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海巖+王亞楠+梁佳麒
[摘 要]大約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我國學術界開始關注中國農民政治社會化問題,2006年前后掀起研究的熱潮,并一直持續至今。就視角而言,已有的研究做到了面對現實而不忽視歷史、注重一般又照顧特殊,就研究方法而言,調動了多元研究方法,實現了資料占有方面質與量的雙豐收。但是,已有的研究也存在著研究對象劃分不夠細致、政治社會化渠道時代感不強、對政治社會化效果重視不夠等問題。
[關鍵詞]農民;農村;政治社會化
[中圖分類號]D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14)09-0030-04
對于多數發展中國家而言,農民才是國民的主體,“如果農民默許并認同現存的制度,他們就為該制度提供了一個穩定的基礎”[1]。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一員,農村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重一向很大。1949年末,中國89%以上的人口集中在鄉村,此后伴隨城鎮建設和人口流動,農村人口的比重不斷下降,但直到2011年,城鎮人口才以微弱優勢反超農村人口。[2]因此,農民政治社會化在我國同樣是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本文通過對農民政治社會化已有理論成果的分析總結,以期為此領域的未來研究工作提供一定的啟發。
一
2013年9月22日,課題組以主題中同時包含“農民”、“政治社會化”,“農村”、“政治社會化”,“鄉村”、“政治社會化”為條件在中國知網學術期刊庫(http?押//epub.cnki.net/)進行檢索,共獲得108條結果。最早的一篇是《農村中小學生政治社會化問題的初步調查》,發表于1990年第1期《淮陰師專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最近的一篇是《提升我國少數民族農民政治認同問題初探——基于廣西壯族自治區沿海三市的調查分析》,發表于2013年第7期《理論導刊》。在此之間的22年里,有14個年份出現公開發表的學術論文,占年份總數的64%左右。1990年至2005年,論文數量上升趨勢較為平緩,2006年之后,上升趨勢轉為明顯。
再以篇名中同時包含“農民”、“政治社會化”,“農村”、“政治社會化”,“鄉村”、“政治社會化”為條件進行檢索,共獲得37篇論文。37篇期刊論文中,發表時間最早的同樣是《農村中小學生政治社會化問題的初步調查》,但是在這之后的14年里,有關農民政治社會化的論文數量不多,直到2005年才有顯著提升,并且幾乎每年都有成果出現。
37篇論文中于中文核心期刊發表的有19篇,約占總數的51%,“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來源期刊發表的論文共8篇,占總數的22%。上述論文被引用次數達到59次,平均每篇1.59次。
本課題組以篇名中包含“政治社會化”為條件于中國國家圖書館(www.nlc.gov.cn/)進行檢索,共獲得16條結果,其中直接針對中國農民的政治社會化問題展開專門研究的共兩部,分別是《從農民到公民》(匡和平,2009年,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城市化的孩子:農民工子女的身份生產與政治社會化》(熊易寒,2010年,上海人民出版社)。
二
從研究的切入點分析,上述成果主要圍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1.中國農民政治社會化的歷史。在我國,自古以來,就有重農傳統。一方面,農業在整個國家的經濟結構中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以農為本”皆為歷代統治者奉作治國圭臬。四民之中,農亞于士,而優于工、商。士為政府官員的后備軍或淘汰者,且數量有限,可另當別論。因此,在一般意義的“民”中,農民地位最高。為維護統治計,幾乎每個王朝都會對農民政治社會化投入很大的精力。自漢至清中期,逐漸形成了“以‘儒學為內容、以‘政教合一為形式”、“以維護‘皇權合法性為目的”、“以培養‘臣民為目標”的政治社會化模式。進入近代以后,傳統的政治社會化模式遭遇西方政治文明的挑戰,卻又沒能壽終正寢,中國農民的政治人格是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現狀對其迫害”時“無形中塑造而成的”,顯現出“間接政治社會化”的特征。[3]
