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秦漢喪葬制度體現(xiàn)的等級現(xiàn)象

牛健

[摘 要]喪禮，是中國古代五禮之中“兇禮”的重要內(nèi)容，喪葬制度也歷來為后代所重視。人去世之后的喪禮、埋葬、喪服制度都體現(xiàn)了形式繁復(fù)、等級分明的特點。一些喪葬儀俗被制度化，是宗法社會倫理思想的體現(xiàn)。

[關(guān)鍵詞]古代禮儀；喪葬制度；等級現(xiàn)象

喪葬禮儀可以體現(xiàn)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許多突出方面，哀悼逝者的禮儀稱為“喪”，處理逝者遺體的方式稱為“葬”。通過喪葬禮儀，人們可以緬懷逝者，慰藉亡靈，繼承其遺志，祈求其庇護。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形成種種具有神秘色彩而又莊嚴繁重的禮俗。而在這些禮俗中，森嚴的等級性一直貫徹始終，在喪禮制度、喪葬福利制度、埋葬制度等方面均有明顯表現(xiàn)。

一、喪禮制度

喪禮是古代兇禮之一，是與殯殮逝者、舉辦喪事、居喪祭奠有關(guān)的種種儀式禮節(jié)。中國古代喪禮制度等級分明，同樣是死，說法上就尊卑有別，《禮記·曲禮下》記載，天子死稱作“崩”，諸侯死稱作“薨”，大夫死稱作“卒”，士死稱作“不祿”，庶人則簡單的稱為死。

從初喪到終喪有一系列的儀節(jié)。如，初終：人剛剛?cè)ナ来_定死亡。復(fù)：為逝者招魂的儀式。為逝者招魂所用之衣因等級不同而有差別，《禮記·喪大記》載：“小臣復(fù)，復(fù)者朝服。君以卷；夫人以屈狄；大夫以玄赪；世婦以襢衣；上以爵弁；士妻以稅衣。”

銘旌：明旌是用細長的帛條制成，上書“某某之柩”，在堂前西階用竹竿挑起，《禮記·喪服小記》載：“復(fù)與書銘，自天子達于士，其辭一也。男子稱名，婦人書姓與伯仲。”其長短視逝者身份而有不同的等級：天子九尺，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二尺。

飯含：將珠玉米貝等放在逝者口中。周制，天子飯黍含玉，諸侯飯粱含璧，大夫飯稷含珠，天子之士飯粱含貝，諸侯之士飯稻含貝。《禮記·雜記下》記載，天子飯九貝，諸侯飯七貝，大夫飯五貝，士飯三貝。這一制度在漢代發(fā)生變化，等級的劃分不以飯含的數(shù)量為標準，而是以物品的貴賤來體現(xiàn)：天子飯以玉，諸侯飯以珠，大夫飯以米，士飯以貝。

襲：為逝者穿新衣。除內(nèi)衣外，外衣一套為一稱。周制，天子十二稱，上公九稱，諸侯七稱，大夫五稱，士三稱。其質(zhì)地、樣式按身份不同而有差別。

設(shè)重：重是置于前庭的一塊木牌，暫代逝者牌位，象征逝者亡靈，其大小也因逝者身份而分等級。

小殮：在逝者離世次日清晨為逝者裹上衣衾。天子七日小殮，諸侯五日，大夫三日。著裝畢后用衾被裹尸，周制，國君用錦衾，大夫用縞（白色細絹）衾，士用緇（黑布）衾。大殮：逝者入棺儀式。

殯：入殮后停柩待葬的一段時間稱為殯。殯的時間長短不一，《禮記·王制》云：“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大夫庶人三日而殯，三月而葬。”

古代送喪時有“執(zhí)紼而哭”的禮俗。拂是牽引靈車的繩索。執(zhí)紼送葬者的人數(shù)因逝者身份不同而有等級之差。據(jù)《儀禮》載，天子六拂，執(zhí)者千人；諸侯四拂，執(zhí)者五百人；大夫二拂，執(zhí)者三百人；士二拂，執(zhí)者五十人。

二、喪葬福利制度

以漢代為例，其對于皇室貴族、各級官僚間喪葬福利的不同規(guī)定也明確反映了等級差別。漢代喪葬福利的內(nèi)容主要有喪假、賻贈、賜塋地、贈印綬、蔭子等。

喪假。秦統(tǒng)一后，規(guī)定天下臣民皆為天子居喪三年。西漢初年，漢高祖承襲秦制，也規(guī)定天下為天子服喪三年。漢文帝祟尚節(jié)儉，認為這種制度不利于社會生產(chǎn)，又為百姓增加負擔，于是在遺詔中改變了這一制度。規(guī)定“以日易月”，三年即三十六個月，于是喪期便定為三十六日，行政官員的喪假亦為三十六日，此后，各級官員便以此為例休喪假。

漢代喪葬福利在經(jīng)濟上主要表現(xiàn)為賻贈。“賻”，指送給喪家的布帛、錢財?shù)龋灰嘀纲浰椭螁实呢斘铩Ｙ庂浄譃楣儋幣c私賻兩種。官賻亦稱法賻，是漢代政府對皇室、貴族和官僚階層的喪葬補貼，不僅具有助喪的經(jīng)濟意義，而且還表明死者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影響。

