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懷念谷牧同志

鐘志奇

谷牧同志離開我們已經5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然清楚地留在我的記憶里，并且多次在夢中重新看到他。我一生最好的時光是在他身邊工作時度過的，谷牧的工作精神和思想作風使我受到很大的教育，他對我工作上的指導和生活上的關心更使我永志不忘。

濟南市是1948年9月24日全城解放的，是關內解放的第一座大城市。濟南解放前我在濟南附近的歷城縣西營村中共濟南市委城工部學習，濟南解放時隨接收隊伍進城，分配在青委工作。1951年10月，市委組織部調我到市委辦公室給市委書記兼市長和市警備區政委谷牧做秘書。后來一直跟著他，1952年2月調往上海，1955年初調來北京。從1951年初到1961年上半年我在谷牧身邊擔任秘書工作共有10年時間。

今年是谷牧的百年誕辰，他豐富的革命經歷以及對黨和國家的重大貢獻，以及他晚年對黨和國家重大問題的深入思考，在他親自主持完成的《谷牧回憶錄》中都有明確細致系統的敘述，對我們有深刻的教育啟發作用。現在只就在他身邊工作那段時間，使我感受最深的一些情況做些回憶，作為對老領導的紀念。

辦實事，求實效

谷牧對黨的工作認真負責，有很強的責任心。他對中央的文件、主要領導的講話，都是認真學習領會，根據當地當時的實際情況，創造性地去完成任務。他強調要講實話，辦實事，求實效，特別是直接有關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事，必須首先抓緊抓好。谷牧在1949年10月接任劉順元擔任市委書記之后，繼續采取有力措施，從老解放區調運糧食，打擊投機倒把，平抑市場物價，整頓社會治安，為穩定和改善老百姓生活創造條件，受到城鄉人民的稱贊，增強了人民群眾對共產黨的信任和擁護。他深入發動群眾開展抗美援朝運動，進行愛國主義教育。谷牧始終遵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的宗旨，對調查研究工作一直十分重視。濟南解放初期在打擊“一貫道”，開展鎮壓反革命運動和“三反”，“五反”運動中，他要求公安部門對每個案件都要反復調查清楚，認真落實，并詳細聽取匯報，力求不出紕漏。

他嚴格按照中央指示落實各項方針政策，取得了很好的成果，還總結出一些經驗，受到中央重視。毛澤東在1951年4月到1952年2月十幾個月間，三次批轉了谷牧起草的“濟南市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的三個報告，對濟南市委的工作予以好評，指示全國各大中城市要學習研究、參照執行。

1952年年初，毛主席南下視察路經濟南，通知谷牧上車同行至徐州。毛主席見到谷牧，開始第一句話就是：“你的報告我看過了，濟南的工作搞得不錯嘛！”接著主席問谷牧的名字是原來的，還是后改的？谷牧回答，是參加革命后改的，原姓劉叫劉家語。主席問是卯金刀“劉”？還是高祖“劉”？谷牧同志回答是卯金刀“劉”。主席微微一笑。主席在聽過谷牧簡單的工作匯報之后，接著就同谷牧天南地北、上下古今地談論起來。兩人談了濟南因何得名，諸葛亮是哪里人，為什么姓諸葛等，主席還留谷牧在車上一同吃飯。吃飯時主席還問他，你說什么魚最好吃？沿路山上的樹為什么那么少等。這次難忘的旅行使谷牧直接感受到主席的和藹可親、學識淵博，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和教育。

重視調查研究，堅持實事求是

1952年，谷牧在“五反”運動步入高潮時調到上海，擔任市委宣傳部部長參與領導運動，以后又任市委副書記兼任市工業生產委員會主任。在上海任市委副書記兼任市工業生產委員會主任期間，為了了解一些大型企業生產供應中存在的問題，谷牧多次到一些機械廠、鋼鐵廠了解情況，和企業干部商議解決問題的措施。根據實地調查結果實事求是地向中央有關部門匯報，使長期存在的生產供應問題得到較好的解決。

1955年初，谷牧調任國家建設委員會副主任、國務院第三辦公室副主任，參與全國經濟管理工作。1956年國家經濟委員會成立，調任經委副主任。

由于工作卓有成效，中央逐步安排他來承擔一些重要的工作。如三年“大躍進”后，國民經濟嚴重失衡，中央決定實行“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并決定由有關各部部長參加組成“十人小組”，負責對全國生產流通、物資供應進行調整調度。周總理和鄧小平指定“十人小組”由國家經委主任薄一波負責。薄不在由谷牧代理。“十人小組”成立不久，薄一波因病休息，“十人小組”工作由谷牧主持承擔起來，日夜操勞，及時解決問題，很好地完成了任務。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后期，國民經濟瀕臨崩潰邊緣，毛主席和周總理指定谷牧和余秋里兩人負責組織調度，谷牧在極其復雜和困難的情況下臨危受命，不畏艱難，勇挑重擔，維持了國民經濟的正常運轉。

