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鳴壯語“名詞＋na?2（每）”結構的詞匯化及相關語法化＊

梁 敢

桂林旅游高等專科學校旅游外語系 廣西 桂林 541006

中央民族大學壯侗學研究所 北京 100081

1 引言

國內外不乏詞匯化、語法化研究成果（Briton ＆Traugott 2005；董秀芳2011等）。但國內少數民族語言詞匯化及相關語法化研究相對滯后、薄弱。壯族雖為國內最大少數民族，但壯語詞匯化及其語法化研究鮮有提及。李方桂（2005：286）早期對武鳴土語調查記錄了珍貴的語料，如“ta?2到，?on2ta?2終日、每日，xαm1ta?2每夜，hon1ta?2每次，hon1ta?2?iαt7hoi5每逢節氣”等，但未見對其詞匯化和相關語法化進行研究。劉丹青（1996）對漢語“到”的連詞用法及其語義進行了分析。Heine ＆Kuteva（2007：45-46）在其合著的《語法化的世界詞庫》World Lexicon of Grammaticalization中總結了不少語言“到”（arrive at；reach）的語法化過程。梁敢（2014）初步分析了武鳴壯語?a?5na?2（干脆、故意）詞匯化及na?2（能）語法化。

本文運用詞匯化、語法化理論對標準壯文中“名詞＋na?2（每）”結構的詞匯化特點及ta?2（到）→na?2（每）的語法化現象進行分析。本文所用文獻經筆者國際音標轉寫，其余材料為筆者田野調查所得。

2 “名詞＋na?2”結構詞匯化特點

標準壯文daengz（國際音標轉寫為ta?2）本義為“到”（廣西區民語委研究室1984：173-174；2005：238）。據所掌握的材料看，大部分壯語方言點用ta?2（到）。ta?2為壯語固有詞，其本義為“到、到達”，“周到”應為后來的引申義（廣西區民語委研究室1998：161-162）。例如：

表1 壯語ta?2（到）的分布

調查研究發現，武鳴縣多數鄉鎮用ta?2表“到”義。需要注意的是，鑼圩、仙湖多數用na?2（少數用ta?2）表“到”，并且ta?2／na?2（到）呈互補分布，同一方言點目前還沒有發現ta?2／na?2（到）兩可的情況。武鳴雙橋標準音點沒有na?2（到）。據此，na?2（到）發生音變后再進入標準壯語“名＋na?2”結構的可能性不大。鑼圩、仙湖大部分村落的na?2（到）發生的音變應該是另有原因的。標準壯語“名＋na?2”結構的詞匯化很可能在標準壯語內部發生，而在其他壯語方言發生的可能性很小。“到”、“每天”詞匯具體對應如下表：

表2 武鳴壯語“到”、“每天”詞匯對應

① 仙湖方言“每天”義只有重疊式?on2?on2（天天）。而?on2na?2（天到）多用于說話人叮囑對方注意約見的時間“今天一定見到”義，可能是?on2nei4jak7na?2（天這要到）緊縮，因其無“每天”義故不再列入。

表2表明武鳴壯語“每天”義詞匯可分三大類。第一大類?on2?on2（天天）分布最廣，與其他壯方言一樣，重疊式符合漢藏語的特點，這可作為我們詞匯化構擬的基礎；第二大類未發生音變的?on2ta?2（天到）分布次之，但在武鳴也占主體，從上文提到的李方桂早期記錄的武鳴土語（其發音合作人為武鳴馬頭鄉人）材料也可看出，只有仙湖及鑼圩英圩少數例外；第三大類已發生音變的?on2na?2（天到）分布最少，目前只發現分布在雙橋、鑼圩、寧武三個鎮，依情況不同又可分如下三小類：第一小類雙橋從ta?2（到）到“天到”?on2ta?2和?on2na?2表“每天”義兩可情況；第二小類鑼圩?on2ta?2／?on2na?2“天到”則呈互補分布，與也呈互補分布關系的ta?2／na?2“到”分別對應，如鑼圩的英圩村na?2（到）→?on2na?2（天到），而英圩村附近的六旺村（同屬鑼圩鎮）ta?2（到）→?on2ta?2（天到），同一村不存在兩可的情況；第三小類寧武ta?2（到）→?on2na?2（天到）演變比較徹底，已經沒有了?on2ta?2（天到）這一中間環節。據此推測，雙橋標準壯語“名詞＋na?2（每）”結構詞匯化經歷的ta?2（到）→?on2ta?2（天到）→?on2na?2（每天）與鑼圩的英圩村na?2（到）→?on2na?2（天到、每天）類型不同，前者先詞匯化后音變，后者則是先音變再詞匯化。

