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民幣國際化的收益與成本

摘 要：隨著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推進，目前人民幣國際化的收益和成本問題日益凸顯。貨幣國際化是把雙刃劍、既帶來收益又有風險，如何正確對待人民幣在國際化進程中產生的收益與成本是值得研究和探討的課題。

關鍵詞：人民幣 國際化 收益 成本

中圖分類號：F8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14）07-063-03

人民幣國際化是把雙刃劍，如何充分認識人民幣國際化帶來的收益與成本，如何規避人民幣國際化不利的因素，充分發揮積極作用，是人民幣國際化戰略選擇上不可回避的問題。

一、人民幣國際化的收益

1.人民幣國際化增強我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貨幣國際化，尤其是他國對夲國貨幣官方持有的增加會使本國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增加。例如，二戰后美國通過“懷特計劃”為基礎的布雷頓森林體糸，確立了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糸，進一歩促進了美國的國際霸權，而英鎊的國際地位則與本國政治軍事地位一起衰落。因此，人民幣成為他國儲備貨幣，人民幣政府債券成為他國的儲備資產，在一定程度上會使他國依賴中國經濟，進而可以提升中國國際地位，提高中國在國際社會的政治聲望。世界金融史告訴我們：美國、英國的大國地位崛起過程就是美元、英鎊國際化的過程。資金是經濟活動的血液，貨幣是資金的載體，一旦人民幣真正實現國際化，中國就掌握了世界貨幣的調控權和發行權，既可在世界經濟運行中掌握一定的主動權，在更廣的程度和更深的層面上參與全球經濟活動，還可以影響使用人民幣的國家的經濟發展，從而提升我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

2.人民幣國際化能夠避免外匯儲備損失，減少對大國經濟體的依賴。截至2013年底，我國的外匯儲備已達3.82萬億美元，高額外匯儲備一方面對基礎貨幣投放形成壓力，另一方面大量的美元外匯儲備實際在為美國經濟做貢獻。一國的貨幣國際化可以使本國政府通過在國際市場上發行本幣計價債券來融資，從而擴大為貿易逆差進行融資的范圍，而不必消耗本國外匯儲備；同時，貨幣的國際化也使本國居民可以投資海外，緩解貿易順差導致的外匯儲備壓力。目前我國的外匯儲備大多以美國政府債券的方式持有，這使得中美之間處于微妙的博弈狀態。在本次全球金融危機中表現得尤其明顯，如果美國經濟持續低迷，則中國外匯儲備隨時會縮水，而目前中國短期內找不到其他可供選擇的更好投資或者說目前持有美元債券是最優的選擇；此外，即使中國有其他更好的投資選擇，也不敢貿然分散自己的外匯儲備資產，因為中國對美元債券的大規模減持會使美國經濟進一歩惡化，而這勢必對中國的出口造成不利的影響，進一步惡化中國的經濟。因此一定程度上中國經濟依賴于美國經濟，而解決這種依賴關糸的最好方法就是人民幣國際化。