為了將中華民族從封建勢力和殖民勢力的牢籠中解放出來,中國各階層的仁人志士進行了不懈的探索,并逐漸認識到只有喚醒民眾方可獲得改造社會的力量源泉。孫中山先生在其革命生涯中便始終以“喚起民眾”、“改造國民性”為己任,而且專門針對中國農民階級的特征,提出以合乎人性和本土文化的方式引導農民,借助武裝斗爭和統一戰線的互動改造農民的政治社會化方案。[4]中國共產黨誕生以后,對于農民政治社會化的重視程度進一步提高,并主動尋找自己的實踐方案。這一過程中既有偉大的成績也有沉痛的教訓。新中國成立初期,人民政府通過改變農村社會控制體系、提升農民政治地位等方式使農民的政治認同感在很短的時間內空前提高,為政權穩定、國家建設提供了必要的基礎條件。但是,整個國家的城鄉二元分割狀態又導致農民被再度邊緣化了。這一缺陷是上世紀60年代以后農民政治社會化水平發展趨緩的重要原因。[5]
2.中國農民政治社會化的現狀研究。文革結束后的中國,政治、經濟、文化諸領域發生了全方位的深刻變革,原有的政治文化、傳播渠道都已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發生了改變。受歷史傳統、教育水平、文革政治風暴等因素影響,我國農民政治社會化的總體水平較低,主要表現在缺乏政治知識和政治技能、政治認同感及政治參與水平不高、婦女政治參與邊緣化等幾個方面。這種狀態顯然與新的時代格格不入。要改變這一狀況,必須努力建構一個有機統一的農民政治社會化引導體系,更新傳統的思想政治教育觀念,擴展和豐富農民政治社會化的內容,改進和創新農民政治社會化的方式,加強農村基層政治組織及其組成人員隊伍建設,樹立黨和政府的良好形象。[6]有的學者還提出,我國農民政治化水平提升緩慢,與其收入增幅趨緩挫傷政治參與積極性有很大關系。因此,增加農民收入,使其享受到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成效,才能為農民政治社會化提供堅實的基礎。[7]
3.政治社會化渠道研究。任何階層、群體完成政治社會化都必須借助一定的信息傳播渠道。改革開放以后,廣播、電視等媒體大量進入農村地區,并對農民的政治生活產生影響。特別是對那些思維比較活躍、喜歡接受新鮮事物的青年人的作用更為突出。大眾傳媒在農村青年的政治社會化過程中的積極影響,主要表現在傳授政治知識、政治技能,傳播政治觀念,輔助政治表達。當然,大眾媒體的消極作用也不容忽視,比如對商業性信息的過度傳遞往往導致農村青年的道德意識扭曲、價值觀念偏差,假新聞的泛濫使農村青年對媒體的信任感下降等等。有鑒于此,我國政府應當在繼續貫徹實施九年義務教育,提高農村青年文化素養的同時,加強新聞媒體自身的改革。[8]
在成功推行九年制義務教育之后,我國絕大多數農村地區的青少年均可接受完整的中小學教育。中小學自此成為農民政治社會化的常規渠道之一。有研究發現,不同年齡段的在校生所表現出的政治社會化程度并不相同,低年級學生(8至11歲)的政治社會化水平很低,小學高年級學生(11-13歲)對政治問題缺乏興趣與了解,尚未形成自己的見解和態度,初中生(13-15歲)對外界施加的政治意識方面的影響容易接受和信賴,高中生(16-18歲)對政治人物能作出較深刻的評價并對現實政治問題表示自己的見解。與此同時,農村中小學在政治社會化功能履行方面存在對思想政治課程重視程度不夠、校園環境缺乏政治氣氛、不注意開展課外教育活動等問題,這影響了其功能的充分發揮。[9]
大眾媒體、學校的政治社會化功能多停留在傳遞抽象觀念、設置虛擬情景,在信息場的真實化、形象化、直觀化方面無法與政治實踐活動相媲美。對農民而言,最經常接觸的政治實踐便是村民自治。如果善加利用,村民自治與農民政治社會化之間可以形成良性互動,即村民自治的完善會促進農民的政治社會化,農民政治社會化的進步又將反過來推動村民自治的發展。[10]
4.特殊群體的政治社會化研究。改革開放以來,農村人口向城市的流動性增強,從而產生了農民工這一特殊的群體。城鄉間的頻繁交替,使得農民工及其家庭成員的政治社會化產生了異于傳統農民的一系列特征。熊易寒先生通過研究發現,家庭、學校、國家、社會干預是農民工子女政治社會化的主要媒介,身份生產是農民工子女政治社會化的中心,就讀于公辦學校的農民工子女在成長過程中存在顯著的“天花板效應”,農民工子弟學校盛行“反學校文化”。[11]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不同民族之間由于經濟、文化、生活習俗的不同,政治環境、政治心理等均有所差別。基于這一現狀,很多學者將不同民族間的政治社會化剝離開來分別討論。比如華宇先生通過研究發現,基層黨組織對農民政治社會化的完成作用巨大。但是,在貴州省某些少數民族鄉村的基層黨組織卻存在主導政治文化功能偏弱、利益聚合功能不足、參與功能不足等嚴重問題,直接導致其領導農民政治社會化功能的減弱。[12]
