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寫史時代的典范之作——讀《世界電影史》

○楊尚鴻

《世界電影史(第二版)》，大衛·波德維爾、克里斯汀·湯普森著，范倍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2月版，198.00元

大衛·波德維爾、克里斯汀·湯普森夫婦在電影研究領域占據了重要的位置，他們所著的《世界電影史》不僅是很多中國學人的案頭必備，而且也是眾多影迷的枕邊書，甚至成為盜版影碟制作者的選片參考。作為自電影進入大學殿堂就已經涉足電影研究的美國學者，他們懷著對電影的巨大熱情和深邃迷戀，以寬闊的眼界、淵博的學識、準確的史實和精微的筆觸，為我們提綱挈領地呈現百余年世界電影脈動的主流。正如北京電影學院楊遠嬰教授所說：“波德維爾夫婦長年研讀影像，興趣遍布電影的各國面向。于如此學養之上延展全球歷史，自然會有一般人所不及的闊達?！焙茱@然，要撰寫這樣宏大的世界性的電影發展史，其難度和所耗精力可想而知。

該部《世界電影史》初版于1994年，出版以來已經被翻譯為多種語言，在全世界高等學校影視專業中成為使用最為普遍的一本電影教科書。十年之后，北京大學出版社組織翻譯出版了該書第一版，但此后不久，兩位著述者刷新了第二版，進行了大量的修訂和校正，并增補了20世紀80年代之后至21世紀初世界各地電影的發展狀況和走向。迄今為止，該書已經修訂出版了第三版。目前，第二版的中文版已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此中文版為全譯本，由畢業于北京電影學院、任教于重慶大學的范倍博士執筆翻譯，近一千頁的中文版篇幅加上譯者深厚的電影專業學養，相信此中文版的可靠性與效用會在國內迅速得到廣大學人的認可，這將對我國高等學校的電影專業教育產生深遠的影響。

有過電影史閱讀經驗的人大概都會產生這樣的看法：大多數電影史著作都極易陷入人名和片名的資料堆砌和混亂不堪的結構之中。但是，作為著名電影理論家的波德維爾夫婦的著作，卻有著“電影史和做電影史”的方法論自覺，因此他們撰寫的電影史具有理論上的透視框架和極為清晰的敘述脈絡。貫穿于全書的線索是他們所提出的三個基本問題：

（1）電影媒介的使用怎樣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以及形成了怎樣的規范？

（2）電影工業的狀況對電影媒介的使用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3）電影媒介的使用和電影市場的國際化趨勢是怎樣出現的？

圍繞這三個基本問題，結合傳記、工業、美學、技術和社會文化政治等各種角度，他們把電影的歷史劃分成了五個大的時期——早期電影（大約至1919年） ，后期無聲電影（1919—1929） ，有聲電影的發展（1926—1945） ，二戰之后的時期（1946—20世紀60年代）以及當代電影（20世紀60年代至今） 。這些分期反映了電影形式和風格的發展和電影制作、發行和放映的重大變化以及重要的國際化趨勢。他們認為：“這一歷史分期并不能與所有這三個領域嚴格同步，但的確表明了我們試圖追溯的那些變化的可能疆界。”筆者認為，這樣的歷史分期，以及對電影技術發展和風格演進的精心追索，似乎暗示著電影從古典主義，經過現代主義然后進入后現代的數字媒體時代的隱約路徑。

該書包括6個部分，共28章。每個部分和章節既有高度濃縮的對于社會歷史背景的概述，也有對于具體影片和影人細致入微的解讀和描畫。可以說，兩位著述甚多的史論作者，在這樣的一部大書中，并不僅為我們提供了關于電影發展的詳盡知識，也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復雜的20世紀社會歷史演變的畫卷。因此，通過這本作為總體史的電影大書，我們不僅能夠得到收獲電影新知的樂趣，也能夠感受到整個20世紀人類精神生活隱蔽處和褶皺處的曲折奧妙。

眾所周知，進入21世紀，數字技術的進一步成熟幾乎徹底改變了電影的風貌，新的媒體技術正開啟電影新旅程，也就是說，數字媒體技術正在改變電影的制作方式、敘事觀念和美學特征。此外，在今天，我們更多地是通過非影院方式觀看或消費電影。可以說，像VCD、 DVD、iPod、移動硬盤、網絡下載等設備和途徑，徹底改變了電影的傳播策略，構成了今日受眾的更為日常的觀影體驗。新的日常性的觀影經驗與波德維爾夫婦在《世界電影史》所揭示的早期的儀式化的觀影體驗，共同建構了這一個也許會無限延續并無窮變化的電影時代。我們在此時空中的漂蕩，正要求我們去追尋過往世界中生命感應的著落，或許，碎片化的后現代時期恰好是電影的寫史時代。波德維爾夫婦的《世界電影史》堪稱電影寫史時代的典范，因為引導作者的，“是所研究的問題，而不是我們書寫著某類歷史的僵化觀念”?！拔覀冋J為大多數歷史學家都是這樣的。我們為某個既定問題給出的最為可信的解答，取決于證據材料的強度以及我們所能做出的論證方法，而不是書寫某種類別歷史的事先承諾。”

歷史本身會說出我們想要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