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電影中的色彩、色調功能

■盧敬仁

電影早已經從早期無聲的單一表現形式演變到今天的音畫結合、集多種表現形式于一體的綜合性藝術，聲音與畫面一道成為電影最為重要的藝術表現手段，那么在電影中的聲音是否具備色彩、色調功能？我們不妨用色彩與色調的屬性特點及功能來探討一下聲音在電影中的作用。

一.情緒性

色彩的情緒性體現在不同色彩或是色調能給人帶來不同的直觀感受，表達不同的情感內容——紅色代表著血、火，具有一種興奮、好戰的表現內容；黃色具有一種鼓舞性，熱情洋溢；藍色表達著誘惑、希望，綠色表現生機，白色純潔，黑色陰郁。暖色調代表不安、暴力、刺激、溫暖、活力；冷色調代表安靜、孤獨、隱蔽、后退、收縮的視覺聯想。[1]

聲音有不同的音色、頻率、響度，音樂中更有不同的節奏和旋律。這些聲音所具備的的特點形成了聲音本身的情緒，使聲音像色彩一樣具有情緒性。聲音本身的情緒能強化電影的情緒，也起到呈現環境，烘托氣氛的作用。

人聲的特點可以用來塑造人物形象，表現其人物性格。色彩的冷暖由波長決定，人聲的特點可以用聲音的頻率差異來體現。通常情況下男聲的頻率比女聲底，成人的聲音頻率比小孩的聲音頻率低；用頻率較低的人聲來表現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用頻率較高的人聲來表現一個潑辣、蠻橫的婦女。人聲的頻率就猶如色彩的冷暖——較高的頻率像暖色，熱情、刺激；較低的頻率像冷色，憂郁、穩重。

前文提到電影中的聲音能呈現環境，烘托氣氛，所以自然音響能最真實的還原電影中的環境特點，并能表現環境中的情緒。張藝謀導演的影片《金陵十三釵》中，影片開頭一段講述女學生們躲避日軍的追殺。此時的環境是彌漫著霧靄的戰后廢墟。為了表現緊張、壓抑的情緒，色調上幾乎整場戲都用了冷色調；聲音設計上，遠處傳來的是做了濾波處理的悶悶的炮聲，沒有高頻；子彈從濕霧中反常規地慢速通過，發出“絲絲”的聲響；聲音設計者陶經更是別具匠心的做出了“霧”的聲音——通過對毛毛雨的聲音的處理，稀稀落落地擺布在環境中的各處；再配以主人公書娟語速緩慢而平靜的畫外獨白。聲音上壓抑的低頻、緩慢的節奏再配以畫面上的冷色調，以靜謐反襯戰爭的喧鬧，共同營造了一種讓人窒息的緊張情緒。

音樂的色彩感就更強了，情緒表達功能也是毋庸置疑的。音樂的調性、和聲等本身就是具備色彩這一屬性的——大調猶如暖色，明亮激進；小調猶如冷色，暗淡憂郁。不同的音樂風格在情緒上就像不同的色彩——重金屬搖滾像紅色一般具有穿透力，亢奮、激情；浪漫主義時期古典樂像黃色一般熱情洋溢、充滿希望；冷爵士音樂像藍色一般憂郁、神秘；蒙古長調像綠色一般寧靜、安逸……用音樂在電影中表達情緒、烘托情感的例子數不勝數，當今幾乎每一部影片都運用了這樣的情感表達手法，在這里就不例舉了。因此，在情緒表達上，音樂完全具備色彩、色調的功能。

音效主要是為增強影片的效果而人為設計的聲音，對于情緒的表達主要體現在音色和節奏上。與人聲通過音色塑造人物形象類似，音效的音色能像色調的冷暖一樣烘托不同的氣氛，例如戰爭片中轟炸機投下的炸彈掉落過程中與空氣摩擦產生的強烈高頻聲音給人帶來死亡逼近的恐懼感；電影《美麗上海》中的雨聲就是用節奏凌亂的聲音烘托內心解不開的愁緒。