3.人民幣國際化可使中國獲得國際鑄幣收益。人民幣國際化的最直接、最大的收益就是國際鑄幣稅收入。在信用貨幣流通制度下，鑄幣稅是指發行者憑借發行貨幣的特權所獲得的紙幣發行面額與紙幣發行成本之間的差額。由于發行成本極低，發行國際貨幣就相當于從別國大量征收鑄幣稅。貨幣國際化后，一方面，他國中央銀行持有本幣作為外匯儲備，即相當于本國可以獲得一筆低息貸款；另一方面，本國政府可以在國際債務市場上發行本幣計價債券，增加本國貨幣的國外持有，這都會增加本國的國際鑄幣稅收益。在本國發行紙幣，取之于本國用之于本國，而發行世界貨幣則相當于從別國征收鑄幣稅；目前我國每年都向美國支付了巨額的鑄幣稅，國際貨幣的這種收益基本是無成本的。如果人民幣實現國際化，則意味著中國可憑借很低的紙幣發行成本獲取國際鑄幣稅收入，從而獲得了額外的國際資金來源，等于獲得第三方的無息貸款。當前中國擁有世界第一的外匯儲備，相當于給別國政府的巨額無償貸款，而且還要承擔通貨膨脹稅，對中國而言就是巨大的財富流失。人民幣國際化實際上是以紙幣換實際資源，既可減少我們因使用美元、歐元造成的財產損失，獲得國際鑄幣稅收益，還可為我國利用資金開辟一條新的渠道。充當國際貨幣的利益對中國而言還體現為：增加我國金融服務業的需求和收益，因為發行國的金融機構在國際上經營本幣業務的競爭力可能超過其他國家的金融機構，本國企業可以很便利地用本幣從事國際交易并避免任何匯率風險。此外，人民幣國際化后，通過參與大宗商品定價還可帶來廣義的鑄幣稅收益；由于目前大宗商品是以美元計價的，國際市場上大宗商品的價格取決于美元匯率的走勢。而中國正在超越美國成為最大的能源使用國，且在原材料，初級農產品等大宗商品的進口中占據越來越主要的地位。如果人民幣是國際貨幣就可獲取大宗商品市場的定價權，從而能夠在世界范圍內用人民幣購買資源，避免美元的流動性限制，將能帶來更巨大的鑄幣稅收益。

4.人民幣國際化為進出口企業帶來收益。人民幣國際化后，（1）進出口企業可以用人民幣進行計價和結算，能夠有效地降低匯率風險和減少利用外幣結算帶來的成本；（2）人民幣國際化還意味著外國投資者會把人民幣證券作為資產配置的一部分，增加了人民幣資產的持有范圍，提高了市場流動性，使得中國企業能夠以更低的融資成本擁有更多的融資渠道，從而降低企業的資金成本，也就是解決了企業的貨幣錯配問題；（3）人民幣國際化還有利于中國企業對外進行人民幣投資，避免使用外幣投資的流動性限制，更多地從經濟全球化中獲益；（4）能使企業規避匯率風險，不必考慮由于使用外幣而面臨匯率貶值帶來的風險。

5.人民幣國際化將擴大金融機構業務范圍和提升金融機構的國際競爭力。本幣的國際化需求會為本國金融機構提供更多本幣的海外業務機會，同時本國金融機構的本幣計價資產或者負債不必考慮匯率風險，因此對經營本幣業務具有相對優勢；而金融機構業務的拓展和導致利潤的增加也會進一步降低本國企業融資成本，并且擴大本國企業可選擇融資的范圍。由于本國金融機構對本國貨幣的業務相比外國銀行更具有比較優勢，從而使本國金融機構的本幣海外業務拓展成為現實。人民幣國際化后，銀行將為進出口企業進行人民幣貿易提供結算服務，為境外進口商提供人民幣融資支持，在擴大商業銀行業務范圍的同時，還可以增加我國金融機構的海外業務；同時由于金融機構不同業務間的互補性，可以提高金融機構的經營效率，進而提高整個金融市場的廣度和深度，增加人民幣資產的流動性。另一方面，人民幣國際化后，我國央銀作為金融機構的最后貸款人，可以提供流動性保護，降低我國金融機構的外匯風險，從而增加我國商業銀行在國際市場上的人民幣業務競爭力。此外在人民幣國際化后，銀行可以提供多種服務，從而能更好地分散風險，且有了央行的流動性保護，中國金融業在世界上將更有競爭力。

