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丹淅 賴柳華
(1.北京師范大學 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北京 100875;2.北京林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
隨著時間經濟價值的不斷提高,勞動者個體選擇工作或閑暇的機會成本也隨之增加,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互為博弈的結果最終決定著勞動者個體勞動參與決策和社會整體勞動供給狀況。對于參與勞動的個體而言,工作時間作為衡量工作質量優劣狀況的重要指標之一,其長短既影響著勞動者個體工作和生活的和諧度,又影響著勞動者個體的工作效率和身心健康,進而影響著勞動者個體的就業質量和生活質量。事實上,過長的工作時間(即過度勞動)還對就業、消費產生明顯的擠出效應,也會使企業更多地依賴掠奪式使用人力資源而輕于合理開發人力資源、技術進步、改善管理、提升產品與服務質量等以保持市場競爭力。因此關注勞動者個體的工作時間上關聯問題,探究不同受教育程度勞動者個體工作時間上關聯的性別、年齡、地區、行業、職業、所有制類型等特征,對更好地認識和激勵適度勞動、有效地治理過度勞動和勞動不足現象等具有較強啟發意義,最終有利于在新時期更好地促進和推動勞動者個體實現更高質量的就業。
新生代農民工通常是指20世紀80年代后出生的、登記為農村戶籍而在城鎮就業的人群[1]。2013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我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6894萬人,其中,新生代農民工約為12528萬人,占農民工總量的46.6%[2]。新生代農民工已成為農民工群體的就業主體、現代產業工人隊伍的主力軍、城市化工業化進程中的新生力量。相比其父輩,新生代農民工具有文化程度高、擇業趨于多元化、城市融入快捷化、價值觀念理性化、身份地位邊緣化等特質[3]。關注和重視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問題、揭示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特點、探究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具體因素,對更好地促進他們充分就業、體面就業、和諧就業以及社會融合等均有較強的現實意義和政策價值。
然而,從現有文獻看,國內學術界針對工作時間的研究還相對較少,只是在最近幾年才有學者介入此問題的研究,而專門關注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研究則更為少見。譬如,曾湘泉等(2006)基于調查數據研究發現,我國企業工時正在向標準化和靈活化的雙重趨勢演進,工時的靈活安排在中國內地企業普遍存在,而企業工人對靈活工時模式更感興趣[4]。程連升(2006)考察了改革開放后中國勞動力市場特點和就業環境變化,認為勞動法治的失效、就業者工作時間的不斷延長是導致20世紀90年代以后中國經濟就業彈性持續下降的主要因素之一[5]。基于2000年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福建省樣本數據,石紅梅(2006)實證研究顯示,1990-2000年間,城鎮和農村已婚女性工作時間總量明顯上升,婚姻、妻子健康狀況、夫妻教育水平差距、家庭財產支配能力、居住地等因素對已婚女性的工作時間影響顯著[6]。使用問卷和訪談數據,楊河清等(2009)研究了北京地區政府、企事業機構員工的過度勞動問題,發現當前北京地區過度勞動現象比較普遍,而加強勞動保障立法與執行、建立職業化的社會援助機構、倡導科學的工作價值觀念則可以較好緩解過度勞動現象[7]。李珍珍等(2010)利用2008年江蘇和浙江兩省農民工調查數據分析了農民工的健康狀況,結果顯示,家庭負擔系數越大、日工作時間越長的農民工健康狀況越差[8]。張世偉等(2011)采用勞動力參與模型和工作時間模型研究了城市中農村遷移家庭的供給行為,研究表明,受教育年限提高、男性工作時間明顯增加;身體健康有助于男性和女性工作時間的增加;而隨著年齡增長,個體則傾向于減少工作時間[9]。沈紅等(2011)使用11個省份68所大學、3612名大學教師的調研數據研究發現,男教師比女教師工作時間長,高職稱比低職稱教師的工作時間長,“985”大學教師比一般大學教師的工作時間長[10]。田艷芳(2011)使用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關于浙江和甘肅兩省的預調查數據,采用Tobit模型估計了居民健康狀況對勞動工作時間的影響,發現健康沖擊會顯著減少勞動力者的工作時間[11]。王晶等(2013)研究顯示,兩性群體之間在休閑時間總量上,不僅呈現群體之間的性別差異,而且同一性別群體內又呈現出代際差異(受教育程度差異和職業差異)[12]。楊春江等(2014)以河北省四市310名農民工為研究對象,重點考察了農民工收入和工作時間對城市融入的影響,結果表明,收入對城市融入的影響并不顯著,但工作時間對城市融入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13]。王小潔等(2014)使用CHIP2007年外來務工人員的個體調查數據,將貿易開發引入工時方程,研究發現,總體上貿易開放顯著降低了農民工工時,貿易開放對較高技能農民工工時的負向影響高于對低技能農民工的影響[14]。
鑒于此,本文將從以下兩個方面對現有研究進行拓展:第一,在數據方面,本文使用了2013年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與生活狀況專項問卷調查數據,從性別、受教育程度、技能水平、職業、行業、所有制類型、勞動合同類型、是否為工會成員、單位規模等維度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狀況進行了細致的描述性統計分析,使我們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狀況有了全面的認識。在以往研究中,研究所得數據多為二次處理數據,即根據新生代的年齡與和戶籍特點從相關的數據庫中進一步篩選而來。第二,選取了適合的計量模型,對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因素進行了實證檢驗,使獲得的研究結論更令人信服,而先前相關研究多采用一般描述性統計分析法。