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有過許多觀念之爭,表明各有言說。但對中小學教育來說,語文應當是一門基礎課程,或者說應當作為一門基礎課程來建構。傳統教育中,最為可貴的是重文本,這個傳統無疑是值得發揚的。因文本作為有條理的語言,比起人為設計的語言碎片來更便于學習。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由于一切都押在文本上,也有可能過于籠統。文本在程度上雖有難易之分,但僅有這樣的區分是不夠的。難度大的文本,很可能被忽略了;而難度易的文本,又引不起足夠的重視。借助于文本,還得有學科的建構,否則語文學習的情形就不可能明朗?,F代以來,有了一個語文的學科設置,但在文本與學科之間,一直不曾理順關系。著眼于學科建構才有以文本為例子的做法。但有可能趨于另一極端,就是將所有的例子視同一律,這就漠視了文本自身的價值。其實文本不僅有自身的價值,對于中小學語文學習來說,還得注意興趣及實際程度等。選擇什么樣的文本來讓學生學習,是值得探究的。
語文與其它學科的關聯,也略為言說。就語言方面來看,涉及語言學,具體一些就有語音學、詞匯學、語法學及修辭學。就篇章來看,又涉及文章學。文章學講文章原理,包括內容和形式兩方面,內容層面有背景及意圖、類別、標題、內涵等,形式層面則有文體、結構、技法、語言等。而體現于實際的讀與寫中,又有閱讀學與寫作學,這應當是側重于操作的。再如思維作為獨立的學科,對各學科都有一種滲透作用。則語文中也會有邏輯學,且不管形式邏輯還是辯證邏輯。文本中有不少名家名作,且古今中外都有,這又涉及文學史。文本的內涵方面,則有文化學。不用說,文化學的包容甚廣。對于文本的欣賞,還需要用到文藝學。而文藝學理論又有頗多分支,有側重于社會學的、歷史學的、心理學的、美學的等等。這樣簡單地疏理一下,就知道語文中會涉及許多學科。若對這些學科取排斥態度,不僅不利于提高,還會使語文教學失去許多憑借。但若照搬照套,又有可能帶來混亂。各種概念術語原本是有所指的,但交錯在一起,就可能打起架來。這都得站在語文的立場上好好整合,從而有助于語文學習或教學。
如何學習或教學,先要明確概念。馮友蘭這樣說:“一個人看見一棵樹,但不知道那就是樹。今天看見一棵樹,明天又看見一棵樹,看到第一千天,他才知道那就是樹。對于這個人說,這個‘樹并不是第一千零一棵樹,而是樹的概念。如果他進一步了解到什么是概念,而又自覺其了解,他的精神境界就開始進入概念世界了。有概念而且自覺其有概念,是人之所以高于其他動物者?!边M而,“一個人所有的概念就是他的精神境界;一個人所有的概念的高低,就分別出他的精神境界的高低?!边@里簡要地講了感性與理性的區別。而學習以理性內涵為主的課文,就要盡可能地明確相關概念的內涵,尤其是主要概念。再就是區分類別,即不同學科的概念需要有所區分,切忌照搬或混在一起。眾所周知,先前是文史哲不分的,而今各有歸屬。這不是說語文中不能涉及歷史與哲學內容,而是不必包辦。同樣,語文學習的文本中有一些科學內容,但也不等于就是科學教育。有一段時間,語文試卷中出現了不少科技文,且都是前沿的科技知識,讓學生讀來云里霧里,是很不恰當的。換個說法,語文中的科技知識,應當是其它科目中已接觸到了的,而不是由語文來代辦或承擔。語文與其它科目的關系,雖有交叉滲透,但基本上是橫向的并列關系。語文課程建構與傳統相比,顯然是縮小了范圍。與其它科目并列,又有其獨立性。此種獨立性,在于它所承擔的是母語教學,進而是由母語所承載的文化教育。
語文建構,自然要考慮課程性質、課程目標、課程要素等。課程性質界定為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應當是較為明確的。既考慮到語言的工具作用,又顧及語言的內涵。這二者,是言與意的關系,即立言以盡意。雖說有言不盡意與意在言外等說法,但言與意大致還是對應的。朱光潛在《文學與語文》中說:“我細心體會閱讀與寫作的經驗,覺得文學上的講究大體是語文上的講究,而語文的最大德性是精確妥帖。”“尋字句和尋意義是一個完整的心理活動,統名之為思想,其中并無內外先后的分別?!边@里強調了思維的同時也是表達上的到位。用朱光潛的話說,語言文字與思想內容不能分開。不僅不能分開,甚而還是合二為一的。具體地說,看重工具性,有可能抽空了內容,趨于形式主義;看重人文性,又眾說紛紜,往往莫衷一是。工具性與人文性是言與意的關系,不可強為區分,更不可趨于極端。那種非此即彼的思維不可取,不符合辯證法。