6.人民幣國際化將推動香港離岸金融中心的建設，促進中國經濟融入金融全球化的浪潮。貨幣國際化使外匯市場、本國金融機構、本國金融市場的效率都得以提升，而本幣資產的國外需求也會推動離岸金融中心的建設，與國際金融市場進一步接軌，從而促進本國與世界經濟金融的融合，而經濟一體化、金融全球化又進一步促進本國貿易、金融市場的發展。人民幣使用規模的增加、人民幣衍生產品的發展以及市場流動性的增加拓展了中國金融市場的廣度和深度，從而能更好地參與國際競爭，融入金融全球化的浪潮。我國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在滿足人民幣的海外需求方面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人民幣國際化必將促進香港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的建設，使之成為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

7.人民幣國際化有利于推動中國企業“走出去”。在人民幣實現國際化后，中國企業可以用人民幣到海外投資，實現企業的“走出去”戰略，融入經濟全球化。中國企業可以用更有吸引力的價格對國際上資源性企業進行兼并和收購，也可以更低的資金成本在資源豐富的國家投資建廠，開拓國際市場，而不必考慮用外幣投資時的匯率風險；國際化后的人民幣會因為其穩定的幣值，增加企業投資對外國的吸引力。近年來，我國通過提供政府資金和政策幫助鼓勵企業用人民幣到海外投資。考慮到日益增加的投資額，中國政府已經推出跨境投資人民幣結算，在對外直接投資方面尤為突出，這極大地推動了中國企業走出國門，為人民幣國際化創造機會。2013年我國境內投資者共對全球156個國家和地區的5090家企業進行了直接投資，累計實現非金融類直接投資901.7億美元。同比增長16.8%，其中地方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占比達36.6%；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已達到全球當年直接投資流量的5.6%以上，位居全球笫二，已超過德國、英國、日本等發達國家。人民幣國際化對中國對外投資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增加現有海外投資存量，目前中國境外投資流量中，當期利潤再投資比例占到總比重的34.9%，人民幣國際化將大大提升我國對外投資的快速增長；二是為對外投資掃清諸多外匯管制障礙，推動更多私人企業對海外投資；三是提升中資企業的海外競爭力。過去由于定價權和結算程序都受到外國企業和政府的影響，中資企業海外業務受到諸多限制，原來的外匯管制加大了中國企業海外并購的程序難度，而人民幣國際化能更好地解決這一問題。

二、人民幣國際化的成本

人民幣走出去有收益，就會有成本。人民幣國際化會引發貨幣需求和匯率的波動，對中國經濟的增長、金融系統的穩定性產生沖擊。

1.人民幣國際化會增加中央銀行貨幣政策調控的難度。根據“三元悖論”的觀點：貨幣政策的有效性同資本的國際自由流動和匯率的穩定性無法同時滿足，人民幣國際化會增加中央銀行貨幣政策調控的難度，本幣的國際需求使貨幣需求和供給都變得復雜，從而可能使貨幣政策操作與政策目標有所偏差。人民幣國際化后增加居民和非居民持有人民幣計價資產的范圍，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中國人民銀行通過公開市場操作來進行貨幣操作的能力。本國貨幣的國際化增加了本幣計價資產持有的范圍，增加了資本流動和匯率的波動。例如，20世紀60年代的日本和70年代的德國，都曾不同程度的擔心本國貨幣的國際化導致資本流入，從而使本幣升值壓力加大，降低本國產品的競爭力，甚至過度的資本流入導致幣值高估，利率下降，資產泡沫；而在經濟不景氣時期，一旦投資形成普遍預期，導致“羊群效應”，資本的加速外流會使本幣急劇貶值，使本國市場陷入蕭條。以貨幣政策目標為例，封閉經濟條件下，央行是憑借貨幣政策工具對國內經濟變量的影響實行既定的貨幣政策調控。人民幣國際化實現后，一些在人民幣不可兌換、匯率固定和資本管制等條件下發生作用的貨幣政策，將會受到匯率變動、資本頻繁流出流入的影響而失去效果。貨幣政策工具的使用不僅會對國內經濟變量產生影響，同時也會引起對外經濟變量的變化。因此，人民幣國際化加大了經濟政策目標實現的管理難度。

