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美國新保守主義及其外交影響

丁立

摘 要：美國新保守主義一般被認為興起于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其產生的根源是對美國自由政治的反彈，對美國外交具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冷戰時期，新保守主義的核心外交理念是反對共產主義和提倡美式民主價值。冷戰后，面對美國一超獨霸的局面，新保守主義者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外交政策主張，形成“單極世界論”和“新帝國論”兩大支柱性理論。研究新保守主義，對于認識和理解美國外交政策，以及把握其發展變化趨勢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新保守主義；美國外交

1 新保守主義的思想基礎及其發展

列奧·施特勞斯的“自然正當”和“道德復興”學說是新保守主義思想的主要來源。有關學說認為，為了追求自然的正當，人們可以不顧或蔑視現存的道德和法律，包括國際法和國內法。新保守主義者據此認為，人類文明的一些普世價值觀念，如人道、尊重生命等不具有任何意義，他們強調的是“我們和他們的區別”，認為“我們”是自由、民主國家，而“他們”是獨裁國家，“我們”有責任把“他們”從奴役、野蠻中解脫出來，恢復自然的正義，并使得“他們”過上有道德的生活；這是“正義與邪惡的區分”，“我們”對“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是神圣和人道的，因而都是自然合法的。

新保守主義理論在形成過程中主要是反對自由主義，同時又不同程度地糅合了保守主義、自由主義甚至社會主義的觀念，逐漸發展出一套獨特的思想體系。在此過程中主要出現了三種形式的新保守主義：一是經濟保守主義，以哈耶克為代表；二是政治保守主義，以克里斯托爾為代表；三是文化保守主義，以貝爾為代表。

2 新保守主義的外交理論

2.1 冷戰時期的新保守主義外交理論

冷戰期間，新保守主義的外交思想以1973年的能源危機為界，分為前后兩個階段。

1973年能源危機之前，新保守主義者認為美國應該奉行國際主義的外交政策，強調美國在國際關系中的領導地位，提倡積極遏制蘇聯的外交政策。但另一方面，他們仍然主張實行相對溫和的對外政策，對在海外使用武力是謹慎的，也不那么熱衷于帝國建設。

然而，1973年的中東戰爭以及隨之而來的石油危機改變了新保守主義者的看法。他們認識到，第一，在一定條件下，沒有武力作為保障，不可能維護受到威脅的國家利益；第二，要想有效維護美國的利益，必須奉行積極的、國際主義的外交政策，在國際事務中加強對外干涉；第三，蘇聯所代表的共產主義是對美國的最大威脅。因此，反蘇反共成為新保守主義外交思想的一個核心理念。

這一時期新保守主義者外交思想的主要特點是：首先，意識形態狂熱。在新保守主義所界定的國家利益中，意識形態是最重要的國家利益。以意識形態劃線是他們與自由主義最重要的區別。他們堅信，對美國民主和資本主義制度最大的威脅就是共產主義。因此，他們強烈支持里根對蘇聯的“推回政策”，反對單純的對蘇遏制政策；其次，新保守主義的外交政策是國際主義的。他們反對孤立主義的做法，提倡美國應該積極介入國際事務，為了美國的利益進行對外干涉；此外，提倡民主與人權。新保守主義者認為，為了道義，即人權，可以考慮使用武力。當然，這種武力應該是有限的。

2.2 冷戰后的新保守主義外交理論

冷戰突然結束，在美國學術界和外交界引發了新一輪外交政策辯論。爭論焦點就是在現有的國際格局下，作為“一超”的美國應該采取什么樣的外交政策，以更好地維護自身利益。爭論中，新保守主義外交思想體現出新老交替的狀態。老一代的新保守主義者仍然堅持冷戰時期的外交思想，但對美國國際地位的認識更趨理性化，對使用武力也更趨謹慎。而新一代保守主義者認為，世界已經進入單極格局，美國是當然的領導者。為了維護獨大地位，美國需要繼續提升實力，并建立新的、以美國為主導的世界秩序。這種以美國為領導的世界新秩序，新保守主義者稱之為“新帝國”。至此，“單極世界論”和“新帝國論”成為第二代保守主義者外交政策的兩大支柱性理論。

——單極世界論。新保守主義者繼承了美國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關于美國的“國際責任論”的思想。新保守主義者相信，美國的政治制度和道德水平優越于其他任何社會，美國負有向全世界傳播美國式文明的歷史使命，因而美國比其他任何國家更有資格主導國際事務。二戰結束后的50多年時間里，美國很難突破兩極格局的限制來履行“使命”，而蘇聯的解體恰巧給予了美國充分行動的絕佳契機。新保守主義者高呼，單極世界到來了，美國可以跨出國門，履行其改變世界的責任了。