任國務院第三辦公室副主任后，谷牧有計劃地到東北、西南、華北等地對當時蘇聯援建的一些重要企業進行考察。那時有些地方交通不便，有時氣候惡劣，酷暑嚴寒，頂烈日冒風雪的情況都有。谷牧越是困難的地方越是要親自去看看。他曾在茫茫雪原查看包鋼廠址，遠程奔波去云南個舊視察錫礦。有一次在山西大同的一個煤窯，他穿上工作服，戴上窯燈帽，隨著下井工人，屈身爬過只有一米多高的狹窄通道到掌子面去看工人采煤的情況。在深入企業過程中他注意聽取企業領導匯報，囑咐我們做好記錄。這些對他熟悉工業經濟管理和日后承擔更重要的領導任務都很有用。

與時俱進，認真學習先進科學技術

谷牧幼年受過較長時間傳統文化教育，有較好的國學基礎，參加革命后長期從事地下工作和黨政軍的領導工作，對于現代管理和科學技術方面接觸不多，但他根據國家經濟建設需要，下決心學會自己原來不懂的東西。

谷牧調到國務院第三辦公室后，接受的第一項任務就是組織重工業各部門研究擬定各自行業的技術發展規劃。這項工作無疑對全面了解燃料（煤、電、油）、金屬（鋼鐵、有色金屬）和機械、電力、建材、地質、建工等各個行業當前情況和今后發展規劃都十分重要。谷牧對這一任務十分重視，先請各部領導開會，請各部做好準備，然后一個部一個部聽取匯報，并請有關部門的領導和專家一起參加討論。每次會議都是谷牧主持，有關部門的一些領導也都是多次參加，緊緊張張地忙了兩個多月，研究形成了一個提綱式的報告。這個報告經三辦主任薄一波閱后報給國務院，后來把主要內容納入了周總理、聶榮臻組織制定的《十二年科學技術發展遠景規劃》，并在各部的實際工作中貫徹落實。這項工作對于我們參加具體工作的同志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谷牧認真鉆研的精神也給我們做出表率。

認真學習科學技術和現代化管理，做到與時俱進。在平時的日常工作中，谷牧結合工作需要，對生產建設和經濟管理方面的問題不斷地了解與學習，他注意向專家學習，向群眾學習，干一行學一行，學用結合，不斷地擴大和積累自己的知識與經驗，成為高級干部中懂得經濟工作的行家里手，為國家的經濟管理和后期的改革開放偉大事業做出了重大貢獻。

清正廉潔，不謀私利

谷牧對干部的思想作風一貫要求嚴格，對貪污腐化深惡痛絕。解放初期在濟南工作時，他貫徹黨中央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告誡全黨“要防止被糖衣炮彈打倒”的精神，多次講話要求干部遵紀守法，不要居功自傲，貪圖享受。并果斷處理了一些犯錯誤的干部，其中包括一名副市長，對全市干部教育很大。谷牧對自身要求嚴格，潔身自好，做出表率。除了國家規定的供給外，他從來不向單位提出額外的要求。三年困難時期，在出差調查期間總是囑咐我們要注意按規定交足糧票飯費。

10年來，在谷牧身邊工作，并且長期住在他們家中，我深深感到這是一個幸福和諧而且儉樸的家庭。谷牧侍母至孝，在濟南時，谷牧住在市委機關的辦公室中，每天晚飯總要回家與母親共同進餐，即使來不及坐下來吃飯也要回家看看。谷牧的夫人牟鋒同志工作也很忙，但家里安排得很好，對孩子們的教育非常認真。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下，谷牧的子女成長發展都很好。記得2003年春節，我和家人去看望老首長。那天大雪初霽，天氣很好，他的精神也很好，他給我們談了不少過去的事情，講了1970年他在機關被審查，軍管會安排他到四川江油基建工程勞動鍛煉，由于勞動過重，營養缺乏，暈倒在水電站的工地上，身體恢復后又派他到湖北潛江江漢油田蹲點的情況。“文革”中周總理多次對谷牧在工作上、生活上關心照顧，谷牧回憶起來，充滿對周總理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谷牧對子女要求十分嚴格，幾個孩子經過了“文革”的沖擊和歷練，現在都有穩定的事業，踏踏實實地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有軍官、有教授，還有做金融工作的。他說，我不希望他們當什么大官、富豪，只要認真努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谷牧心愛的小女兒80年代后一直在一家圖書館工作，谷牧說：“聽說她也升官了，是個科長了吧？”他笑了，我們也笑了起來。

我在谷牧身邊工作的這10年只是他光輝一生的一個階段，是他展現勤奮刻苦、聰明才智、勇于承擔、勇于創新等優秀品質的一個階段。他一生堅持共產主義信念，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些優點是他們那一代老共產黨員的特質，是我們黨的寶貴的精神遺產，值得代代傳承，發揚光大。（編輯 王世英）

（作者是谷牧原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