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源于北京師范大學中國教育政策研究院“城市化進程中新生代農民工職業教育與社會融合問題研究”課題組于2013年1月—2013年7月所組織的“城市務工青年的工作與生活狀況調查”數據。采用整體抽樣與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法,課題組先后在河南、北京、福建、廣東等省市10余個城市展開問卷調查,回收有效問卷5193份。與此同時,課題組成員還與各地市局委部門、用人單位、新生代農民工代表、職業學校、社會培訓機構代表人員等進行了深度訪談,獲得了關于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與生活狀況的一手數據。問卷數據顯示,樣本年齡均值為26歲,男性占比57.41%,已婚者占比41.53%,平均受教育年限為11.4年,職業主要以生產或加工工人(32.59%)、專業技術人員(14.57%)為主,40.67%的新生代農民就業于私營企業,19.92%的新生代農民工就業于個體企業,行業分布以制造業為主要代表(占比為39.53%);在勞動合同關系方面,45.13%的新生代農民工為長期合同工(一年及以上合同工),平均月工資為3017.36元;其中,男性月工資均值為3372.97元,女性為2661.75元。
在月休息時間方面,數據顯示,每月能夠休息8天以上的新生代農民工比例僅為3.04%,能夠休息8天者的占比8.62%,休息4-8天、≤4天、沒有休息的比例依次為18.74%、56.13%和13.48%。不難看出,當前近六成的新生代農民工每周工作時間在6天左右,而每周都沒能及時休息者的比例也不容忽視。為更加細致地揭示出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特點,結合數據可得性,本文將從不同性別、受教育程度、技能水平、職業、行業、所有制類型、勞動合同類型、是否為工會成員、單位規模等維度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狀況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
總體上看,問卷數據表明,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為35.8%,工作時間為9-10小時、11-12小時、12小時以上分別占比43.13%、15.73%和5.34%。
分不同性別考察,男性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8小時及以下、9-10小時、11-12小時、12小 時 以 上 的 比 例 依 次 為35.19%、43.59%、16.30%和4.92%;女性新生代農民工上述對應占比依 次 為36.41%、42.67%、15.16% 和5.76%。不難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性別差異特點不明顯。
分不同受教育程度討論,數據顯示:(1)隨著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其日工作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逐漸提高。例如,學歷為小學及以下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日工作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是22.66%,而擁有本科及以上學歷的新生代農民工,其對應比例則為50.64%;(2)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越低,越有可能加班。比如學歷為小學及以下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為11-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比例分別為22.84%和9.18%,而本科及以上學歷者的對應比例則為7.42%和3.58%,前者明顯高于后者;(3)隨著新生代農民工文化程度的提高,其日工作時間超過8小時以上的比例總體上呈下降趨勢。詳見表1。
對于擁有不同技能狀況的新生代農民工,數據表明:(1)相比于無任何職業資格證書者,擁有職業資格證書級別越高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越高;(2)隨著職業技能水平的提高,新生代農民工過度勞動的概率會隨之降低。比如,相比無職業資格證書者,擁有中級職業資格證書及以上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為9-10小時的比例由46.28%減至40.65%,其日工作時間11-12小時的比例由22.32%降至10.62%。詳見表2。
職業為藍領①依據1988年國際標準職業分類(ISC088),將問卷數據中職業為建筑工人、生產或加工工人、其他生產運輸工人(如司機、搬運工、維修工等)的新生代農民工歸類于藍領,將職業為管理者、專業人員、技術人員、專業人員助理等歸類為白領。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9-10小時、11-12小時、12小 時 以 上 的 比 例 分 別 為25.77%、46.55%、20.97%和6.71%,而職業為白領的新生代農民工對應比例依次為45.83%、39.71%、10.49%和3.97%,可見白領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狀況明顯優于藍領者。就業于私營企業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9-10小時、11-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占比依次為33.56%、46.4%、14.97%和5.07%,受雇于個體企業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對應占比為39.7%、38.47%、17.14%和4.69%。處于壟斷行業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9-10小時、11-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 比 例 分 別 為29.82%、46.02%、21.05%、3.11%,而處于非壟斷行業的對應比例則為41.78%、40.24%、10.41%和7.57%。