2.人民幣國際化將使中國可能面臨“特里芬難題”。所謂“特里芬難題”，即指一國貨幣國際化后，成為他國的儲備貨幣，使得對本國投資增加，從而使本國資本凈流入，導致本國貿易逆差，而貿易逆差導致本幣面臨貶值壓力，這與國際化貨幣保持幣值穩定與堅挺的前提條件相矛盾。但對于中國，在今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人民幣還達不到權重貨幣的地位，因此目前仍可暫時忽略“特里芬難題”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影響；但是，一旦中國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特里芬難題”將成為我們不可回避的難題。

3.加大了人民銀行和外匯局統計監測的難度。準確、及時地掌握跨境和境外人民幣的流通狀況是防范人民幣境外流通風險的前提。在邊境貿易中人民幣現鈔的結算形式一直占據著重要地位，給跨境資金流量和存量的統計、監測帶來很大的困難；從目前的情況看，人民幣跨境流通的數據大多是估算得來的，缺乏科學的統計方法和手段，也未建立健全人民幣跨境流動統計和監測的制度。外匯管理部門缺乏與海關等相關監管部門的聯網信息共享，難以掌握個人結算資金的具體流向。數據不清、情況不明就會削弱監管的針對性和有效性。

4.人民幣國際化將沖擊中國金融系統的穩定性。貨幣國際化在使本國融入全球經濟的同時，也使本國金融體系更多地暴露在全球金融風險下。這種風險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中體現得尤其明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這類成本，人民幣國際化的戰略實施更要與資本賬戶開放，國內金融市場發展以及匯率和利率市場化穩步結合起來。首先，只有具有充分廣度和深度的金融市場才能承擔人民幣資產的跨國流動，吸收投機性資本沖擊；其次，資本賬戶的開放要循序漸近，與國內金融市場的改革保持同步，以防止資本跨國流動對本國經濟金融體糸產生嚴重沖擊；最后，資本賬戶開放要與匯率、利率市場化保持一致。長期來看，人民幣國際化的前提是人民幣基本保持幣值穩定并且自由浮動，只有具有穩定堅挺幣值的貨幣才能使第三方愿意持有，如果一國匯率波動劇烈，則該國貨幣計價資產價值必然劇烈波動，不符合貨幣具有儲藏價值的要求。因此，人民幣匯率自由浮動是大勢所趨，因為在當今匯率制度下，一國的匯率如果是固定的，必然是盯住某一種貨幣，從而也不為他國所持有。就人民幣而言，由于中國持續雙順差的存在，人民幣具有升值壓力，如果貿然放開，必然使人民幣匯率劇烈波動，對國內金融體系沖擊較大。

5.人民幣國際化使中國政府在境外承擔更大的金融穩定的責任。一旦人民幣國際化，中國政府在制定貨幣政策時就不能僅僅考慮對國內經濟目標的影響，還要考慮在國際市場上的效應，從而使我國政府需要承擔更大的金融穩定的責任。這種國際責任負擔曾經使一些國家對本幣國際化保持中立態度。例如歐洲中央銀行明確提出不促進或者阻撓歐元的國際化運用，其貨幣政策目標是保持歐盟內部經濟穩定。縱觀貨幣國際化的歷史，似乎也沒有國家從國際責任出發考慮推進本幣國際化，本質上都是從本國利益出發來推進貨幣國際化進程。

人民幣走出去有收益，就會有成本，而且一開始走出去，甚至有時成本超過收益，但如果我們政策實施得當，人民幣國際化不但不會對我國貨幣政策產生影響，反而會有助于解決當前貨幣政策所面臨的困境；從長遠的利益來看，人民幣國際化利大于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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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文娟，中共廣西壯族自治區委黨校經濟學教研部副教授，研究方向：金融理論與實踐，西方經濟學 廣西南寧 530022）

（責編：若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