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向陽
當前戲劇小品創(chuàng)作現(xiàn)狀分析與思考
■馬向陽
當前戲劇小品創(chuàng)作現(xiàn)狀:一是選材難。當今時代正處在新、舊觀念和意識混沌膠著狀態(tài),美與丑、善與惡這些本來一目了然的概念,如今有了多重含義,令人迷茫和不解;進入數(shù)字化時代,網(wǎng)絡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全新構建世界的方式,整個社會集體智商在提升,每個人的思想都變得很活躍,一條新聞、一個事件、一項政策,瞬間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地擺在世人面前,人們在迅猛地改變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式,快速提高認識世界的能力。因此,出現(xiàn)了一個怪現(xiàn)象:小品編導們趕不上觀眾,演出中,戲剛開場觀眾就知道了結局,編劇苦心經(jīng)營的矛盾沖突、情節(jié)結構、人物命運趨勢全在觀眾掌握之中,演員在舞臺上又哭又笑、又打又鬧,觀眾卻無動衷。
二是出新難。小品作為語言類節(jié)目,需要經(jīng)過很多審查才能上舞臺。藝術沒有精確的評判標準,不能稱斤論兩,審查者的個人喜好、生活閱歷、藝術修養(yǎng)不同對作品的要求也不一。因此,有時好的東西被說得一錢不值,而一錢不值的東西有時又被說得天花亂墜。為能“順利通過”,編導們只好放棄對藝術的追求而成為“順民”。
三是征服觀眾難。小品能有今天的局面和影響,電視臺功不可沒,然也給創(chuàng)作帶來難度。一個精品一夜之間就能家喻戶曉——據(jù)稱,收視率達3%就意味著一個演員在坐滿一千人的劇場里天天演四百年。觀眾審美水平在不斷上升,品味越來越高,口味越來越重。一臺晚會中,一般觀眾對歌曲和舞蹈都不會說三道四,唯對小品能評頭論足,即使是不識字的觀眾也能作出“好”與“不好”的評判。日常生活中,一個笑話、一段幽默、一句智語,人們就能享受到笑的精彩瞬間,而當他們看到舞臺上的小品不如人意時,就會認為,生活本來就這么精彩,小品編導們太無能了。
四是寓教于樂難。現(xiàn)在的觀眾不希望有人教他該怎么做,不該怎么做(這是人類的進步)。觀眾不喜歡聽到說教臺詞,否則就會“抽簽”走人。
五是煸情難。現(xiàn)在觀眾已經(jīng)形成一種定勢:當主持人報“下面請看小品時”觀眾就把嘴張開準備笑了,如果你沒把他逗樂,他們就會說“不好看! ”“沒意思”;正所謂“或大悲,或大喜;不悲不喜沒人理”。要想讓觀眾感動,先把觀眾逗笑了,在他們笑得開心、笑得過癮之后,乘其不備,出其不意,一個突轉,來段煽情——這一招就夠編導們絞盡腦汁了。
造成這種現(xiàn)狀的因素很多,就創(chuàng)作而言原因有二:其一,受“理論”影響,選擇題材時關注了“小”忽略了“大”。
理論界一直認為:小品形式短小,只能表現(xiàn)小人物、小事件、小片斷、小沖突,不能反映重大題材,不能給小品太多的“負重”。 很多人把小品看成“小打小敲”、“小玩意兒”、“小兒科”。態(tài)度的藐視,必定導致其后創(chuàng)作中忽略和回避重大題材的選擇與開掘,于是就出現(xiàn)了有些小品只是一個新聞報道;有的小品題材是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通的生活現(xiàn)象;有的小品反映的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件瑣事。有的小品還只能算是日常生活中發(fā)生的“小情況”。