表1 不同受教育程度者的日工作時間狀況 單位:%

表2 不同技能水平者日工作時間狀況 單位:%
在勞動合同關系與日工作時間方面,問卷數據顯示,正式工日工作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高于長期合同工(合同期為一年及以上),而長期合同工的對應比例則高于短期合同工(合同期為一年以下)和臨時工;日工作時間為9-10小時、11-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比例則呈現出相反的特征,即總體上看臨時工高于短期合同工、長期合同工和正式工。換言之,較之正式工和長期合同工的新生代農民工,勞動關系為其他兩種狀態的新生代農民工更易被加班。詳見表3。

表3 不同勞動合同關系者的日工作時間狀況 單位:%
在工會與日工作時間方面,屬于工會成員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明顯高于非工會成員者,而日工作時間在9-10小時、11-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比例則低于非工會成員者,說明工會身份有利于改善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狀況。問卷數據證實:對于工會成員者,日工作時間為8小時及以下、9-10小時、11-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比例分別為44.18%、43.16%、9.49%和3.17%,而非工會成員者對應占比分別為27.42%、43.1%、21.97%和7.51%。
在單位規模與日工作時間方面,問卷數據顯示,隨著單位規模增加,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為8小時及以下的比例呈現下降態勢,工作時間為9-10小時的占比呈現類似倒U型變動趨勢,工作時間為11-12小時的比例則呈現U型趨勢,而工作時間為12小時以上的占比總體上則基本維持不變(詳見表4)。綜合起來看,對新生代農民工而言,隨著單位規模增大,其日工作小時逐漸增加,這似乎有悖常理,因為對于普通勞動者而言,通常情況下,工作單位規模越大,其工作時間應該越短才合乎預期。出現這一現象,可能與新生代農民工在工作單位中的職位分布有關。如果新生代農民工在較大規模的單位中僅從事較低層次的工作,如一般的生產工人,其日工作時間較長也就不難理解了。具體原因有待下文進一步分析。

表4 不同單位規模的日工作時間狀況 單位:%
上文主要使用了統計分析法描述了當前我國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狀況,使我們對當前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特點有了全面的認識。為了更加深刻地探究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特點,揭示出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因素,下文將選取適當的計量模型展開進一步分析。
由于被解釋變量y工作時間的取值具有序列等級特點,因此本文選用了有序概率模型展開研究。模型如下
假設潛變量y*由下式決定

