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曉剛
丑中見美
■殷曉剛
在生活中“丑”常與“壞”、“差”,甚至與“惡”相聯系,被稱之為“丑惡”總是處在被貶斥之列。同樣,傳統戲曲藝術中的丑角,尤其是地方戲的丑角行當,也往往被冷落,被貶低,其實,戲曲丑角蘊含著豐富的美學價值,在西方戲劇作品中,丑角所扮演的都是愚蠢、丑惡的人物,由其產生的審美效果是尖銳的揭露與辛辣的嘲諷,是“善”對“丑”的否定,而在中國戲曲藝術中,“丑”所體現的意蘊則恰恰超脫了生活中“丑”被賦予的含意,不論從專業行當本身,還是行當藝術的體現方法和表現手法,以及所要展現的深刻內容,都體現出我國戲曲藝術中的丑角藝術,充分遵循著宇宙間一切事物存在的對立統一的客觀規律。
在戲曲中要演好“生旦丑末凈”不容易,而要演好其中的“丑角”更非易事。這里的“丑”不單單包含有真善美假丑惡中的“丑”,更重要的是作為戲曲行當的一種“分類”。丑角與其他行當有著顯著的區別,觀眾對不同的角色也有著不同的審美要求,丑角不像旦角那樣或端莊或穩重,不像生角那樣或瀟灑或老成,也不像凈角那樣魯莽或暴躁,丑角是特殊的,他有著與眾不同的才思性情,有著無比執著又真誠的精神,時時處處體現著對自由的向往,丑作為行當身份的區別,有其獨特內涵。因此丑角的特殊是值得肯定的。
因此,在扮演這一行當角色時,既不能刻意地百般丑化,又不能將丑角當成“正派”人物來演。要恰如其分地演出丑角的神韻,就要準確把握“丑”的人物分寸。
我 2002年畢業于江蘇省戲曲學校錫劇班,進無錫市錫劇院工作,由于院領導的重視:成立了以我們畢業班為主的無錫市青年錫劇團,并邀請名師、名導創排大型古裝錫劇《青蛇》,本人有幸在劇中飾演文武丑角道士一角,從那時起開啟了我丑角當行的萌芽。參加了省戲劇節并獲得了獎。但那時的我說不上是塑造人物,只是簡單地把戲校所學的十八般武藝機械地搬到舞臺上去,完成任務而已,唯有錫劇傳統戲《貍貓換太子》的下集《包公打龍袍》中飾演的范仲華一角才讓我有機會嘗試著體會人物心靈的機會,慢慢領略了藝術技能為人物塑造服務的真諦,在劇院前輩的啟發和輔導下:首先是熟讀劇本,分析人物脈絡,刻畫人物細節,終于,完成了人物的塑造,雖然繼承的成分比較多,但老師還希望我在繼承的基礎上能有所創新。
錫劇傳統戲上集《貍貓換太子》下集《包公打龍袍》是無錫市錫劇院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移植改編的優秀劇目,上演以來:一直受到業內專家的好評和廣大錫劇觀眾的喜愛,現在已成為無錫市錫劇院久演不衰的保留劇目,我在上集《貍貓換太子》劇中飾演東方優,展示了念白的功底和非常難練的矮子步。而在下集《包公打龍袍》中我飾演以丑為美的小生范仲華一角。范仲華其人是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他從小孤苦伶仃,身居破窯,以討飯賣菜為生,日夜辛勞,在李太后落難陳川,身陷絕境時,認作義母,相依為命,盡孝奉養,這種具有至善至德的優良傳統,為他人著想的無私精神,是他性格的內核。他是一個既善良,又憨直并充滿喜劇色彩,人見人愛的小人物,劇中除了刻畫以太后、包公為主的正面形象外,還在于充分發揮了錫劇丑角的藝術特長,塑造了一個質樸中見幽默,憨直中見智慧。不以笑為目的,卻幾度讓人笑出眼淚,并做出了驚天動地的舉動的正面形象。而詼諧,幽默,不拘小節動作表情,是他的舞臺外形體現,表演中產生的許多喜劇火花,多半是他這種性格與其他人發生碰撞后而迸發出來的,如在攔轎告狀一場戲中,他本當自告奮勇去替母告狀,但在直面包公時,被他的威嚴嚇得屁滾尿流。