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泯滅的魔力

顧鋼

摘 要： 現(xiàn)今中國盛行諸如《快樂女聲》、《中國好聲音》之類的電視才藝節(jié)目，這類節(jié)目的起源可追溯到上世紀60年代。本文通過對荷蘭同類電視節(jié)目《偶像》的剖析，探求電視才藝節(jié)目中蘊藏的某種特殊的永不泯滅的魔力，并揭示這類節(jié)目廣受歡迎的秘訣和真諦所在。

關鍵詞： 《偶像》 電視才藝節(jié)目 流行原因 節(jié)目效果

近年來，中國盛行諸如《快樂女聲》、《中國好聲音》之類的電視才藝節(jié)目，但類似的電視節(jié)目可追溯到上世紀60年代。荷蘭在1960年就創(chuàng)作了最早的才藝節(jié)目《新人薈萃》，2003年，荷蘭電視節(jié)目《偶像》在國家電視臺播出后，更是一炮而紅，獨領風騷，轟動若狂，已在全球成為最受歡迎的電視節(jié)目之一，在后來爭奪冠軍賽的特別節(jié)目《世界偶像》中，更是達到了瘋狂和極致的程度。此后，這種模式便一發(fā)不可收拾。數(shù)年來，該類電視節(jié)目在英國、澳大利亞、馬來西亞、美國、巴西、比利時、加拿大、挪威、丹麥、德國和泛阿拉伯諸國等國播出30多遍，收視率始終居高不下。

電視才藝節(jié)目雖然各有差異，但它的“偶像”格式卻有其大同小異的標準結構：參賽者們在評委面前展示演唱才藝。經(jīng)過小組比賽之后，評委們宣布裁決結果。再經(jīng)過幾個回合的淘汰之后，30個選手留了下來。然后，電視觀眾通過手機或短信投票選出最佳歌手。

許多年來，參與和觀賞電視才藝節(jié)目一直是電視娛樂節(jié)目的可貴資源，因為這類節(jié)目似乎蘊藏某種特殊的永不泯滅的魔力。本文通過對荷蘭電視節(jié)目《偶像》的剖析，揭示電視才藝節(jié)目廣受歡迎的秘訣和真諦所在。

一、競爭與和諧的統(tǒng)一

音樂理論告訴我們，群體聽唱歌曲是常見的增強群體團結精神的有效途徑。這種現(xiàn)象在日常生活中屢見不鮮：青年學生在俱樂部的合唱；足球體育場集體高歌助威，生日聚會的歡樂歌聲。當人們一起唱歌時，不同的聲音便融匯成一個整體，孕育團結。營造創(chuàng)作、傾聽和分享音樂的氛圍是促進社會和諧的理想手段之一。成功的音樂聚會可以給人一種交融的體驗，一種暫時的團體精神的烏托邦狀態(tài)。音樂給予喜慶的群體直接和情感的沖力，這種體驗很快就達到出神入化的熱度：如果音樂聲足夠大，再伴隨著舞蹈和歡呼聲，聲波和節(jié)奏的氣流就會迅速流入人體中。

才藝競賽是該類節(jié)目的主體部分，不僅帶來和諧，還要比拼出名次。整個才藝競賽的宗旨是每位參賽者具有不同的歌唱能力，他們以固定的標準被評判到應有的排列中。雖然每個競賽者都想得冠，但必須通過競賽得到相應名次。正如法國哲學家勒內(nèi)·吉拉爾闡述的模仿理論：人們事事競相模仿，欲望感染著欲望。共存的欲望引發(fā)競爭，競爭形成暫時的名次。

從這個意義上看，才藝競賽滿足了人類競爭與排名的基本需求。競賽由評委決出名次，評委掌控競賽的鑰匙。因此，像《偶像》這樣的才藝節(jié)目能夠持續(xù)走紅、經(jīng)久不衰，關鍵在于它的“盛典”模式，它那種激發(fā)人心的熱力場面，通過培育強烈的群體感，通過排名的歸屬感，促進人與人之間的和諧。

二、《偶像》中的競爭性

荷蘭電視才藝節(jié)目《偶像》的主要目標是：通過競賽，評選出冠亞軍。在初賽階段，節(jié)目的任務是把所有參賽人（2003年7625人，2004年16729人）篩選出一個90人的小組。正是這種篩選過程引起了較大的爭議，使得《偶像》吸引了眾多觀眾。

最初的選拔十分簡單：在荷蘭不同地方錄制歌手的演唱，錄音棚質樸無華。在藍灰色的背景下懸掛著大型的“偶像”標識，評委的桌椅是房間的唯一家具。選手進入房間到藍星的白點處，正好面對4位來自音樂界德高望重的評委。他們演唱完畢后，兩個評委給出評語并做出“留”、“去”的裁決。