電影中的聲音與色彩、色調一樣，具有情緒性，能起到情緒表達的作用。

二.反差與對比

色反差和色對比指的是色彩色別的差異和人眼接受兩種或以上的色彩對比時產生的視覺關系。色對比又分為色彩的同時對比和色彩的相繼對比，即人眼在同一時間、空間內接受兩種或以上的色彩和在連續的時間、空間內接受兩種或以上的色彩產生的視覺關系。[2]反差與對比屬于色彩與色調的特殊原理。色反差能幫助影片構成色彩風格，使色別之間形成鮮明對比，塑造個性；色對比能讓同一場景或是連續的場景中的情感和情緒形成差異性的對比甚至是對立，對于影片的情感和情緒表達有深化作用，能烘托氣氛。聲音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嗎？

好萊塢影片《指環王》中的咕嚕姆這一角色，是一個面目丑陋的小怪物，最大的特點就是具有雙重性格，時常自己扮演善與惡兩個角色進行自己與自己的對話。要在同一個角色身上表現兩種性格，用語言的差異來體現最好不過了。當它扮演善良的一面時會用語速節奏緩慢、語調較為平和的聲音說話；當它扮演丑惡的一面時會用語速節奏較快、語氣激動、語調高昂的聲音說話。這樣強烈的反差形成了情緒的對比，塑造了角色的個性。

國產電影《宋家皇朝》中，蔣介石與宋美齡的婚禮上，整個場景為暖色調，一群人在跳舞，喜氣洋洋，其樂融融，背景音樂是優美的華爾茲音樂。接著鏡頭轉到了正在蘇聯的宋慶齡，色調轉成了冷色調，并且色彩以藍色為主，宋慶齡只身一人在冰天雪地的蘇聯為國家的事業而艱苦奮斗。隨著鏡頭的切換，作曲大師喜多郎將背景音樂在不分離的前提下由三拍子的華爾茲變為了四拍子的慢速抒情音樂，并以二胡為主奏樂器，更突顯傷感與凄涼。影片這一段，色彩、色調與聲音同時進行了反差與對比，在這一技巧的運用上達到了一個巔峰的高度，在影片的情感烘托和情緒表達上可謂爐火純青。

電影中的聲音與色彩、色調一樣，具有反差與對比的功能。

三.主題的呈現

當一種顏色被主創人員用來當做影片用來傳達主題思想的色彩符號時，被稱為主題色。例如紅色、白色和藍色在電影《三色》中分別被用來代表了博愛、平等和自由，這是色彩在電影中的又一特殊功能。同樣的，聲音也可以在電影中起到相同的作用。

相信經典影片《美國往事》中的電話鈴聲一定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一聲音元素在影片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從結構上來看，前后兩次電話鈴聲將兩端倒敘的內容銜接在了一起，便于觀眾理解故事的敘事方式與結構設置；從情節上來看，這個電話是故事矛盾的核心，是影片中人物關系及命運的轉折點，是全片的一個重要因素；從情緒的表達上來看，冗長的電話鈴聲給人帶來了聒噪的感受，營造了心亂如麻的氣氛和緊迫感，表現了主人公內心的焦躁和矛盾、恐懼的心理。

一個聲音，在一部影片中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占有如此高的地位，為故事的敘述提供線索，為情節的安排設置懸念，為情緒的表達烘托氣氛。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聲音在電影中可以具有和主題色一樣的功能，被用來當做傳達主題思想的符號，成為一種“主題聲”。

用音樂來呈現影片的主題更是一種常用的手法，當今時代的電影甚至會專門為之創作主題曲來深化表現主題情感。香港電影《大話西游》，講述了一個蕩氣回腸的超現實主義愛情故事，主題曲《一生所愛》用婉轉、纏綿的旋律讓愛情的主題得到了升華；奧斯卡獲獎影片《辛德勒名單》中，猶太人小提琴演奏家伊扎克·帕爾曼演奏了主題曲，深入人心的旋律貫穿整部影片。這樣一段旋律、一種聲音，既極大地豐富了影片中的情感表達效果，又伴隨著故事的進行不斷深化影片的主題，甚至為一部主要以黑白手法拍攝的影片帶來了色彩，可以說同時具備了“主題色”和“主題聲”兩者的功能。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電影中的聲音可以具備色彩、色調的功能，聲音可以極大地擴展電影的藝術表現手法和情感表達方式。在電影已經成為了一門集多種藝術形式于一體的、成熟的藝術形式的今天，我們不僅可以看電影，更可以“聽”電影，“聽”電影中的色彩，“聽”電影中的情感……我們應該視聽結合的去感受和學習這門偉大藝術。 （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

[1]、[2]張菁、關玲·影視視聽語言[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4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