在又想說清楚可情急中又說不清楚的過程中,被包公的四衛士百般阻撓,運用戲曲程式,又吊膀子,摔后空翻,后撲虎,吊毛等技巧,產生不少喜劇的效果:他一度想放棄告狀,撒手回家,但老娘的冤情、親人的囑托使他急中生智,忽然信心百倍,在表演中我后撲虎倒地,運用了動情的哭訴,并運用了激將法,機智地把老包誘騙到同意去見太后,由于他內心的執著和真誠打動了包公,但到寒窯前,他又犯了難,母親要叫包公進寒窯相見,這條件難免苛刻,當他戰戰兢兢向包公提出后,被王朝、馬漢打了巴掌后,他又心生一計,用哭腔的一段感人的念白繼續打動包公,在觀眾的大笑聲中他終于成功地把包公領進寒窯,在探寒窯的結尾中,當他看到包公在猶豫不決,干凈利落的背起母親,運用錫劇大陸調的流水板,幾十句的激情的唱詞一氣呵成,唱得包公無地自容,并表示要繼續告狀的決心。最后包公被激怒后痛下決心,一管到底斷明真相:鏟除了以劉后、郭槐代表的奸佞,而李后的沉冤得以昭雪,不得不說范仲華的真情起到關鍵的作用,同時他的耿直、嫉惡如仇的正能量,也在舞臺表演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通過范仲華一角的排練、演出,我深刻地體會到,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藝術表演來自于生活,深入人物,深入角色,必須要有一定的文學功底,作為一個演員,在不斷增強舞臺實踐的同時,必須不斷學習文化知識,提高自己藝術鑒賞能力和理解能力,首先要善于分析人物,理解人物,才能結合自己的基本功去塑造好人物,就此我飾演的范仲華得到了觀眾的認可。
錫劇地方戲中《掃松》里的李旺,錫劇《騙婚記》中的阿傻則是一個天神無邪,傻得淳樸可愛的孩子,還如《三岔口》的劉利華則是個仗義的俠客范,這種不光是簡單的表面性的丑化表演,而是要體現深層次內容的表演形式。中國戲曲丑角與西方戲劇丑角是截然不同的,不僅僅是限于滑稽的表演風格,還有幽默、詼諧、風趣,以及各種傳統技術表演來體現丑扮人物的戲劇內容。從中也可看到中國戲曲丑角以丑演丑,以丑演美的獨特藝術審美價值,尤其是以丑演美。在舞臺上,我們經??梢钥吹揭院縼眢w現不糊涂、以傻來體現聰明伶俐、以虛假夸張來體現真誠、實在等。這種運用對立統一哲學規律在藝術中所產生的“美”使生活中不存在的“白鼻子”,這些生活中的丑陋形象,卻變成人們喜愛的舞臺藝術“美”。在這個時候,人們對舞臺上丑角的“丑化”打扮的表演,不是感到“丑”相反感到“美”,這就是丑角藝術的審美作用產生的。
丑角藝術的審美作用一般以“丑化”來達到“美化”,這是丑角藝術中最具特色的表演方法,也有別于其他行當,最為明顯和突出的藝術手段。包括丑角在扮演反面人物,揭露反面人物的丑惡嘴臉,也是有直接正面反映和反襯體現的方法。在深層運用上,丑角行當有別于其他行當,要求更多,不但要口齒流利、字音清澈、咬字有力、落音合韻,還要表現人物身份,精神面貌所需要,它還可用地方語言來科白,文詞韻律性強,表敘風趣逗人給予人們充分的語言“美”的享受。在表演上更有特色,丑角表演向來有“動作小、小動作”之說。即運用幅度小,使人們感受到緊俏靈活,輕便敏捷的小巧玲瓏美。戲曲前輩們曾經對丑角表演藝術特點作了各種概括,如在人物塑造上,以“搖”來表現老練,以“悍”來體現陰險狠毒;以“靈”體現靈活,機敏;以“練”來表現老練通達;以“矮”來體現短小精干;以“諧”體現幽默,風趣等等。這些舞臺表演手法加上雜技技巧,基本功和毯子功,構成了丑角行當的舞臺表演藝術,給人們一種舞蹈化的風趣表演的美的享受。因此觀看丑角的表演更多的是輕松,歡樂中得到“美”的享受。
以丑來表現美,而且丑得那么“美”這是中國戲曲藝術的一大特色,也是丑角藝術的一大貢獻,這是丑而不丑,有著巨大的審美作用和美感力量豐富的美學價值,丑角藝術完全有理由在戲曲這門綜合藝術中占有獨特的位置。愿在今后的藝術創作中,為錫劇觀眾奉獻更多既可愛,又可笑令人難忘的丑中見美的藝術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