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
上世紀80年代初,他曾憑著抒情與戲劇性兼具的男高音音色及出眾的藝術修養,并以“臺柱子”的身份活躍于當時的中國歌劇舞臺。他便是有著“黃金般的歌喉”、“中國歌壇上燦爛的明星”和“東方的普契尼”等眾多盛譽的歌劇表演藝術家——施鴻鄂,他在歌劇表演藝術舞臺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功,深受當時國內外歌劇界的矚目。
“嫁給歌劇的男人”
作為我國男高音歌唱家中的典范,施鴻鄂這位一生“嫁給歌劇的男人”在演唱實踐中建立了自己完整的藝術觀和美學體系,既磅礴大氣,又樸素無華。他熟練地掌握了意大利傳統美聲唱法,對不同聲區的音量音色運用自如,不但能演唱幅度大、力度強的西洋歌劇詠嘆調,也善于運用科學的發聲方法演繹風格迥異的藝術歌曲。由他先后飾演的古典歌劇《波希米亞人》中的魯道夫、《蝴蝶夫人》中的平克爾頓、(《茶花女》中的阿爾弗萊德、《卡門》中的唐·何塞、《托斯卡》中的卡瓦拉多西等一大批歌劇人物,深受廣大觀眾的喜愛。直到1990年,年屆六旬的施鴻鄂仍然用自己可塑性極強的嗓音和舞臺表現力,成功出演了普契尼歌劇(《圖蘭朵》中年輕的卡拉夫王子這一主要人物角色。為此,有同事戲稱他就是一個“嫁給歌劇的男人”。
通常而言,演唱風格更多強調的是演唱者相對固定的歌唱藝術特色。施鴻鄂的演唱吐字清晰,音質柔潤,音域寬廣;聲音堅實明亮,高音輝煌華美;氣息通達自如,對聲音有極好的控制能力,剛柔相濟,具有“金屬般”的穿透性。為此,上海歌劇院導演、編劇張遠文曾評價說:“從施鴻鄂的歌聲中可以充分感受到‘聲音深處嗚咽般的激情。他既能把西洋歌劇唱得很‘西洋,又能把中國藝術歌曲唱得很‘民族。施鴻鄂學習西洋唱法就是為了唱好本國母語歌曲,為中國觀眾服務,因此他堅持‘洋為中用,取得民族化演唱的途徑?!彼苡靡獯罄Z、德語、英語演唱歌劇和藝術歌曲,同時也能很好地演繹我國優秀的民族歌曲,一曲《松花江上》曾讓觀眾為之震撼而潸然淚下。施鴻鄂在音樂上有著完美的藝術修養,歌曲處理細膩,準確,演唱時熱情奔放,光彩耀人。
如在普契尼的歌劇《波希米亞人》第一幕中。經典詠嘆調“多么冰涼的小手”(A+B+c組成的并列式單三部曲式,共了2小節)常被譽為男高音的“試金石”,該唱段在結構上比較復雜,表演技術要求很高,內在表現內容也比較豐富,尤其是其中高音“High c”的輝煌等,均具有一定的難度層次和代表性。在冰冷、寧靜、溫馨、浪漫的夜晚,可憐的燭光也被風吹滅,“多么冰涼的小手,讓我把它來溫暖……”
在該唱段的處理上,施鴻鄂緊扣作品劇詩內容和意境,使演唱和舞臺表現充滿了詩情畫意,實現了作品在宣敘和詠嘆等因素上的巧妙結合,完美演繹了對女主人公咪咪的愛憐之情,并將詩人魯道夫的善良、浪漫、風趣、幽默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成功塑造了一個平凡而又具有強烈內心追求的魯道夫這一歌劇人物形象。
上世紀70年代末,上海歌劇院推出了原創歌劇《多布杰》。為了使該劇成功上演并能夠一炮打響。施鴻鄂親自率領演員在操場上揮舞藏袖苦練。當時的施鴻鄂45歲,正當年富力強之時,劇院內每個在場的演職員,都被他那輝煌如黃金般的演唱所感動和沉醉。在當時上海歌劇院的排練場上,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大師級別的示范展演。
在該劇的演出過程中,施鴻鄂為創造覺醒的、敢于揭露叛亂陰謀的英雄,他自如地運用美聲技巧,優美流暢的音色,并糅進藏族的高亢奔放,將個人的演唱與舞臺表演與濃郁的藏族風格緊密結合,訴說著對黨、對人民軍隊的無限深情和對叛亂分子的無比憤怒,成功塑造了青年農奴多布杰的生動形象。這部歌劇公演了23場,施鴻鄂主演了10場,在上海歌劇院院史上,這是首次體現“為維護祖國統一,漢藏軍民攜手反分裂”題材的宏偉歌劇。公演前,群眾通宵排隊購票,演出受到了藏漢觀眾和專家們的高度贊揚。