5.政治社會化功能與效果研究。功能是一個事物因自身的特性而具備的作用于環境及其他事物的潛質和能力。政治社會化功能是政治學的常識性問題,但具體到中國農民則需結合實際情況加以分析。以農村社會管理為例,我國農村社會管理由“誰來管”、“管什么”、“為什么要管”和“怎樣管”四要素構成,而上述要素皆需借助農民政治社會化才能實現科學的配置。[13]
為了將農民政治社會化的功能充分激發出來,我國學術界開始關注農民政治社會化的效果問題。有學者研究后指出,公共機構的“信用缺失”、“信用濫用”等行為制約了農民政治社會化的進程,要保證農民政治社會化的效果,就必須注意“加強公共機構對農民的政治信用建設”、“全力贏得農民對公共機構的政治信任”[14]。
在方法使用上,已有的研究成果展現出多樣化的特點。《毛澤東與新中國農民的政治社會化》《淺析建國初期農村政治社會化》《集體化時期的農民政治社會化分析》等文章主要采用傳統的文獻分析法。《農村中小學生政治社會化問題的初步調查》則采用了團體抽樣、問卷調查。《鄉村政治文化與精英政治化、政治社會化——基于湖北省9個村的調查比較分析》所使用的材料,是作者于湖北省H市隨機選取樣本村,再以問卷、訪談相結合的方式獲得。《農村返鄉青年政治社會化狀況分析及對策研究》是以萬州區太安鄉為個案,分析返鄉青年農民政治社會化問題。《城市化的孩子:農民工子女的身份生產與政治社會化》一書綜合運用了問卷調查、深度訪談和內容分析等多種方法。
三
通過上述分析可知,中國農民的政治社會化問題約始自上世紀90年代,進入本世紀初漸成風氣,并一直作為熱點問題延續至今。從發表論文的期刊層次看,已有成果具有一定的質量。在研究視角方面,學術界已經告別了單純的宏觀式粗放研究,而向著微觀式、深入式的深度研究轉換。就方法而言,研究者既注重使用文獻分析等傳統研究方法深入挖掘已有資料,又注意使用調查、訪問、個案分析等研究方法拓寬資料來源,提高資料的原始性、原創性。當然,目前的研究也存在著一定的不足,有待于日后加強。
1.研究對象需進一步細分。傳統社會的農民同質化嚴重,現代社會的農民差異性明顯。從社會財富占有的角度看,出現了富裕群體、中等收入群體和貧困群體。從城鄉空間距離角度看,有近郊農民和偏遠地區農民。從年齡角度看,有兒童、青少年、中年、老年農民。從流動性的角度看,有留守兒童和進城農民工子女之分。從家庭完整性的角度看,有滿巢家庭和空巢家庭之分。身份的多樣性就意味著政治社會化的差異性,它要求研究者必須對農民進行一定的細分,然后再展開專門性的研究。
2.渠道研究要緊跟時代。隨著網絡技術和通訊技術的進步,廣大農村地區已經打破了廣播、電視一統天下的局面,互聯網、手機開始作為新的信息平臺進入農民的生活。2010年,全國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為12,629.10萬戶,其中農村寬帶接入用戶達2475.70萬戶,占接入總戶數的19.60%,2011年全國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為15000.10萬戶,其中農村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達3308.80萬戶,占接入總戶數的22.06%。[15]截至2012年6月底,中國農村網民已達1.46億,而且其中百分之六十會使用手機上網。傳播環境的變化,要求研究者擴大農民政治社會化渠道的范圍,并依據形勢調整自己的關注焦點。
3.加大對農民政治社會化效果的研究力度。效果是一切舉措是否符合實際的檢驗標準。我國已有的農民政治社會化研究成果中雖然不乏效果研究,但是還多停留在思辨層面,缺乏嚴謹的統計和科學的實驗數據作支撐,這對于問題的發現和經驗的積累都是極為不利的。另外,對如何改進政治社會化效果,已有的研究多停留在準則性和方向性問題上,很少針對具體問題提出可操作性的方案、技巧,這無疑降低了理論工作的現實指導意義,因此亟待改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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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華人民共和國統計局網站[DB/OL].http?押//data.stats.gov.cn/workspace/index?芽m=hgnd
[16]中國農村網民規模達1.46億,六成以上使用手機上網[DB/OL].http?押//news.sohu.com/20120719/n348564320.shtml
責任編輯 宋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