知識分子。由于他“在勸學所,認真做事不行,坐在那里閑聊可以,倘若不在那里,不陪著閑聊,同樣不行。此外,他不卑不亢、不媚不拍的性格也引起上司和同僚的不滿。一次,上司因故‘訓斥他,周圍有人幸災樂禍,老舍本想離開這個虛偽齷齪、烏煙瘴氣地方,他一紙辭呈上去,離開了被視為‘肥缺的北郊勸學所”。老舍帶著這種憤慨,帶著對民族的憂患來到了英國,感受到了一種嶄新的生活習俗、思維方式、價值取向。在對中西方文化的比較中,老舍意識到中國國民的劣根性,在早期的兩部小說《老張的哲學》、《趙子曰》中進行了深入的探討。
《老張的哲學》中老張是“正統的十八世紀的中國文化”。什么是老張的哲學呢?一個字,就是錢,一種以“錢本位而三位一體”的哲學。“他的宗教是三種:回,耶,佛;職業是三種:兵,學,商。言語是三種:官方話,奉天話,山東話。他的……三種;他的……三種;甚至于洗澡平生也只有三次。營商,為錢;當兵,為錢;辦學堂,也為錢!同時教書營商又當兵,則財通四海利達三江矣!此之謂‘三位一體;此之謂‘錢本位而三位一體”。在老張的眼中錢是至高無上的,只要能發財,所有的門道都可以走,他可以不折手段地踐踏所有公民的和道德的準則。老張表面是風度翩翩的名望鄉紳,是“鎮里——二郎鎮——一個重要人物,村里的窮人都呼他為‘先生”,但他卻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老張是個極端的拜金主義者,他篤信“人是被錢管著的萬物之靈”。他在學堂里開雜貨店,不準學生在學堂以外的地方去買,目的是為了“增加學生愛校之心”。老張敲詐學生,他在院中種紅杏,是為了“以備分給學生作秋麥學生家長數禮的提醒”。他放高利貸謀取暴力,他的老婆便是高利貸的抵押品,嫁過來后就是一臺只許服務不許加油的機器,不讓妻子吃飯,餓了只許喝水,“少吃飯,多喝水”是為了“又省錢,又省夢”。老張在聚斂了許多財富之后,開始懂得了不參與國家的政治生活,就不能取得統治地位。他認為“做什么營業也沒有作官妙。作買賣只能得一點臭錢,作官就名利兼收了,“凡公事之有納入私事范圍內之可能者,以私事對事之”,這是老張的政治哲學。在這種哲學的指導下,他作惡多端,勾結地方上的惡紳搞“自治”陰謀,放印子錢盤剝勒索群眾,從政治上、經濟上“先下熱藥,后下涼劑”,)又以卑劣的手段,活活避散了兩對戀人,自己卻漁翁得利。老張恪守男尊女卑、長尊幼卑、上尊下卑的封建等級觀念和倫理道德規范;同時,他對新事物卻極端鄙薄、厭惡,對封建文化、傳統事物卻堅決固守,而對洋人又盲目崇拜。老張對自己的老婆的稱謂是“死母豬”,“跑出去,照定那個死母豬的腿上就是一腳”;對學務大人是畢恭畢敬,唯命是從。他對孩子的教育就是《三字經》、《百家姓》、《中庸》,只有在學務大人來視察時,才改教《國文》,還說“有新書就是我爸爸”的急話。
“《趙子曰》是‘老張的尾巴,沒有‘老張,絕不會有‘老趙,‘老張給‘老趙開出了路子來”。趙子曰生活在五四時代,但是卻沒有真正接受五四新思想的正確影響,也沒有掙脫封建傳統觀念的束縛。“在結婚后三個月受愛情的激動,就寫了一百首七言絕句,贊揚她的一對小金蓮,結集成《小腳集》”。他“奉行的是名、錢、作官‘三位一體的宗教”,他思想混沌,行為荒唐,“在激變的時代風之中,既無向善的勇氣,又無作惡的決心”。對他來說,既談不上追求什么個性解放,“問題與主義之爭”更是與他無緣。趙子曰“在大學,學過哲學,文學,化學,社會學,植物學,每科三個月。不要文憑,不要學位,只是為學問而求學。”趙子曰性格極其軟弱,目光短淺,但是他又喜歡緊跟時代,在外表模仿一切外國的東西。在趙子曰看來“洋人們發明了汽車,好,我們拿來坐;洋人們發明了煤氣燈,好我們拿來點……這樣,洋人反明什么,我們享受什么”。他的“簡潔改造論”更是讓我們從中看到了他性格中的惰性,他認為:“改造中國是件容易的事情,只需大總統一道命令:叫全國人民全吃洋飯,穿洋服,男女抱著跳舞。這滿夠與洋人爭光的了!至于講什么進取的精神,研究發明等等,誰有工夫去干呢?”可以說“內而酒與婦人,外而風潮與名譽”是對他人生哲學的有力概括。
遠離“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和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主潮,老舍不可能像其他作家那樣激進。身處異鄉的他,用另一種眼光來審視中國的國民性問題:既有其落后、腐朽、麻木、愚弱、妥協的一面,也有其進步、優秀、善良、自尊、俠義、勤勞、堅忍、反抗的一面。
參考文獻:
[1]伍國 重思百年“國民性論述”[G] 2006年3月 書屋講壇
[2]超凡 中國通史[M] 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 2002年10月第1版
作者簡介:江麗,重慶鐵路中學高中語文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