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德


2014年10月4日,第17屆亞運會在韓國第三大城市仁川落下帷幕,這場以“多元亞洲在此照耀”為口號的運動會在亞奧理事會主席艾哈邁德·法赫德親王的一個“愛心”手勢下結束了為期16天的賽程,法赫德親王致辭對主辦方表示感謝,稱“這一刻,亞洲將銘記仁川”。
但即便如此,仁川亞運會自開幕以來產生的諸多“烏龍槽點”還是令國際輿論吐槽得根本停不下來,從食品安全問題到比賽裁判爭議,從門票銷售到媒體接待,仁川亞組委在賽事組織各方面的表現都讓人非議。
“任何賽事都有爭議發生,仁川亞運會也不例外,只是各界抱怨情緒之高,可謂歷屆罕見。”中國媒體稱仁川亞運會的組織失敗程度可以載入世界體育史。
日本媒體則吐槽稱“仁川亞運會寒酸到跟廣州沒法比”。就連一向民族自豪感爆棚的韓國媒體也罕見直言“大韓民國今次臉面全無”。
《朝鮮日報》就質疑,稱韓國雖曾舉辦過奧運會、世界杯和亞運會,但對于舉辦大賽的經驗和能力卻不增反減,“韓國需要反思”。
一場沒人看的亞運?
比賽事組織不力更讓主辦方揪心的是,已經體驗過數次頂級國際賽事的韓國人明顯已經對亞運會產生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嫌棄感。
1986年的漢城(今首爾)亞運會是1988年奧運會的試演練,也是韓國第一次舉行的大型國際體育賽事,韓國人為此付出了極大的熱情,在場地設施、通信、安全保衛和運動員訓練等方面都進行了高效率的準備工作。為辦好那屆亞運會,韓國做了全民動員,最終在政治、經濟、外交、體育等方面取得明顯成果。
2002年的釜山亞運會則因為第一次有朝鮮運動員參加而具有極強的政治意義,朝鮮女足運動員李貞姬和韓國手球運動員皇甫盛一同高擎朝鮮半島旗,引領兩國的800名代表團成員手拉手步入運動場的一幕完美詮釋了奧林匹克精神,并載入朝韓關系史錄。
相比之下,韓國第三次舉行的亞運會則顯得存在感弱了許多。這一點直接反映在了門票收入上。
從開幕前,仁川亞運會就傳出門票滯銷的危機,直到10月4日的閉幕式,依舊避免不了送票都沒人看的尷尬。
由于閉幕式門票銷售情況不理想,主辦方原本打算比照開幕式的情況,免費派發門票給附近的居民。但據韓國媒體報道,有近半數的市民因“浪費時間”、“交通不便”等理由并不愿意接受免費贈票。于是,組委會只好安排學生和軍人填補空座位。
除了韓國國民偶像樸泰桓的游泳比賽,仁川亞運會的大部分門票銷量慘淡,有黃牛黨甚至網上半價“虧本大甩賣”,鳳凰網報道稱,“五成多的仁川人、超八成的韓國民眾對亞運‘不感冒”。
民調機構蓋洛普發布仁川亞運會的調查顯示,這屆亞運會是近年來國際體育大賽中首個關注度低于50%的大賽。抽樣調查中,53%的被調查者對亞運會幾乎不感興趣或絲毫不感興趣,完全不關心達16%,相比之下,對2012年倫敦奧運會感興趣的人數達59%,而2002年在韓國釜山舉行的亞運會也有超過65%的人表示對賽會有興趣。
另一方面,在其鄰國、同時也是派出最大代表團的中國,亞運賽事獲得的關注率也十分低,由于中國在三大球類比賽上的集體失意,社交網絡上極少見到有關賽事的正式討論,反而是一些花邊新聞獲得了極高的點擊率。
來自中國的寧澤濤和日本的富田尚彌成功聚焦本屆亞運會的大部分鎂光燈,前者因為帥氣的外貌和健美的身材被“外貌協會”挖掘,并冠以“小鮮肉”的名號,從此紅遍社交網絡。后者則因為偷了韓國記者的一臺相機而被取消了參賽資格,他說:“看到相機的那一瞬間,頭暈了,太想要那臺相機!”
