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勇
摘 要:在中國傳統社會,儒家深刻了解到誠信倫理產生的主客觀條件,并建構出一套行之有效且影響深遠的誠信倫理。這對于當前培育踐行誠信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關鍵字:儒家、誠信倫理、啟示
在中國傳統道德體系中,誠信之德是中國傳統倫理的結合點,誠信與封建道德的其他規范相互貫通并居于核心地位。在形成儒教倫理以降的封建社會,誠信始終發揮著規范人們行為、維系社會秩序的重要功能,周敦頤就稱之為“五常之本,百行之源”(《通書·城下》)。
1 傳統誠信倫理建構的主客觀條件
“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現實生活過程。”馬克思恩格斯認為,道德和其他意識形式一樣,不是獨立發生和發展的,它植根于社會的經濟基礎和人們的現實生活實踐。所以,傳統社會中的誠信之德必然植根于傳統社會人們的生活實踐之中。
1.1 誠信之德是道德主體的內在需要
誠信,自古就具道德意境。在“人之初,性本善”的預設中,傳統誠信承載著“義”的重擔。在中國傳統社會,將誠信內化于自身的價值觀念中,認為誠信行為是自身的精神追求。因為個體如果沒有誠信,就不能確立內在的主體性,就不能與個體自身和諧地相處。
1、誠信之德是道德主體內發的
“誠者,物之始終。”(《中庸·第二十五章》)誠信能成人、成物,是萬物的本體所在。因此,在中國傳統社會中,價值誠信是道德主體內發的。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大學》)
“內省不疚,無惡于志。”(《中庸》)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孟子·盡心上》)
以及《大學》、《中庸》中都講到的“慎獨”和“君子不欺暗室”等,都從不同的方面對誠信的內發性做出了解釋。
2、誠信之德要求主體自為
作為內發性的誠信之德,要求主體自為。只有主體有著向善愿望的人性努力,才有可能結束被動接受作為外在規范的“誠信”,轉而將“誠信”作為主體內在的道德需求。主體的道德需要越強烈,其內在自為活動的自覺性就越高,效果也就越好;道德需要的層次越高, 其內在自為活動的水平也越高。主體道德內在自為的過程實際上是道德需要產生并逐步得到滿足的過程。在主體“誠身立信”的過程中,道德主體誠心為善并付之實行,主體既賦予期望與理想以實質的內涵,又使自身的存在獲得了內在的意義。
1.2 外在“誠信壓力”使主體將誠信之德作為終身關切
內發性的誠信之德不可能直接單獨地誘發主體的道德需求。作為道德規范的“誠信”,體現出社會整體利益的內容,對于每一個具體的、現實的主體來說,他總是首先從個人利益關系所反映的實際生活狀況出發,去感受社會整體利益的存在,進而決定自己的行為與作為外在道德規范的“誠信”的吻合程度。只有主體參與的利益關系、獲得的實際利益,在邏輯性上和現實性上都同社會整體的利益內容保持了一致,主體有機會從“誠信”這種社會規范背后的社會整體利益之中找到滿足個人利益的形式和內容時,他才會把關心的目光投向“誠信”。
傳統社會是熟人社會,在傳統社會中個體的“誠信度”與他們的生存利益直接相關。“傳統誠信以自足自給的自然經濟為基礎,簡單的社會分工造就了相對狹小、封閉的社會系統,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主要憑借宗族血緣或地緣因素生成。”在這樣的簡單封閉的社會中,個體之間是知根知底的,人們經常根據一個人的過去來推斷他的現在和未來,人們背負著較大的誠信壓力。個體就始終處于持續的“被關注”的狀態中,如果個體的“誠信度”受到質疑,這就意味著他在社會中生存的道德根基受到動搖,不再有獲得更好生活的權力。如在《論語·為政》篇中,就提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孔子就認為一個人沒有誠信,就像車子沒有“輗”、“軏”不能行進;在這里,就是強調個體如果沒有“誠信”就不能夠在社會中很好地在社會上生活。正是由于有了這樣的“誠信壓力”,就要求個體如果想要較好地生活,必須把誠信作為終身的道德關切,始終如一的加以維護。
道德主體內在自為活動使道德主體獲得了內在的意義,在社會心理層面,社會民眾崇尚明理誠信逐步成為一種文化傳統,內化為傳統社會民眾的一種精神特質。而且由于這種主體內在自為活動具有特殊的教化、調節和導向功能對于維系傳統社會秩序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統治階級出于“以德率政”維護其統治的政治需要,不斷地闡發和強化它,使誠信以封建綱常的形式居于社會道德的主導地位。
2 儒家關于誠信倫理的建構
我們應該看到,單單只有“誠信”的善良愿望不能促成誠信行為的發生。然而,個體的“誠信”如果僅僅是為了一己私利迫不得已的圓滑表現的話,那么個體的所謂“誠信 ”行為肯定不會長久,他的迫不得已在私欲心不斷膨脹面前,在激烈的利益沖突面前,遲早會轉向對外在“誠信”規范的背叛。“誠其意者,自修之始也”誠信的涵養與培育,一方面是靠教育的啟發與誘導,另一方面,也是更為根本的方式是靠其發自內心的自覺性的維護;單純的外部機制,在某些方面可以起到限制作用,但是根本問題的解決是應該是主體的內在自為。