在表示“每日、每天、日常”義詞匯化方面各地壯語方言不大一樣，武鳴、宜山等用?on2na?2（天到），來賓、靖西等用“天天”，龍州、邕寧南等用“每天”，田陽則用“日別”和“常日”（廣西區民語委研究室1998：491-492）。例如：

表3 壯語“每天”詞匯分布

表4 武鳴壯語“名詞＋na?2”結構詞匯化分布頻率

與上表對應的“名詞＋ta?2”結構詞匯化分布頻率如表5所示：

表5 武鳴壯語“名詞＋ta?2”結構詞匯化分布頻率

③就掌握材料來看hon1ta?2（每次）沒有進入標準語，僅保留在羅波、馬頭、陸斡等壯方言中，其字面義為“路到”，即“一路下來直到現在都保持某種狀態或動作”，引申義除了“每次”外，還有“平時”等。

標準壯語中“名詞＋na?2”和“名詞＋ta?2”結構詞匯化類似，但多了音變需要解釋。據推測，ta?2（到）很可能通過和高頻詞?on2（天）結合，?on2ta?2（每天）→?on2na?2（每天）詞匯化過程中發生nt→nn順同化音變后類推，即通過高頻詞?on2（日）與ta?2（到）結合順同化為?on2na?2（每天）并在“名詞＋na?2”結構內部類推到其他的“年”、“月”、“早”、“晚”等名詞。從音變規則來看，ta?2（到）演變成na?2（到）符合t→n規則的變化，本質上屬于順同化現象。從人類認知規律看，“日”比“年”、“月”、“早”、“晚”等更常用。在語言學家斯瓦迪士列出的兩百基本詞匯中，“日、天”（day）排第178位。從筆者所掌握的語料庫數據來看，?on2na?2（每天）分布最廣，出現頻率最高。

先看壯語方言中“名詞＋ta?2”結構的句法分布。壯語語料主要來源于白麗珠主編的《武鳴壯族民間故事》，部分語料選取自《三月三》。

“以后，每年清明谷雨時節總是刮風下雨。”（白麗珠2002：61）

從句法特點看，例（1）、例（2）都帶有“pi1年＋ta?2到＋時間”，例如：pi1ta?2θei2?in1（每年春天），pi1pi1ta?2?i?t7?i?1mi?2kok7ha?4（每年清明谷雨時節），其中ta?2（到）義依然比較明顯。因此，“到”或“到了”均可以插入時間短語 “每年”和“具體時節”中間，而語義不變。因表示“每年”，故例（2）中pi1（年）可重復為pi1pi1（年年），語義大致相當，但有細微差別。再看下面兩例：

“每天做工勞累了，人們就到這里來歇息歇息。”（廣西區民委、民語委2001：21）

1.1 研究對象 以中國知網(CNKI)收錄的我國體育教學評價相關文獻為研究對象，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著重探索1987-2017年來我國體育教學評價研究現狀及熱點。

例（3）、例（4）均為“pi年／?on2天＋ta?2到＋動詞＋其他”，如pi1ta?2?u?3mi2kei3?d??n1（每年總有幾個月），?on2ta?2ku6ho?1pak8le0（每天做工勞累了）。由于這一時間短語中無形中增加了一個重要的動詞，如 mi2（有）、ku6（做），ta?2“到達”義被弱化并逐步被重新分析為“每”，如pi1ta?2（每年）?on2ta?2（每天）。因此，“到”雖可插入例（3）變成“每天到做工勞累了”，卻無法插入例（4）變為“＊每年到總有幾個月”。

“從前村里人每天就知道去死干苦力活。”（廣西區民委、民語委2006：11）

例（5）中“名詞＋ta?2”結構相對獨立，如?on2ta?2后不在有任何的直接關系成分，因此?on2ta?2從最初的表義層“天到”經句法毗鄰跨層并重新分析為大致相當于漢語的“每天”，最終完成了其詞匯化過程。