進一步假設α1<α2<…<αj表示未知切割點(cut point),定義為

那么,y每個取值的概率可以由下式計算出,即

上述模型具體可通過最大似然法估計出來,而模型的邊際效應則可以借助下式得到

其中,Φ()為標準正態的密度函數。
本研究的解釋變量包括了新生代農民工人口學特征變量、人力資本特征變量、社會資本特征變量和工作特征變量。具體變量及其賦值情況見表5。
有序概率模型的回歸結果見表6。
具體來看,計量回歸結果顯示,年齡越大,新生代農民工每日工作更長時間的傾向會降低。可能的原因在于,能否工作更長的時間,是需要一定的身體素質做支撐的,年齡更大者可能會因身體素質或家庭因素(如照顧家庭)主動放棄日工作時間較長的工作;另一方面,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較之父輩,新生代農民工的吃苦精神有限,但系數不顯著。
在性別方面,相比于男性,女性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的時間更長。可能的解釋是,由于受人力資本水平、用人單位偏好等因素影響,使女性去了就業環境不好的崗位或部門,而這些崗位或部門往往日工作時間較長。但如同年齡變量那樣,其系數也不顯著。
在孩子數方面,擁有子女數越多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越長。邊際效應表明,每多增加一個子女,新生代農民工選擇每日工作9-10小時的概率會增加0.010。可能的解釋在于,家庭子女越多,家庭開支也就越多,為更好地滿足家庭生計需求,他們需要不斷地工作而增加家庭收入。
在教育程度方面,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越高,其每日工作時間會相對越短。原因在于,教育是人力資本形成的主要途徑,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越高,其生產能力和配置能力越強,這有利于其在主要勞動力市場上就業或“向上”工作流動。而通常情況下,主要勞動力市場中的工作具有工作環境好、薪酬待遇高、勞動關系規范、晉升空間大等特點,這保證了新生代農民工能夠更大可能地享受每天8小時工作制。另一方面,較高的受教育水平也提高了新生代農民工的維權意識和議價能力,使他們能更好地保護好自身權益。邊際效應顯示,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每提高一個層次,其日工作時間9-10小時的概率就會降低0.006。
在職業方面,職業為藍領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更長。邊際效應證實,其日工作時間9-10小時的概率將會提高0.044。相比于正式工,無合同臨時工的日工作時間更長,其日工作時間9-10小時的概率會提高0.014。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勞動合同關系為正式工、長期合同工的新生代農民工,其勞動關系也會相對更為規范穩定,工作時間會更為合理;而無合同臨時工屬于非正規就業,其工作環境、勞動關系和工作時間則不具這樣的特點。

