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剛
學長篇 憶恩師
■徐剛
我1997年初中畢業(yè)同年考入蘇州評彈學校,畢業(yè)于2000年。有幸被蘇州市評彈團招入工作,至今已有14年光陰。當初是評校老校長邢晏芝介紹我和徐青(同學,后為搭檔)拜周孝秋和劉敏兩位老師為師,學習長篇彈詞《筱丹桂之死》。
這部長篇是兩位先生在80年代初共同創(chuàng)作的,聽先生說當時創(chuàng)作這部長篇是頂著很大的壓力,也遇到了很多的困難。因為當時演出的都是一些傳統(tǒng)的書目,聽眾的觀念根深蒂固,是否能改變觀念被他們接受這一點很難。而且創(chuàng)作好后登臺演出時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還要來審查,確定沒問題了才可以正式演出。長篇講述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在上海三四十年代越劇名伶筱丹桂被上海戲館老板惡霸張春帆騙至上海唱戲為他賺錢,之后又逼死其手中的悲慘命運,是當時上海社會背景下唱戲姑娘的真實寫照。書中人物不多,主要是筱丹桂、張春帆、還有金寶寶。而主角筱丹桂的書(戲份)并不多,以張、金為主。金寶寶這個人物也是兩位恩師虛構(gòu)的,之所以這部書成功也就是塑造了這樣一個角色。恩師劉敏先生是上海有名的潮流滑稽演員劉春山之女,從小受滑稽戲的熏陶,把評彈與滑稽戲的元素合理地結(jié)合在一起,從而使金寶寶這個人物在書中有血有肉更加豐滿,使這部書更有可聽性。本來是悲劇變成了悲劇喜說的手法讓聽眾接受,這就是這部長篇最成功的地方,使觀眾不僅能夠憐憫筱丹桂又能喜歡金寶寶。這部長篇當時也得到了陳云老首長的肯定,同時也深受廣大聽眾的喜愛。
兩位恩師都是上海東方評彈團的著名演員,都精于說表、擅起角色、臺上風趣幽默、揮灑自如。周先生雖然嗓音條件不是很好,不善于唱,但是把書中張春帆塑造得形象逼真。而劉先生嗓音條件好,擅長唱張調(diào),在聽眾中有“女張調(diào)”之美譽,書中人物金寶寶則更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所以之后聽眾就叫她“金寶寶”了。二位先生可以說是當時說現(xiàn)代書目的領(lǐng)軍人物,是廣大聽眾心中所崇拜的偶像。可如今我的恩師周孝秋先生已騎鶴仙逝,但每每想起他在世之時相處的點點滴滴,無論是書壇上所表現(xiàn)的一個個光彩奪目的人物形象,還是生活中談藝時誨人不倦的可親笑貌,都如同電影一樣歷歷在目,一種“魂兮歸來,念恩師”的情感油然而生。
跟隨兩位先生學說長篇,那是在蘇州評彈學校畢業(yè)后。“師道尊嚴”的傳統(tǒng)使我們看到了老師總有一種膽怯的心理,尤其是在碼頭(書場)上每天都與先生相處。周先生平時不茍言笑,我與搭檔經(jīng)常躲在書場各自房間里,先生不叫,我倆是不敢主動去先生房間的。記得跟先生聽書的第一只碼頭是無錫第二泉書場。先生臺上說書,我倆完全與普通的聽眾一樣在下面聽書,所不同的是我們無需購買書票。開頭幾天,兩位先生并沒有過多的理會我們,到了第三天,當日散場之后,兩位先生主動把我們叫去,其實兩位先生并不是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威嚴和難于接近。只是自己心理有問題,所謂“師道尊嚴”也是我們自己束縛自己。周先生笑瞇瞇地問我們:“這幾天聽書之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收獲?”我與搭檔倆人彼此面面相覷,一時無言以對。我倆的尷尬情景,似乎早在先生的意料之中。接著語重心長地繼續(xù)與我倆說:“現(xiàn)在你們跟我們出來,并不是一般的跟出來聽聽書而已,你們是跟出來學書的。學書是不能像在學校里那樣聽老師唱,看老師演。不僅僅是一種觀摩,而學書是要動腦筋的,首先是聽書時要認真地聽,聽了以后要仔細地想,只有這樣,才能把先生在臺上說的書性情節(jié)、表現(xiàn)的人物角色、做的動作、每一句唱腔,像拍照一樣一一的記錄下來,有不懂的地方要及時主動地來問,我等了你們兩天,沒有看到你們主動的來問我有關(guān)書的情況”。先生的一席話,與其說是善意的批評,不如說是諄諄的教誨。也可以說是自離開學校到跟師學藝,如何學長篇,怎樣學好長篇而上的第一課。使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跟師學長篇,必須要改變原來在學校里上大課的狀態(tài),必須要從專業(yè)的角度去聽書,通俗一點就是要用心來聽書,切不可像聽眾一樣進書場欣賞評彈演出,更不能聽而忘之。仔細想,那就是要把當天聽書的內(nèi)容、故事的細節(jié)、人物的形象、角色之間的對話要像電影一樣,在自己的腦海里從頭至尾的捋一遍。同時,還要多問自己幾個為什么,例如:情節(jié)為什么要這樣鋪排、懸念為什么要這樣設(shè)置、戲劇性矛盾又有怎樣的進展等等,必須要找出其中的所以然來,如若不懂,那就主動到老師那去請教。只有這樣,才能把書聽進去,才能如拍照一樣,把先生臺上兩小時的演出深深地印記在腦海里,才能達到學書的目的。再是,學習藝術(shù)必須要加強主觀能動性,也就是說必須具備積極進取的學習態(tài)度,才能使自己在學習藝術(shù)道路上有所長進,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先生的這一席情真意切的談話,使我受益匪淺。從此我就按照先生的教導(dǎo)徹底改變了原來聽書的方法。把每天自己所聽到的記下來,等先生下臺了就主動地去找他們,把每天聽的心得體會講給先生聽。開始是僅僅講出一條書路,接著能記住每段書的細節(jié),到后來能把人物的對話也能一一地講述出來,這正是先生要求我們要認真聽,仔細想后獲得的良好收獲。記得跟師第二個碼頭是無錫邦邦書場,先生要求更高了,希望我們每天聽了書之后,自己馬上要上臺說一遍,當時想這也難度太高了吧,但是和搭檔還是不管好壞勉強的說了一遍,記得先生還挺滿意,這都是由于先生的“認真聽、仔細想”的教導(dǎo)有方是分不開的。以至于后來我和搭檔很快就自己到碼頭上演出實踐去了,由此可見,先生那種“逼上梁山”的教育方法,就是一種“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妙招。
如今周孝秋先生已不在,我會將他的諄諄教悔銘記在心,把《筱丹桂》這部長篇繼承并發(fā)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