從語音上看，“名詞＋na?2”中的na?2源于壯語的ta?2（到），與壯語漢借詞na?2（能）、壯語na?2（索性、居然）及武鳴壯語?a?5na?2（干脆、故意）的na?2純屬共時層面的音同巧合。語義上，武鳴壯語?a?5na?2從最初的動賓結構“使完所有的勁、能量”義（與漢語“盡力、盡量、竭盡所能”等詞語有類似的平行發展）到“干脆、故意”強情態義副詞演變，與跨層詞匯化而成的弱情態義副詞?a??5na?2（索性、干脆）、hi4na?2（索性、干脆）有所不同。壯語na?2（索性、居然）可能借漢語“能”后單獨發展而來，也可能借漢語“能”并與其他壯語發生雙音節詞匯化后發展而來（梁敢2014）。因此，無論壯語漢借詞“能”na?2演變方式如何，與源于壯語“ta?2（到）”的na?2無發生學上的演化關系。武鳴壯語“名詞＋na?2”中的na?2也沒有情態義，而因其來源于“到”ta?2而具有 ［＋到達性］、［＋可重復性］、［＋經常性］語義內容特征，表示“到某個較長的時間段就經常或反復發生的動作或保持某種狀態”意義。該結構詞匯化準入的名詞以壯語單音節時間名詞為主。“名詞＋na?2”可改寫為“時＋到”主謂結構，被重新分析為“每＋時”結構后，na?2獲得了“每”義。因此雙音節時間名詞如?un1?e2（春節）、ha3?iet8（五月）或帶有限定性成分的時間名詞如θo??1?an1?u?1tau2（兩個鐘頭）不能通過該構式形成詞匯化。時間較短的?u?1（鐘）、θei2（時辰）、fan1（分）、mi?u3（秒）為漢語借詞被排除在這一構式外，＊?u?1na?2（每小時）、＊θei2na?2（每時）、＊fan1na?2（每分）、＊mi?u3na?2（每秒）屬于不合格的詞匯化。目前這一結構的詞匯化有pi1na?2（每年）、?d??n1na?2（每月）、?on2na?2（每天）、ham6na?2（每夜）、hat7na?2（每天早上）、pai2na?2（每次）。

從語言的詞性類型特點來看，侗臺語屬于量詞或類別詞（classifier）發達、顯赫的語言（劉丹青2011；洪波2012；Lu 2012等）。張元生和覃曉航（1993：53）認為量詞可以脫離數詞和指示詞單用，在特定的句式中表示數量為“一”的個體（不定量詞則表示不定復數）或周遍性的“每一”等，如ki3pit7nei4pou4tu2（些這鴨個只）表示“這些鴨子，每人一只”。而這些非漢借詞的壯語單音節時間名詞與類別詞具有“很多相似句法特點”，即類別詞除了可重疊使用外，其獨立運用時亦可表“每一”之意，如“每人每次拿一個”之意可僅用三個類別詞pou4?ba?t7?an1（人次個）來表述，如壯語時間名詞pi1（年）、?on2（天）等單用時也可以分別表示“每年”、“每天”。④非漢借詞時間名詞與類別詞具有“很多相似句法特點”承蒙匿名審稿專家指出，本文同意并采納其觀點。正是由于這些非漢借詞的壯語單音節時間名詞具有類似于侗臺語類別詞（量詞）的功能特點，因此，壯語“名＋na?2（每）”結構的詞匯化只能出現?on2na?2（每天）、pi1na?2（每年）等，而非＊?on2?on2na?2（每天天）、＊pi1pi1na?2（每年年）。從韻律上看，壯語單音節時間名詞為與na?2單音節的結合構成雙音節詞化提供了基礎。而這一單音節時間名詞的光桿性則為整個構式詞匯化后的［＋經常性］語義特征準備了必要條件。其［＋經常性］接近“每”義，但不完全等同，但行文方便，我們將兩者姑且等同。

可見ta?2在與壯語高頻詞?on2結合詞匯化過程中發生了順同化音變。?on2na?2詞匯化伴隨語法化，“天到”通過句法表層結構被重新分析為“每天”。na?2虛化后進一步在小范圍內類推，從而在標準壯文里形成一批“名詞＋na?2”結構的詞匯。