——新帝國論。冷戰結束以來，尤其是“9·11”恐怖襲擊之后，“帝國”一詞在美國開始流行起來。新保守主義者認為，美國的霸權是“仁慈”的，與以往不同。這種“仁慈”的霸權對于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是好的。美國應該接受新的挑戰，擔負起帝國的重任。他們認為，如果國家利益需要，美國應該采取單邊行動，捍衛美國的國家利益，不要過多地考慮其他國家的感受。“新帝國論”在美國的流行說明，在當前失衡的國際格局下，美國已不滿足于當前體系所帶來的利益，而是要改變現狀，重新塑造以美國為核心的國際新秩序，以達到把美國式的民主自由傳播到全球的目的。

3 新保守主義對美國外交政策的影響

新保守主義興起后，不久就在外交上顯示了巨大的政治能量，其外交影響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里根時期和小布什時期。奧巴馬時期新保守主義者雖然退出“一線”，但仍對美外交政策有著顯著影響。

（一）20世紀80年代，里根政府上臺為新保守主義施展外交影響提供了必要條件。一些新保守主義者加入政府，得以把他們的外交理念付諸實踐。這其中，影響最大的是柯克帕特里克和波多雷茲。柯克帕特里克被任命為美國駐聯合國大使（1981-1985），在聯合國盡心為美國外交政策辯護，竭力推廣美國式民主價值觀。波多雷茲則在政府外圍出謀劃策，主張從內部促使蘇聯帝國垮臺，鼓吹美國向阿富汗、安哥拉等國反共勢力輸送武器，拒絕向處于經濟困境的波蘭提供援助。在新保守主義者帶頭制造的“新冷戰”氛圍中，里根于1985年拋出了“里根主義”的外交政策綱領，聲稱“我們的使命是培植和保護自由民主”，“我們必須支持一切民主盟友，決不讓讓那些為抵抗蘇聯支持下的侵略而甘冒生命危險的人失望”。在里根政府中的外交實踐，成為新保守主義外交政策的首次告捷。

（二）小布什上臺后，新保守主義者的絕大多數外交主張被采納，新保守主義的外交政策在新世紀之初達到了第二個高潮。首先，新保守主義成為美國外交政策的理論基礎。以副總統切尼和副國防部長沃爾福威茨為代表的新保守主義者推崇“單邊主義”外交戰略以及“先發制人”軍事戰略，并成為布什外交政策的理論基礎。在反恐問題上，新保守主義者簡單地以是否追隨美國把世界分為“正義”的國家和“邪惡”的國家，并隨意給朝鮮、伊朗和伊拉克扣上“邪惡軸心”國家的帽子。小布什繼而大肆鼓吹美國自由民主制度的優越性和普世性，積極支持中亞有關國家“民主派”發動“顏色革命”，甚至推翻時任政府。

同時，新保守主義者還承擔起為布什政府外交政策營造輿論環境的任務。他們深知媒體在塑造公眾輿論上的重要性，不僅通過廣播、電視、報紙、出版等媒手段大力宣揚自己的思想觀點和政策主張，而且還自辦了不少期刊雜志，借以擴大政策影響。《外交事務》、《外交政策》、《華盛頓季刊》、《旗幟周刊》、《評論》、《國際利益》、《公共利益》、《世界事務》等重要媒體都受到新保守主義者控制或影響。當布什因伊拉克戰爭面臨巨大政治壓力時，新保守主義者紛紛撰文或發表演講，為布什的外交政策進行辯護。

（三）小布什政府下臺后，美國外交政策中的新保守主義影響從其巔峰滑落。奧巴馬政府上臺后，為應對嚴峻的內外形勢，提出“巧實力”外交等概念，試圖更多地尋求國際合作，修復美國受損的國際形象。但新保守主義并沒有徹底瓦解，其基本的陣地和影響依然存在。

首先，新保守主義的許多主張并不都是布什時代的產物，一些觀點在美國國內還有深厚基礎，尤其是美國的大公司、大財團、宗教保守勢力以及軍工復合體等傳統保守勢力的影響力依然很大。美國目前還沒有完全走出經濟危機的泥沼，白人主導的主流文化所面臨的挑戰前所未有。奧巴馬政府在處理國內事務上的不利，已經引起越來越多民眾不滿，奧巴馬本人的支持率一再創下新低，給新保守主義卷土重來創造了機會。

其次，近年來國際形勢的快速復雜變化也為新保守主義勢力抬頭創造了環境。敘利亞內戰和化學武器問題、烏克蘭問題和西方與俄羅斯對抗、遜尼派極端勢力回歸伊拉克等問題，都給新保守主義者批評奧巴馬的外交政策提供了口實。“老牌”的新保守主義者，如前副總統切尼、國會參議院麥凱恩等都紛紛指責奧巴馬的“軟弱”導致了美國的衰落，鼓吹美國應動用武力解決有關問題。美國的保守媒體也捕捉到這一有利條件，不斷推波助瀾。

總之，新保守主義誕生于冷戰時期的特殊環境，它重視實力、強調意識形態的外交理念，與美國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兩手并用的外交實踐相吻合。從更廣泛的意義看，新保守主義的核心價值觀與美國的傳統價值觀是一致的，只是在這種價值觀的推廣上采取了一種更激進的手段。因此，新保守主義作為一種政治思潮，將繼續對美國外交政策發揮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