表5 變量選取及賦值說明

表6 工作時間狀況的ordered probit回歸結果
在單位規模與日工作時間方面,單位規模變量系數為正且顯著,表明新生代農民工所在的工作單位規模越大,其日工作時間也會越長。與前文統計分析結果一致。進一步分析后發現,在那些規模較大的企業中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四成以上為生產或加工工人,即在其某一生產線某個生產環節承擔常務性工作,在日益激烈的競爭中,為保持盈利,這類企業往往會采用延長員工工作時間、提高產量的方式追求更多的剩余價值,因此工作在其中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日工作時間通常都會超過8小時。而選擇自我雇傭者,則可以靈活的安排上班時間,工作自由度較高[15]。邊際效應顯示,隨著單位規模逐漸增大,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9-10小時的概率會提高0.005。
在工會身份與工作時間方面,回歸結果顯示,屬于工會會員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日工作時間會相對較低。邊際效應進一步表明,是工會會員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9-10小時的概率會降低0.059。工會是維護工人利益的集體工具,這說明入會后,工會可以切實保障好新生代農民工的基本權益和福利狀況,這與姚洋等(2008)、石丹淅等(2014)、李明等(2014)的研究結論一致[16]。
在子女照看與工作時間方面,相比于那些由家里老人或親戚照顧孩子的新生代農民工,需要親自照顧孩子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日工作時間會相對較短,這可能是勞動者個體處于家庭與工作理性決策后的結果。這與Fagan和Burchell(2002)、Anxo(2004)、Anxo和 Boulin(2005)、Lee和 McCann(2007)等人的研究結論一致[17-20],他們認為由于受家庭責任和義務的影響,使那些擁有子女(≤6歲)的勞動者更傾向于降低勞動參與和工作時間,對于女性勞動者個體,這一特點更為顯著。具體邊際效應顯示,需要親自照顧子女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9-10小時的概率會降低0.016。
求職途徑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勞動者的就業狀況優劣與就業公平。因為選擇不同的求職途徑,會不同程度上降低勞動者的工作搜尋成本;與此同時,會使勞動者面臨不同的就業風險,因為不同求職途徑傳遞的就業信息質量是有差別的。回歸結果顯示,借助政府行為獲得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相對越短。邊際效應表明,通過政府行為獲得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其日工作時間為9-10小時的概率會降低0.012。模型整體的預測概率為49.5%。
描述性統計分析表明,除性別之外,不同受教育程度、技能水平、職業、行業、所有制類型、勞動合同類型、是否為工會成員、單位規模的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差別較大。總體上看,當前我國新生代農民工的日工作時間偏長,約60%的新生代農民工每天工作時間超過8小時,近五成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9-10小時,五分之一的新生代農民工日工作時間在11小時以上。有序概率模型的計量結果顯示,年齡、子女數量、受教育程度、是否為藍領、勞動合同關系、工作單位規模、是否為工會會員、是否親自照看孩子、求職途徑等因素顯著地影響著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其中,年齡、受教育程度、工會、是否親自照看孩子、求職途徑等變量顯著地降低了新生代農民工每天工作更長時間的概率,而藍領、無合同臨時工等變量則顯著地提高著新生代農民工每天工作更長時間的概率。為使更多的新生代農民工每天能有適度的工作時間,提高他們的就業質量和生活質量,基于本文的研究結論,有以下三點政策啟示:
第一,進一步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提高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其就業能力,使他們能夠體面就業。人力資本形成的途徑有多種,基于新生代農民工群體的特性,應大力推進職業教育和職業技能培訓。職業教育和職業技能培訓具有“增能”和“賦能”效應,它們通過提高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水平而改善他們的工作時間狀況。職業教育是“社會走向博雅的杠桿”[21],調適教育財政制度,增加對職業教育的財政扶持,爭取使更多的新生代農民工擁有職教機會;與此同時,不同層級的職業教育自身也需不斷變革,加強課程設計與教育定位,明確其人才培養目標,竭力減少職業教育“普教化”,使職教人才與普教人才之間形成互補態勢而非替代關系。這也可以增加職業教育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吸引力。在職業培訓方面,則需積極完善現行職業技能培訓體系。比如,可適當延長培訓周期,增加技能型培訓內容,提高實操課時比重,建構適合新生代農民工群體特征的考核機制,簡化對培訓機構的行政審批和報銷手續,加大職業技能培訓投入,體現為提高對培訓機構的師資及設備補貼力度,增加對學員培訓期間的各種補貼,加大對“三園共建”工程的資助,使培訓園能長期駐足工業園、創業園,平衡好職業技能培訓的供給與需求[22]。
第二,穩步推進新生代農民工“建會”、“入會”工作。本研究的結論顯示,工會身份可以明顯改善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狀況。因此,新時期,在構建和諧勞動關系方面,政府應需更加重視工會作用,積極推進新生代農民工所在地區、行業、企業的“建會”和“入會”工作。具體來看,一方面,需要繼續推進“兩個普遍”,進一步提高工會建會率;另一方面,要盡可能減少工會組織與企業的依附程度,使工會更好地反映工人群體訴求,代表工人與雇主進行談判、協商。此外,還需要進一步推進工資集體協商制度,使新生代農民工的勞動收入保持在一個合理的具競爭力的水平內。加強執法力度,督促企業切實執行“三法一條例”,規范新生代農民工的勞動合同關系。
第三,完善新生代農民工就業創業服務和管理。具體而言,政府應在培育人力資源市場、加強對職業中介機構的監管、建立失業預警制度、建立新生代農民工勞動力調查和就業(失業)登記制度等方面發揮作用,并激勵社會組織介入其中,使更多的新生代農民工能夠且愿意借助政府和市場行為搜尋工作而非過度依賴自身的社會網絡找尋工作或工作流動。因為不同求職途徑所帶來的工作信息質量是有差別的,而依賴政府和市場途徑獲得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其工作時間往往更加適度。
本研究可能的創新之一在于,使用最新的專項問卷調查數據,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問題進行了較為全面系統的實證研究,這豐富了現有文獻,拓展了關于工時問題的研究。因為在現有有限的工作時間主題研究中,鮮有研究關注青年群體的工時問題,尤其是新生代農民工群體。而深入剖析這一群體的工時問題,對擴大青年就業、推動新生代農民工實現更高質量的就業和社會融合,甚至是更好地推進新型城市化戰略,均有較強的政策啟示。之二,與其他研究不同的是,本研究不是簡單地概括了改善工作時間的要點,而是基于研究發現進一步歸納和提煉出了當前關于保持和增強新生代農民工適度勞動的政策建議。然而由于數據等方面的不完善,本研究同時也存在許多不足之處,比如未能充分探討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的區域特點;此外,當前新生代農民工加班現象(過度勞動)比較普遍,那么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工時的因素是否也一定是影響其加班的主要因素?這有待在后續研究中進一步實證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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