3 “名詞＋na?2”結構中na?2（每）的語法化過程

“名詞＋na?2”中的na?2來源于壯語的ta?2（到），與壯語na?2（索性、居然）及漢語借詞na?2（能）純屬共時層面的音同巧合，而無發生學上的演化關系。因此，討論“名詞＋na?2”結構中的na?2（每）的語法化，實際上就是討論壯語ta?2（到）→na?2（每）如何虛化，na?2（每）在多大范圍內可以類推。這從上文“名詞＋na?2”結構的名詞準入分析及下文將要談到的動靜態時間狀語小句所構成的連續統中可見一斑。ta?2（到）本義屬于空間域范疇，即表示“某物在空間位置上從A點移動至B點的過程”。例如：

“喜鵲只好空著手回來了，它飛到樹上，見啄木鳥正在啄樹木。”（白麗珠2002：352）

例（6）、例（7）分別用“連動＋方位”結構tau3ta?2na2（來到田邊），?bin1pai1ta?2ko1fai4he1（飛去到那棵樹上）表達這些位移。隨著句法、語用等因素的變化，ta?2（到）與時間性等名詞連用時，開始轉入時間域范疇，如漢語的“直到永遠”等。例如：

“那天，媳婦干到天黑，把那塊田割完了。”（白麗珠2002：311）

例（8）、例（9）都是“ta?2＋時間”結構，分別ta?2ham6（到天黑），ta?2lap7（到夜晚）。ta?2（到）進入時間域未必發生詞匯化。董秀芳（2011：39-41）為指出漢語雙音詞衍生有三個方式：短語降格而來，語法性成分參與形成的句法結構發展出來，不同句法層次但線性順序緊鄰的兩個成分形成的跨層結構脫胎出來。它們受到幾個基本條件的限制：1）語音條件限制，原來的句法單位或跨層結構中的兩個分立的組成成分都必須是單音節，二者必須構成一個雙音節音步（foot）；2）原有的兩個分立成分在線性順序上鄰近；3）語義上要有一定的改造；4）使用頻率高。壯語“名詞＋na?2（每）”結構詞匯化屬于跨層方式脫胎而成，同時符合這四個基本條件的限制。此外，壯語“名詞＋na?2（每）”結構又有其自身詞匯化的特點，即只有基于“壯語時間名詞＋ta?2＋具體時間”這一特定的時間狀語小句句法環境才能發生。為了更清楚觀察到這些演化過程，根據可靠材料，將這一結構詞匯化所處的句法環境分為動態時間狀語小句和靜態時間狀語小句，并構擬如下：

例（10）表明，“?on2?on2ta?2（天天到）→?on2ta?2（天到）→?on2na?2（天到）→?on2na?2（每天）→?on2?on2（天天）”構成一個從動態到靜態時間狀語小句連續統，即a→b→c→d→e，左端動態性最強，右端動態性最弱，中間為動靜過渡或交叉兩可的情形，最后得出ta?2（到）→na?2（每）。漢語表時間“到字句”、“在字句”就是典型的動、靜態時間狀語小句，如“到十二點”、“在十二點”。將時間狀語小句中的具體時間“十二點”改寫為“T”，簡析“ta?2（到）”虛化為“na?2（每）”如下：

階段①、②中的ta?2（到）與其后的T構成右趨結構，而階段③、④、⑤表中沒有的屬性不做任何標記，“＋”表“有”、“＋＋”表“中”、“＋＋＋”表“強”。、⑥中的ta?2／na?2（到／每）則與其前的單音時間名詞構成左趨結構。其中，②和③表層結構相同，有左右趨兩可的分析，原因很簡單，如前所述，?on2（天）單用時與類別詞有類似的功能，可表示“每天、每一天”，但②中的?on2（天）單用時并不穩定，因此逐漸與其后的ta?2合并成雙音節單位，發展出③、④。③為未音變，④為已音變，右趨結構重新分析為左趨結構，使兩者形成較為穩定的雙音節單位?on2ta?2、?on2na?2，并賦予ta?2、na?2獲得初步的“每”義，但同時因其后T的存在，因此ta?2、na?2依然有“到”義，這是語義上的兩可分析，與③、④形式上的左趨結構不沖突。⑤丟失了T，na?2沒有了“到”義，但獲得“每”義，最終凝固成“天每”（每天）一詞，這符合壯語“中心詞＋修飾詞”雙音節詞的構詞規律。⑥為類推階段，X代表可類推到其他非漢借的單音壯語時間名詞，na?2的“每”義得以固化。