但工具性與人文性如何統一,從而避免走向兩個極端,或許還得加上一個實踐性。即在具體的教學展開中達成統一,這正是一個實踐的過程。語文教學的實踐性,應當有助于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且此種三位一體,更對應于三維目標,即知識與能力、過程與方法、情感態度與價值觀。三維目標中,知識與能力可與工具性對應,情感態度與價值觀可與人文性對應,至于過程與方法這一維,則更多與實踐性對應。具體地說,就是不管過程的展開還是方法的運用,都多有實踐之義。這里強調實踐之義,既表明實踐是一個過程,也表明在實踐中不斷調整及修正。在實踐中生成,也在實踐中檢驗。語文的實踐性,換個說法就是操作性,即要能在操作上有所指導。這當中有共同的教學手段,也有各學科不同的特點,要有所區分。其實各學科都要找尋合宜的教學手段,才有助于教學的展開。就語文來說,長期以來由于教學的手段較籠統,因而降低了語文學習或教學的效率,這是語文遭人詬病的原因所在。換言之,語文要加大實踐性或操作性的研究,從而更好地實現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
語文作為人文學科的基礎科目,也許不像自然科學的基礎學科即數理化那樣有系統,但沒有系統的建構,不等于沒條理。條理性的設計自是要顧及學生程度,循序漸進,不可過于超前或滯后,但最好能分階段定目標。語文學習是連續性的,這好像抽刀斷水一樣不可分,但有所區分,更便于達成目標。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這三個階段不妨各有目標。比如作文,目前好像只有字數上的目標。即小學階段要達到四百字,初中階段要達到六百字,高中階段要達到八百字。但還有別的目標,比如文體目標。小學階段能用五種表達方式寫出相應的片斷即可,初中要掌握記敘文、說明文、議論文的寫作,高中階段則還要提升,即有復雜的記敘文、說明文、議論文。目標的設置不妨更細一些,比如描寫作為一種手法,小學就會了,但由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有沒有區別呢?應當是有能力上的區別,那就不妨更明確一些。語文學習中其它不明確的層面,可依此類推。語文課程中,只有盡可能明確目標,學習或教學才更有方向性。目標雖說是預設的,但大可表明努力的方向。而目標的達成,更有完成階段學習任務的意思,也便于檢測。語文就課程要素來說,包括知識、能力、修養等,則相應的目標就是掌握語文知識、提高語文能力及增進語文修養。對語文學習或教學來說,這可以說是大目標。至于三維目標之說,大致也是對應的。
從課程要素來看,語文知識有語言知識、文章及讀寫知識、文學文化知識等,這些知識雖并列在一起,卻是屬于不同層面。能力有聽、說、讀、寫之分,其中聽與說屬于口語運用,讀與寫則為書面能力。聽與讀是吸收,說與寫為傳導。語文修養,有文學審美、文化傳承及人文養成等。這些要素既各有所指,又要有機配合,三位一體才有助于語文的學習或教學。比如文本與學科的矛盾如何解決,當然仍要借重文本,而不是直接講授課程知識。一方面是課程知識的建構不夠完整,可謂先天不足,而不像數理化那樣是純知識。再就是那種知識性的講解,大都是抽象的,不大適于中小學的語文學習或教學。像分解語言知識點的做法,即拼音、文字、詞語、句子、修辭等,再設計許多題目來練,看似走了捷徑,實則不無誤導。語文的知識與能力,并不是對應關系,這其中還有一個文本。從文本中掌握知識,有一個建構與生成的過程?;蛘哒f,知識方面的練習最好是結合文本來設計,多從文本中取例。再就是借助文本來訓練能力,尤其是讀寫能力。大量的文本閱讀就是為了提高閱讀能力,對寫作也有一種參照作用。以文本為參照,還可開展仿寫之類。至于語文修養,大都蘊于文本中。如此,課程要素所包括的知識、能力、修養等,都可與文本學習或教學結合起來。而在重文本的前提下來建構課程,仍要有梯度設計或層次區分,以便于達成目標。
(吳永福 福建省長汀一中 3663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