因此,傳統儒家更加關注主體向善愿望的人性努力。儒家對主體內在自為進行了設計,提出了“理想人格”的范式。通過引導個體孜孜不倦地追求“理想人格”,以使自己達到更高的人生境界。理想人格是傳統社會的價值理想的具體體現,它以綜合的形態展示了人的價值取向、內在德性、精神品格。在儒家思想中,人格作為內在的品格往往與內圣相聯系。儒家的經典《大學》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說,其中“修身”以正心、誠意為具體內容,從而更多地以內圣為指向,“內圣”的價值標桿就是儒家的理想人格。在儒家這一系列的建構中,誠信之德一直處于基礎性的地位。
在孔子的“理想人格”范疇中,有“圣人”、“仁人”、“成人”、“君子”等人格類型。孔子對理想人格區分了不同的層次:最高層是至善至美的“圣人”,這是最高人格境界,這是理想的近乎完美無缺的;第二層次的叫“成人”( 朱熹也曾將這里所講的“成人”注解為“全人”),這是具有現實性的,通過實踐可以達到的德才技藝兼備,全面發展的人,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賢人;第三層次的叫君子,是超越于自然人的道德人,即與小人儒相區別的君子儒。
在這三個層次中“成人”是人格提升的中轉性的一環,其重要意義不言而喻。孔子專門做過論述:“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論語·子路》)孔子在這里特別提出“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即做到誠信就可以算是成人了。孔子在《論語·衛靈公》篇中提出“信以成之,君子哉”,明確將誠信作為抵達“君子”人格的基礎。由此可見,誠信在主體內在自為尋求人格完善歷程中的重要的意義。
孟子首先指出了個體認知“誠”的可能性。《孟子·離婁上》中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在孟子看來,“誠”不僅是自然界的規律,是最高的道德范疇,也賦予其形而上的意義;而且把“思誠”作為“人之道”,指出了個體認知“誠”的可能性。關于理想人格,孟子提出“信人”的人格檔次和概念,“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孟子·盡心下》)意思就是只要人自身確實具有善德就叫做信了,可見孟子也認為誠信是完美人格的道德前提,通過個體內在自為可以通達到“信人”的理想人格。
后來,《中庸》中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也是主張通過克己自律的修養而達到“誠”的道德境界,從而與自然之道的“誠”相統一。張載對孟子的觀點進行發展和詮釋把“誠”作為天理,認為人通過加強自身的道德修養可以最終達到“至誠”的境界。如張載在《正蒙·誠明篇》中指出:“誠善于心謂之信”,“誠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聞見小知而已,天人異用,不足以言誠,天人異知,不足以言明,所謂誠明者,性與天道不見乎小大之別也。”
3 儒家關于誠信倫理的建構的現實啟示
當前,我國正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誠信就是其中的重要內容。然而社會誠信與個體誠信之間存在著一種緊張關系,即個體不愿將社會誠信內化為自已的行為規范,個體行為所實際遵循的誠信規范與傳統的誠信之德相去甚遠,社會誠信越來越外在于人們的日常生活,成為漂浮于現實層面的無根的浮萍。儒家對主體向善愿望的人性努力的關注以及對主體內在自為的設計對于解決當前這種緊張關系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首先,要在樹立正確的誠信導向上下功夫。如“理想人格”在傳統社會發揮著道德引領作用,通過樹立正確的誠信導向來確立社會普遍追求的道德價值目標。通過多種手段的宣傳引導,傳遞一些誠信價值信息,刺激主體的認識活動和情感體驗,從而讓主體置身于一個誠信觀念明朗、誠信與不誠信行為取舍方向明確的社會環境中。這樣,主體在進行行為取舍時,就會無形中感受到社會道德規范的壓力,從而更傾向于選擇誠信的行為。
其次,激發主體的內在誠信需要。誠信需要的產生是個體在人的社會化過程中通過對社會文化中誠信價值觀念的認識和掌握,并通過自身的不斷修養而形成的。在此過程中,人們逐步樹立起了誠信的觀念,這種觀念一旦形成便成為一種獨特的精神力量支配人的行動。通過教育和主體的主觀努力,逐步提升個體的道德判斷能力,認清誠信的本質,讓誠信之德真正成為主體的內在需要。
最后,要加強社會誠信的制度建設。當前,我國社會誠信建設的現狀是主體還無法在意志自由中做到游刃有余,需要不斷從道德他律階段邁向道德自律階段,必需有一定的外在壓力與他們的任性和偏私相抗衡,以強化他們的誠信意志,促使他們選擇誠信行為。因此,要將社會誠信與利益直接相連,主體通過在對社會整體利益的認同和個人利益實現之間關系進行認真梳理,切實感受社會整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的密切聯系,從而選擇誠信行為。同時,依靠強大的社會組織和社會輿論的力量,對社會成員行為做出的或賞或罰的規定和裁判,肯定、提倡、贊許誠信行為。這樣,在誠信獎懲的基礎上,主體受社會風氣和道德氛圍的感染,經歷價值取向的橫向對比和縱深反省,對誠信規范的服從立場將會越來越堅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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