為清晰地觀察壯語“名詞＋na?2”結構中na?2（每）語法化過程，我們將①-⑥階段分別與動態性、靜態性、“到”義、“每”義、單雙音時間名詞、具體時間T的有無、類推、詞匯化、語法化等匹配如下表：⑤表中沒有的屬性不做任何標記，“＋”表“有”、“＋＋”表“中”、“＋＋＋”表“強”。

表6 武鳴壯語na?2（每）語法化過程

可見，動態性與“到”義、時間T共現，與靜態構成連續統。“每”義始終貫穿這一連續統。重新分析、類推等機制對壯語“名詞＋na?2”結構的詞匯化及其相關語法化起關鍵作用。其中詞匯化與語法化同時發生，?on2na?2（每天）凝固成詞的過程便是ta?2（到）語法化為na?2（每）的過程。從轉義角度而言，“每”義從重疊的時間名詞?on2?on2（天天、每天），到類似于類別詞功能的單音節時間名詞?on2（天、每一天、每天），再到左趨結構?on2na?2（天每）中的na?2（每），表達形式雖有別，其中也存在兩可分析的中間狀態，如階段③、④，但“每”義始終未變。如果說，具有與類別詞類似句法功能的單音節時間名詞?on2（天）就有“每一天”義，那么?on2na?2（天每）中的na?2“每”無需轉義而成，故“名詞＋na?2”結構中的na?2似乎可以理解成完全虛化、無何實義的后附語音單位，但這樣一來就不好解釋武鳴標準壯語?on2ta?2和?on2na?2表“每天”義并存現象及武鳴壯方言中的差異。事實上，“名詞＋na?2”結構中的na?2并沒有完全虛化，而是處于半虛化狀態，即ta?2（到）虛化為na?2（每），因此“轉義”說更可信。

另外，武鳴縣寧武壯語方言值得關注。上文提到，武鳴壯語表“每天”義詞匯可分三大類和三小類，其中寧武ta?2（到）→?on2na?2（天到）演變比較徹底，已經沒有了?on2ta?2（天到）這一中間環節。下面舉na?2、ta?2共現的例（11）進一步證明。從語料來源看，這一故事的兩個講述者雖署名為寧武、羅波兩地人，但實際上pi1na?2ta?2（每年到）應為寧武壯方言，na?2只能分析為“每”。羅波壯方言只用pi1ta?2ta?2（每年到），第一個ta?2只能分析為“每”。例如：

“從那時候起，每年秋收，稻子不再自己走回家了。”（白麗珠2002：299）

這說明pi1na?2已經固化為“每年”，na?2虛化并被賦予“每”含義，如要引出每年具體時節，只能重新依賴另外具有實義的ta?2（到）。需說明的是，標準壯語中ta?2通過高頻詞?on2順同化音變為na?2，然后在“名＋na?2”結構內小范圍類推，與ta?2未發生音變的壯方言情況不一樣。正是基于這些方言差別和標準語的音義及句法對應關系，加上有效運用重新分析、互補分布原則、動靜態時間狀語小句連續統的構擬等，我們對壯語的ta?2（到）→na?2（每）演變過程的認識才得以深化。

4 結語

本文基于文獻并結合壯語方言土語材料對標準壯語中出現的“名詞＋na?2”這一特殊結構的詞匯化及其相關語法化進行探討，發現“名詞＋na?2”結構中的na?2來源于壯語的ta?2（到），而與壯語na?2（索性、居然）及漢語借詞na?2（能）純屬音同巧合，無發生學上的演化關系。ta?2（到）通過和高頻詞?on2（天）結合，?on2ta?2（每天）→?on2na?2（每天）詞匯化過程中發生nt→nn順同化音變后類推，如?on2na?2（每日）、hat7na?2（每天早上）、ham6na?2（每晚）、?d??n1na?2（每月）、pi1na?2（每年）等。該結構詞匯化準入的名詞以壯語單音節時間名詞為主，漢語借詞難以進入這一構式。“名詞＋na?2”結構具有 ［＋到達性］、［＋可重復性］、［＋經常性］語義內容特征，表示“到某個較長的時間段就經常或反復發生的動作或保持某種狀態”意義。“時＋到”這一初始句法層面的緊鄰結構經跨層被重新分析為“每＋時”時間狀語結構，從動態時間狀語小句向靜態時間狀語小句轉變過程中，該結構中的na?2最終獲得了“每”義。通過方言和標準語的比較，重新分析、互補分布原則，動靜態時間狀語小句連續統，解析了壯語“名詞＋na?2”結構的詞匯化和na?2的語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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