評委們尖酸刻薄的評語是《偶像》節(jié)目的一大特點，他們除了給個別選手正向的評語外，大多數(shù)評語都是負面的甚至極端的。諸如“嗓音太一般”、“絕對沒希望”、“太死板無味了”、“平淡缺乏魅力”、“絕無天賦”等是常聽到的評語。一次，藝術家兼節(jié)目指導漢金·史密特評委評論一選手時說：“你太沒有魅力，不會唱歌，沒有個性。”話音剛落，其他評委就點頭并附和道：“沒嗓音，沒表現(xiàn)，什么都沒有。”接下來的選手也是以“唱歌好困難”的評語被刷了下去。

這種批評甚或生硬的評語使《偶像》的評委得了個“判絞刑的評審團”的“惡名”。《偶像》節(jié)目還盡其所能達到該名聲：賽事年間，觀眾要評出10個“刺玫花”評語。如2003年排名第三的評語是：“你若錄個音自己聽聽，你就不會來這了。”排名第二的是：“我不認為會有一大群人把你的宣傳畫張貼在他們的床邊。”排名第一的是荷蘭流行樂促進會主任杰尼·卡格曼的評語，當他聽完一個袒胸露背的女孩演唱后這樣說道：“你煞費苦心地穿衣打扮，今后唱歌可就不需如此了！”當然，這個節(jié)目是在嘗試并探索一條路子，想通過尖酸刺耳的評語捕捉參賽者們驚訝、羞辱和憂傷的情感反應。

這種取樂于他人的電視手法在2003年的季賽中達到了高潮，這天，將要播出10個最怪異的淘汰選手的特別錄像剪輯。《偶像》主持人萊諾·歐勒曼斯在介紹剪輯時說：“請大家鎖定頻道，因為廣告之后，我們將播出最怪誕選手的錄像，這個剪輯會使你們笑得變傻。”錄像一播出，只見在一塊光禿禿的土地上，現(xiàn)身這樣幾位選手：一個帶著大號眼鏡的女孩，一個穿著木屐的男孩，一個肥胖臃腫的女孩和其他歪瓜裂棗的人。這個片段采用廣角鏡頭拍攝，以電影手法有意扭曲人的相貌凸顯選手們的奇異特征。畫面上出現(xiàn)了評委們捧腹大笑的同時，選手們遂唱起了阿巴樂隊的歌曲“感謝你，音樂！”通過這段剪輯，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偶像》展現(xiàn)給觀眾的是一種怎樣的選秀模式。它不僅要把優(yōu)秀的歌手挖掘出來，還刻意讓觀眾關注到落選的參賽者。看來但凡秩序必有相反秩序，通過象征性反演，實現(xiàn)確認規(guī)則。

三、《偶像》的和諧性

一旦那些缺乏天賦的選手被熱熱鬧鬧地淘汰之后，就該營造團結和諧氛圍。為了完成這項任務，決賽場面將被打造成名副其實的盛大慶典，不再采用初賽時單調的錄影棚，而被安排在荷蘭當時最現(xiàn)代化、功能最齊全的演播室里現(xiàn)場直播。endprint

決賽的喜慶特征由主持人萊諾·歐勒曼斯和圖斯克·布魯珍的魅力主持強化。他們脫掉了運動衫和毛線衣，穿上了燕尾服和晚禮裙。他們的主持風格一改舊貌，開始散發(fā)和諧團結的氣息，彰顯喜慶節(jié)日的氣氛。入圍者再也不需自報身份，而是相互握手、相互擁抱，主持人頻頻祝福，場面熱烈昂奮。

與早期競賽不同，現(xiàn)在以聚集人氣為首任。主持人圖斯克說：“當時的場面是真實的。你參與緊張，你分享夢想，你同祈希望。一切都在運作、都在前行！音樂以友誼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音樂本應如此！我們的歡樂常在，我們的友誼千古！”這時，選手、觀眾和主持人都融為一體。突然間，似乎競爭消失了，人人都成了“冠軍”。此刻，音樂的社會功能發(fā)揮到了極致。通過集體同唱流行歌曲，營造團結的氣氛，這種氛圍再被決賽者興奮與緊張的情感所加強。

與此同時，評委也一改原先的尖酸刻薄為高度贊賞，他們時而褒揚得贊不絕口，時而興奮得熱淚盈眶，極力助推和諧團結的氣氛，把決賽推向了高潮。

《偶像》決賽還把大量鏡頭轉向現(xiàn)場觀眾，人群的高喊聲和歡呼聲隨著音樂的節(jié)拍和頻率變化，主持人也與觀眾的反應遙相呼應。萊諾時不時地煽情：“這是一個瘋狂的場面，所有觀眾都沸騰了起來！”《偶像》的策劃人認為，激發(fā)觀眾的熱情對節(jié)目至關重要：其一是呼喊聲能加強選手和觀眾的團結氛圍。其二是歡呼聲象征著《偶像》節(jié)目的狂熱度。其三是它能感染在家觀看節(jié)目的觀眾，使他們參與到狂歡的場面中。

也許有人會問，《偶像》的和諧基于什么？它的真諦何在？首先它應致力于競賽者之間和競賽者與現(xiàn)場觀眾之間的團結與和諧。其次，它要激發(fā)在家觀看節(jié)目的人通過電話和短信的方式參與到節(jié)目中。圖斯克常常這樣鼓勵家庭觀眾：“你們是最佳的評判者，你們現(xiàn)在就該拿起手機，做出自己的抉擇。”

