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航
阿東在車上,窗外陰雨連綿,雨點滴打到車窗上,如怨如訴。但卻絲毫不能影響阿東的心情,他此刻的心仿佛是一只準備“戰斗”的公牛看到那躍動的誘人的紅一樣興奮。
阿東是個孤兒,他從小就被父母遺棄了,他父母遺棄他的原因太過于平凡了。是的,阿東父母實在是太窮了,貧窮如同一把刀時時刺到他們心上,讓他們心碎。可是阿東身體又不行,一生下來兩條腿便不會動。醫生說這是一個罕見的病,治愈起來需要一筆昂貴的費用。家徒四壁的父母把他放棄了,因為如果貧窮的刀鋒再利一些,他們怕也是要沒命了,更何況是病中的兒子。
幾經考慮,他們決定把阿東送到孤兒院。放在孤兒院門口時,不知是誰帶了頭,嗚嗚地哭了出來。孤兒院的燈亮了,他們再也無法停留,強迫自己回到了自己那間簡陋而搖搖欲墜的小屋。
回到屋里,他們痛痛地哭了一場,嚎淘著,哭著。是的,他們的心真的碎了。貧窮沒變,但他們的心上卻又多了一把痛苦的刀,無奈地割舍著親情。
與此同時,阿東也被孤兒院的人抱進了孤兒院。他天生英俊,長得可愛,很討大家喜歡,如果不是腿的問題,他該是一個多么幸福的孩子。所以大家千方百計想治好他。
終于在他6歲那年,縣里發下來一筆補助款,有幾十萬元,是省長親自批下的。院長為他爭取到了這個名額。仿佛雨前一片云煙消云散了似的,阿東的生活透進了一絲絲光芒。
一對夫婦領養了他。阿東受到了應有的教育及關愛,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親情,但阿東卻始終忘不了他原來的父母,這也許就是親情的力量吧!
回憶到這里,陳東長長舒了一口氣。昨天他剛從孤兒院得知,他的父母要去見他,阿東開心極了,他等不及天亮,連夜坐上了火車,奔赴父母所在的那座城市。
阿東很緊張,他提著一盒禮物坐在車上,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只是又緊張又激動,一遍遍地描繪著與父母相見的情景。
火車到站了,阿東隨著擁擠的人流下了車。他覺得自己應該再買些禮物,否則不適于這重要的一見,這畢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見啊!
于是他便走進了旁邊的一家便利店,正在細細挑選,卻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搶劫”。這一聲猶如槍聲驚起群鳥,人們炸開了鍋。阿東也跟著追了出去,見遠處一個40歲左右的男子騎著一輛摩托車,手中還拿著一個手提包。
來不及多想,阿東扔下手中的東西追了上去,猶如獵豹出發,但人終歸跑不過車,阿東很快就氣喘吁吁了,他停靠在一根電線桿上休息。
過了一會兒,他又起了身,回身拿起帶給父母的禮物,照著他親生父母留給他的地址走去。走過一條條大街,拐過一條條小巷,看見了一座小房,那個他朝思暮想要回去的家。
站在門口,阿東的眼眶就開始發熱,他不知道門的那一邊會是什么樣的情景,他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平穩一下自己的心情。終于,他推開這扇門,阿東的淚水開始忍不住在眼中打轉了。這別了二十年多的家,他,終于回來了。
他走了進去,每一步都那么的輕,但卻又是那么的堅定有力。一對白發蒼蒼的中年夫婦走了出來,看著“陌生”的他,驚奇地問:“你找誰?”
阿東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他雙膝硊在那里,大聲地喊道:“爸媽,我是你們的親生兒子啊!”
阿東的爸爸走了出來,雙手顫抖著扶起阿東,用力地搖了兩下,淚水也順著他蒼老的臉流了下來。
這張臉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這不就是剛才追趕的那個搶劫犯嗎!疑問如同陰雨般連綿在了阿東的心頭,他開始不知所措起來,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爸爸。他退了兩步,嘴巴張著,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什么,汗珠混雜著淚珠開始滴滴地落下。
良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地,阿東艱難地張了張口,仿佛嘴皮上吊著鉛塊似的,他慢慢地、一個個字地吐出:“您,您,是不是,剛剛,到車站搶了人家的包?”最后一個字落下,阿東抬起了頭,直視著父親,眼里發出幽幽的藍光,眼中含著那么一點兒乞求,他怕,他怕,他怕這來之不易的親情又轉眼消散而去。
但他怕的東西終于還是來了。他的父親低下了頭,說:“孩子,那個搶劫犯是我。你知道嗎?自從你離開我和你媽送到孤兒院后,我們是日日夜夜想你啊。”他的眼淚流了下來,在他蒼老的臉上,含著可怕的貧窮與恐懼,“你今天要來,你知道我是多么的開心啊!但包工頭欠工資欠了太久了,而又沒有人愿意借錢給我,我,只好用這種方法,孩子,我不想讓你在家中傷心啊!”
阿東怔住了,他憧憬著一遍遍的重逢情景,卻讓這無情的現實打碎了,隨之而來的也是無盡的心碎,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該做什么了。突然,他猛地從禮物盒中拿出了禮物,打開,是一個漂亮的生日蛋糕。“爸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一直期待著能與你們一起過一個生日。”阿東的淚水又淌了下來,“爸,媽,滿足我這一個愿望吧!”
父親沖了過來,輕輕用手擦去了他的眼淚:“來,吃吧,吃完陪爹去自首。”
眼淚落下,他們不知吃的是蛋糕還是淚水。
幾天后電視新聞:“近日,我市發生一起惡性搶劫事件,致使一人死亡,兇手已自首,昨日已執行槍決。”
另一條新聞:“昨日,我市河中發現一具尸體,是自殺身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