“英雄男高音”
針對施鴻鄂的歌劇表演藝術,早在上世紀60年代初,國內外許多同行藝術家就曾評論施鴻鄂的“歌聲飽滿,富有戲劇色彩”、“聲音雄壯渾厚。特別適宜表演情感奔放的歌劇詠嘆調”。趙諷曾在文章中指出:“施鴻鄂的歌唱正是因為能對意大利美聲學派的技巧有著北較全面的掌握,他在表演意大利歌曲和意大利歌劇時才能正確地表現出這些文獻的風格特征?!笔櫠跏炀氄莆樟艘獯罄缆晫W派傳統唱法里中、高聲區銜接過渡平穩的技巧,并使歌聲中具有了強烈的穿透力和金屬光澤。
如他在對“圣潔的阿依達”、“星光燦爛”、“今夜無人入睡”等經典詠嘆調的演唱上。充分彰顯出作為男高音的英雄本色,進發出強烈的激情。尤其是在詠嘆調“今夜無人入睡”歌唱的藝術性處理上,對普契尼歌劇《圖蘭朵》中卡拉夫王子這一角色形象的駕馭,首先要具有相當的歌唱實力和藝術表現力,在合唱背景下的后半部分,尤其要表現出英雄般的氣概,十三度音域的跨度和連續十個高音A的處理等等,在聲音要求上既要輝煌有力,且具韌性的同時,而又不失音樂性。
施鴻鄂對該詠嘆調的演唱戲劇性與抒情性兼具,樂句處理上精細到位,準確的語言功力、綿長的氣息控制,無論是柔和深情還是剛毅雄健的樂匯,無不透出他對經典歌劇所特有的藝術美感,他激情進發和超凡脫俗的演唱,將這首被稱為“男高音的試金石”的經典詠嘆調處理得淋漓盡致,從而也充分展示出施鴻鄂作為一名優秀“英雄男高音”的無限魅力。
筆者以為,施鴻鄂在歌劇演唱和舞臺表演藝術上的最突出的特點是他的“化洋為中”,并能夠將兩者有機結合,把復雜的聲樂理論簡約化、形象化。這其中體現在他聲樂演唱藝術上的“外笑”、“里哭”;“垂直”及“支點”等諸多技術層面。這里的“外笑”與“里哭”,指的是他那典型的口型——上唇上翹而面帶微笑,這種口型的好處是很容易把聲音集中在唇上部的后鼻腔內,從而獲得鏗鏘有力的音色;而“里哭”則指的是他在演唱過程中善于最大程度地打開喉咽腔,從而使上下共鳴聲音通道暢通無阻。因此,我們完全可以從他所演唱的歌劇詠嘆調和許多聲樂藝術歌曲作品中,充分感受到他在演唱上聲音深處“嗚咽般”的激情。另外,施鴻鄂還非常強調氣息運用上的“垂直”,以及咬字、吐字在“支點”上的穩定性等,在他歌唱的氣息控制上,中間能夠始終保持一條垂直線,如后咽腔體與橫膈膜之間的垂直,也就是發聲嘆氣的直線,如果能在歌唱中保持垂直嘆氣的感覺。聲音便很容易通暢,這些特點均能夠從他那痛快淋漓、鏗鏘有力的用氣方式中得以體會。
不僅如此,為了創建“民族化”的聲樂藝術,施鴻鄂還曾認真鉆研中國傳統民歌、戲曲中的諸多唱腔,并琢磨如何能把歐洲的發聲技巧與中國傳統的吐字行腔結合起來。施鴻鄂認為藝術不應該狹隘化,更不能固步自封,而是應打開胸懷將更多的東西融合于自身的藝術創作中,演唱中要融入豐富的情感和自己對樂曲的理解。可見,施鴻鄂的演唱磅礴大氣,沒有人工雕琢的痕跡,這也正是他精深文化修養的自然體現。
有人認為。施鴻鄂高亢嘹亮、質樸無華的演唱風格是和傳統意大利“陽光沙灘愛情”的風土人情非常吻合的,這也正是施鴻鄂在演唱和歌劇舞臺表演藝術中的迷人之處。施鴻鄂的聲樂演唱和歌劇表演藝術曾深刻地影響了整整一個時代的中國歌壇,深受廣大受眾的崇拜。
如今,這“嗚咽”在聲音深處的激情,依然“吟唱”著“奇妙的和諧”。是的,作為歌唱家,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這位意大利唱法真諦的播種者:作為歌劇表演藝術家,我們更不會忘記這顆曾為中國歌劇道路奠基的光輝鉆石!
謹以此文,聊為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