然而，《偶像》不僅僅針對競賽者、現(xiàn)場群眾和家庭觀眾，它的最終目標是整個荷蘭。因為當時所有人似乎都投入到了《偶像》的盛大慶典之中，正像主持人萊諾描繪的那樣：“今晚，萬人空巷看節(jié)目，電話熱線穿全國。荷蘭正昂起了頭，企盼著冠軍揮手到來。”當最終揭曉冠軍的時候，萊諾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高呼道：“整個荷蘭都選的是他，整個荷蘭都沸騰了！”

這當然是言過其詞了，但的確有成千上萬的荷蘭人觀看了《偶像》的冠軍爭奪賽，觀眾還包括眾多的非荷蘭人，這里反復強調的“整個荷蘭人”并非指一種外部現(xiàn)實，而是一個民族構成的整合與象征。這種民族團結的內(nèi)涵在決賽的最后時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當晚帶來決賽結果的人是荷蘭國家教育、文化和科學事務局主任凡·列文。當他把未拆封的信封交給兩位主持人時，他說他很榮幸能出席這樣團結的盛會，能驕傲地頒發(fā)這個崇高的獎項。隨著萊諾宣布冠軍的名單，圖斯克已情不自禁地高聲宣布道：“荷蘭，從今你有了新偶像！”

四、《偶像》的創(chuàng)作手法與精神

總括而言，《偶像》是迄今為止最成功的電視才藝節(jié)目之一，它的收視率空前。《偶像》最初的設想是把老百姓個人的演唱排出名次。它的初選階段十分嚴格，并要求評委制造出一種尖酸刻薄的語境。它在播放“歪瓜裂棗落榜人”的特別節(jié)目時把《偶像》推向了階段性高潮。這時，它采用的是逆向反演的手法，著力強調歌唱能力的缺失，象征社會和文化視角上的怪異性。這些“歪瓜裂棗落榜人”以歡快熱鬧的方式體面地離開。而在比賽的另一面，勝出者成功了，他們將去參加競爭更激烈的決賽，他們的成績將是社會品質的具體體現(xiàn)。

緊接下來的決賽是為團結與和諧的氣氛而謀劃的，在決賽直播中，主持人與評委們正攜手共創(chuàng)一種歡樂喜慶之精神，一種相聚同樂之情感。這個階段的高潮是觀眾們對冠軍的選拔，在經(jīng)過數(shù)月的磨難與考驗之后，一個普通人剎那間變成了萬眾矚目的偶像。他以嶄新的冠軍身份在競爭對手和主持人的簇擁下，步入這個盛大古典般儀式的長廊上。今晚選手們的大團圓在全體高歌同唱時達至巔峰。這樣，《偶像》節(jié)目通過“逆向歡鬧”的階段性高潮升華到“偶像榮耀”的無與倫比的熱力盛況，完成了它的創(chuàng)意定位，使和諧與排名有機統(tǒng)一。這就是《偶像》的創(chuàng)作手法，這就是《偶像》的創(chuàng)作精神。

五、《偶像》濃郁的商業(yè)氣息

然而，《偶像》成功的背后尚存有不足與缺憾。譬如，《偶像》的決賽者屬于荷蘭社會的偶像，他們的歌唱水平象征著荷蘭社會的品質。但縱深考察，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社會品質是孕育在當代商業(yè)社會的本質之中的。《偶像》的入圍者都是年輕英俊的人，他們衣著時髦、奔放灑脫。評委們在贊譽他們時多用“無與倫比的歌喉”、“演唱得出神入化”、“表現(xiàn)得精妙絕倫”之類的評語傳遞“杰出的演唱”之信息。這些點點滴滴都拷貝自商業(yè)社會的“成就”與“功利”的價值標準中。此外，人們還對評委的邀選和獎項的歸屬中的商業(yè)化影響提出了質疑。顯而易見，《偶像》的價值觀是奠基于個人主義、資本主義和功利主義社會賦予的青年文化之上的。

從“盛典”模式來看，《偶像》節(jié)目成了青少年歡鬧不羈的享樂時段。它在策劃時過于滿足商業(yè)化娛樂的需求。例如，為了達到預期的廣告收入，節(jié)目組還聯(lián)動了諸如廣播和因特網(wǎng)等其他媒體手段制造全方位的轟動效應。此外，每段節(jié)目的時長都被限制在1個小時之內(nèi)，以便中間插播3次廣告。

《偶像》現(xiàn)象，這種在世界范圍內(nèi)廣受歡迎、經(jīng)久不衰的電視現(xiàn)象，無疑是這種熱力節(jié)目與當代價值觀有機結合的體現(xiàn)與外延。更準確地說，《偶像》不僅如此，它還在發(fā)掘、表述、代表及探求當代的價值內(nèi)涵。《偶像》是在原始電視才藝節(jié)目的框架下探索出的適應時代潮流的嶄新模式的典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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