以上這些和賽事本身無關的八卦新聞基本撐起了本屆亞運會的收視率與點擊率,有媒體調侃稱,競技比賽的魅力還是比不上“男神女神”。
預算有限請諒解
開幕式上圣火突然熄滅、盒飯檢測出有毒細菌、藤球場館因為漏雨而中斷比賽、接駁巴士數量不夠……在“籌辦不力”的質疑聲中,仁川亞組委回應稱“預算有限”,還請多諒解。
仁川亞組委主席金榮秀曾透露,仁川亞運預算在賽前被大幅削減。相比原始預算,不僅國家經費和仁川市經費分別減少約378億和154億韓元,體育相關基金收益和室外廣告收益分配金額也有所降低。
仁川在2007年獲得亞運會舉辦權,但隨后韓國政權交替和仁川市長所屬政黨的改變導致亞運會預算跟進不利,仁川市在2012年甚至曾提出要“放棄亞運會”。
《朝鮮日報》提供的數據顯示,本屆仁川亞運會共耗資4800余億韓元(約合人民幣27.5億元),主辦方從一開始就宣稱“要辦一屆經濟實惠的模范亞運”。
仁川亞運會共動用了49個比賽場館,其中只有16個是新建的。亞組委和仁川市政府盡量減少新建場館,主要利用已有賽場和設施,例如國際廣播中心直接設立在仁川市會展中心,一道之隔的主媒體中心則是利用某開發商建的公寓樣板樓改建而成。此外,仁川市政府還向周邊城市諸如首爾、水原等地租借了部分場館,力圖將財政負擔最小化。
舉重館甚至只是個“臨時建筑”:此地原本是一個小公園,舉重館臨時在草地上用鐵皮搭建而成,外層是一層硬塑料,使勁拍打就會發出空響并產生振蕩。場館周圍還有許多鐵皮房,涵蓋了媒體、志愿者等工作室和洗手間等臨時場所。亞運會結束以后,舉重館就會被拆掉,公園將恢復如初。
巧婦終究難為無米之炊,四處節省的同時,必定伴隨著紕漏的出現,仁川亞運在大會場館、運動員村、飲食、交通工具等硬件設施和軟件方面都洋相百出。日本媒體就不留情面地批評稱,“韓國真的應該好好考慮是否有能力承辦規模更大的2018年平昌冬奧會”。
即便如此節儉,本屆亞運會仍有很大幾率產生虧損。由于亞運會的市場號召力并不如奧運會和世界杯這樣的賽事,因而亞組委很難從贊助商那里拿到高額贊助費,收入主要還是來源于票房。盡管韓國在亞洲處于經濟發達地區,但本屆比賽只吸引了6家主贊助商,其中只有1家來自韓國以外。endprint
韓國《京鄉新聞》稱截至10月3日,亞組委共銷售了130萬張門票,票房收入270億韓元,只有當初目標的77%。據悉,仁川亞組委的預期目標是350億韓元。
亞運已成“三國俱樂部”?
仁川亞運捉襟見肘的背后則是承辦大賽費用的一路飆升。
2006年多哈亞運會開創了奢華辦亞運的先河。當屆亞運會光開幕式就耗資兩億美元,僅此一項就比越南擬定2019年亞運會的總預算(1.5億美元)還高。實際上,多哈在2006年舉辦亞運會的總耗資是前一屆2002年釜山亞運會總耗資的9倍多。
今年4月17日,越南總理阮晉勇宣布越南放棄2019年第18屆亞運會舉辦權,消息傳出,亞洲各國一片嘩然。就在本屆亞運會開幕前一天,亞奧理事會才確認了下一屆賽事由印尼的雅加達接替臨時“逃婚”的越南河內。
數據顯示,在總共17屆亞運會中,只有1998年的第13屆曼谷亞運會有過兩億多泰銖(約560萬美元)的盈利,其他亞運會都是以虧本告終。隨著辦會成本的急劇攀升,承辦方產生的虧損也越來越多。
“今后亞洲國家肯定會更加謹慎地考慮申辦亞運會的問題。”上海體育學院體育產業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黃海燕表示,越來越昂貴的辦會成本將會使得亞運會的舉辦地局限在某幾個財力雄厚的大國之內,“雅典奧運會和巴西世界杯所遇到的問題,遠遠多過發達國家承辦這些賽事時遇到的問題。”
不過,這卻與亞奧理事會讓亞運之光普照亞洲的心愿相左,越南河內之所以能獲得2019年亞運會舉辦權,就與亞奧理事“中小國家也能舉辦亞運會”的期待有很大關系。
事實上,不光是財力限制導致亞運會無法在小國落地,亞運會本身也已經快成為事實上的“中日韓三國運動會”。1982年,中國在印度新德里亞運會上首次登上金牌榜榜首后,再也沒有讓出過金牌榜首寶座,30多年來,亞運會金牌榜和獎牌榜的前三名也基本被中國、韓國和日本牢牢把控。
新華網評論認為,亞運會在競技層面基本上就是東亞獨舞,是中日韓“三國演義”,更是中國獨孤求敗的“武林大會”。眾多其他亞洲國家和地區的運動員,基本上只能在開、閉幕式上顯露他們的身影。
另外一方面,運動隊和運動員們對亞運會的興趣也在減弱。本屆亞運會,中日女排為了參加世錦賽,就只派出了二隊前來仁川。
“體育賽事的最大魅力是結果的不確定性,不確定性越高,賽事對觀眾的吸引力就越大。” 黃海燕表示,亞運會逐漸失去觀賞性和中日韓三國長期以來的獎牌壟斷有著很大的關系。
值得慶幸的是,仁川在這一方面已經開始做出努力,在爭取到亞運會主辦權后,亞組委投入了2000萬美元開啟了“VISION 2014”項目,這個項目將向體育弱國派出體育教練,或者讓他們到韓國進行訓練來幫助他們提升水平,并資助他們體育裝備或用品。
“這體現了韓國將亞運會辦成45億亞洲人共同參與、分享關懷的體育盛事的愿景。”中新網評論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