“小品要小”的理論毋庸置疑,但我們似乎忽略了美術、攝影、電影、戲劇,幾乎所有的藝術都是強調(diào)“以小見大”以“一滴水見大海”,不能因為小品小,就認為不可為而不作為。“反映重大事件或重大人物的重大題材,是任何一種文學藝術形式都能做到的,只不過不同的文學藝術形式,在反映同一類題材時的手法、角度和特征有所不同罷了”。(引自郭月亮《也談戲劇小品創(chuàng)作的題材和結構》一文)在第三屆“中國戲劇獎·小戲小品獎”比賽中,我省小話劇《歡慶與建國》演出時間 26分鐘,講述了兩個人 60年的故事,故事容量大,時間跨度長,人物關系復雜,作品以中國社會60年前,成立新中國后人民翻身解放那場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翻天覆地的變化為始,以60年中幾個不同歷史時期為線,把兩個家庭三代人的命運變化交織在一起,把新中國成立60年來世態(tài)和人情的變遷濃縮在這20幾分鐘內(nèi),滿足了現(xiàn)代觀眾快節(jié)奏、新視角、大信息量的欣賞需求。有人說該劇有故事、有情節(jié)、有人物、有思想含量,就這題材能寫成二十集電視劇或一部電影。而作者把“大”做成“小”,符合了現(xiàn)代人藝術欣賞價值取向。
傳統(tǒng)的創(chuàng)作觀念和技巧,在特定的時期有它存在的意義,但世界潮流在變,編導的心跳也要跟社會前進的脈動保持一致。
其二,受“工具論”影響,戲劇目的刻意了“宣傳”忽略了“藝術”。
由于小品演出方便簡捷,故事一目了然,能直接傳遞社會信息和進行精神交流,故得到各大企業(yè)(行業(yè))的看重和領導的重視。各行各業(yè)都想通過小品形式來表現(xiàn)和宣傳自己,諸如反腐倡廉、交通安全、計劃生育、土地管理、植樹造林、消防、治安、工商、稅務、銀行等等,各類題材,五花八門的小品無所不包地滲透到各個領域和行業(yè)。綜觀這些小品,都是以“客戶”意圖為命題,以宣傳教育為目的,人物關系和行為是為中心主題服務的,故事是現(xiàn)編的,語言是拼湊的,活像干巴巴的政策演講。作品的模式化非常嚴重,盡管生活環(huán)境不同,人物關系不同,戲劇事件不同,生存年代不同,但最后凸現(xiàn)的主題、情節(jié)卻總是相同。前不久,在一次省級小品比賽中,二十多個作品就有五個用了輪椅,且都是寫婚戀題材。這些作品無奈而又自覺不約而同地走入題材重疊、主題雷同的怪圈,看了人物關系就知道戲劇沖突內(nèi)核,戲一開始就知道了結尾。黃宏說“現(xiàn)在觀眾看得多了,看出了門道。簡直比你演戲的還明白。你這兒‘包袱’沒等甩,他那兒先知道下文了,哪還能笑得起來?沒有新巧奇刁的新構思,沒有藝術質量的新突破,甭想抓心攏人。”
戲劇的永久性價值在于幫助人類認識自身。如果戲劇創(chuàng)作無助于這一永久性價值的體現(xiàn),就失去了創(chuàng)作的意義。小品缺乏人性的開掘和詩化的意境就不能稱之為戲劇。
誠然,人類的進步、社會的發(fā)展需要作大量的宣傳,生活中也需要更多地褒揚先進典范。但把先進人物事跡編成小品搬上舞臺常常顯得概念化,它既不能向人們提供真理,也不能啟發(fā)人們智慧。一個沒有“藝術”含量的小品,觀眾不愿看,也很難達宣傳的目的。抑或對時事宣傳和刺激文化消費起到一定作用,但從長遠和深層的社會效益來分析,這無疑是短期行為,它會誤導觀眾的藝術欣賞取向,久而久之會損害小品在觀眾心目中的形象,最終必定如久旱花草般枯萎。
我們應該清醒地意識到“任何一個時代一個社會對戲劇都會有很多的要求,政治家希望的是歌功頌德,藝術家希望的是美,人民大眾則希望的是真實。”(引自劉明厚《走出中國戲劇文本的困境》一文)“既然我們的創(chuàng)作必定要在主旋律上做文章,那我們就應該想盡一切辦法把這篇文章做好。”(引自孟冰《用感動的心去碰撞主旋律》)正面歌頌的作品更要從生活出發(fā),更要找到一個能讓觀眾樂意接受的藝術形式,讓觀眾在觀賞小品的過程中,對人物的生活認識、態(tài)度和行為產(chǎn)生共鳴,確保觀眾享受一次可嘆、可氣、可恨、或可喜的情感體驗。
世人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已的,有命運的交錯,有鬼使神差,冥冥之中也有天意。如果創(chuàng)作之初,作者能深入探究人物成長的過程,挖掘事件產(chǎn)生的原因,找到人物的人性弱點,多來些真實的,少來些虛假,在真實展現(xiàn)人物復雜性的基礎上取信于觀眾,那么,作品就一定能打動觀眾,走出小品創(chuàng)作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