西漢皇室賻贈記載不詳，但已有制度可循。景帝中元二年規(guī)定：“王薨，遣光祿大夫吊襚祠赗，視喪事，因立嗣子。”《后漢書·禮儀志下》詳細記述了自諸侯王、列侯、始封貴人、公主、三公直至六百石的喪葬禮儀，賻賜葬器、錢物各有不等：

諸侯王、列侯、始封貴人、公主薨，皆令贈印璽，玉押銀縷。大貴人、長公主銅縷。諸侯王、貴人、公主、公、將軍、特進，皆賜器、官中二十四物。使者治喪，穿作，柏槨，百官會送如故事。諸侯王、公主、貴人皆樟棺，洞朱，云氣畫。公、特進樟棺，黑漆。中二千石以下坎侯漆。朝臣中二千石、將軍，使者吊祭。郡國二千石、六百石以至黃綬，皆賜常車驛牛贈祭。宜自佐史以上達。大斂，皆以朝服。……自王、主、貴人以下至佐史，送車騎導(dǎo)從吏卒，各如其官府。……

諸侯王、傅、相、中尉、內(nèi)史典喪事，大鴻臚奏謚，天子使者贈壁帛，載日命謚，如禮。

從這段史料可以清楚地看出漢代喪葬福利的等級差別。

東漢皇室賻贈制度的規(guī)定比較具體，喪葬福利根據(jù)國家財力而定，各時期標準不一。《后漢書》卷52《光武十王列傳·中山簡王焉傳》記載，自光武帝至和帝時期，“皇子始封薨者，皆賻錢三千萬，布三萬匹；嗣王賻錢千萬，布萬匹”。自安帝永初年間以后，由于國用不足，始封王薨，賻錢減少為千萬，布一萬匹；嗣王薨，賻錢五百萬，布五千匹。

二千石以上高級官吏死亡，朝廷都給予賻贈，除了賜錢、賜布匹谷物外，有的還贈給葬具、冢地。葬具一般為東園梓器，位高得寵的大臣逝世，賜給黃腸題湊。所賜冢塋地址，一般由皇帝根據(jù)葬制選擇，但德高望重或特別受寵的大臣，可以自選冢地，然后由皇帝賜予。

恤典贈官、蔭子。這是漢代喪葬福利在政治上的表現(xiàn)。漢代文武官員都有印綬，印綬的意義有二：一、表明官員的職權(quán)受命于天子；二、表示官階級別和職權(quán)大小。高級官員逝世，按規(guī)定應(yīng)交還印綬，對受寵大臣，皇帝或追爵，或賜謚，或贈予印綬，以示褒寵之恩。根據(jù)謚法的規(guī)定，帝王之謚由禮官議定，臣下之謚由朝廷賜予。朝廷賜予謚號，是一種政治褒獎。

任子是漢代選拔官吏的制度之一。二千石以上的高級官員任職滿三年以上，得任其子弟一人為郎。一些官吏因公死亡，雖然不符合任子條件，作為獎賞，亦可蔭子官。高級官員自然死亡，也可蔭子。

退休的高級官員也與死于職守的官員一樣享受喪葬福利。除特恩外，漢代只有二千石以上的官吏才能享受退休福利。退休官員死后，朝廷或贈賻、或賜謚、或賜冢地、繒繡、衣物之類，不一而足。

喪葬福利從“死”的層面反映了漢代社會的等級差別。漢代喪葬福利制度，表現(xiàn)出了極其鮮明的等級性，主要施行于貴族、官僚等階層，除喪假外，其他福利均與低級官吏無關(guān)，更不用說平民了。

三、埋葬制度

土葬是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埋葬方式，埋葬棺木的地方稱為“墓”，墓外地面上堆土成丘稱為“墳”。原始社會人逝世后并不一定埋葬。早期的埋葬方式極為簡單，人死于何處就葬于何處。《淮南子·要略》載：“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易經(jīng)·系辭下》載：“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只是簡單地用樹枝雜草掩埋，并且葬地不起墳，也不種樹以設(shè)標志。

春秋中期中原地區(qū)已經(jīng)出現(xiàn)土丘墳，而且墳?zāi)沟母叩汀⒅矘涞臄?shù)量品種、占地面積的大小都成為逝者身份等級地位的一種標志。漢董仲舒《白虎通疏證》卷12《右論葬北首》引《春秋含文嘉》言，天子墳高三仞，種植松樹；諸侯墳高一仞半，種植柏樹；大夫墳高八尺，種植欒樹；士墳高四尺，種植槐樹；庶人無墳，種植楊柳。這些風氣已經(jīng)被制度化。究其原因，在于封建統(tǒng)治階層希望死后仍能向后世顯示自身的權(quán)威，象征著統(tǒng)治特權(quán)的高大封土堆顯然比“墓而不墳”更合其意。通過墳丘高低大小和不同形制來區(qū)別逝者的身份等級也正體現(xiàn)了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秩序。為鞏固封建統(tǒng)治，這些喪制由國家規(guī)定，以法律維護其權(quán)威。

古時中原地區(qū)多采用土葬，土葬時安放逝者遺體的用具即為棺。據(jù)《禮記·檀弓上》和《喪大記》載，周制，天子之棺4重、諸公3重、諸侯再重、大夫一重、士不重。就是說天子初貼身內(nèi)棺外，還有4重外棺。每一層棺都有其特定名稱，最外一層稱大棺，第二層叫屬，因這兩層棺用梓木制作，又統(tǒng)稱梓宮或梓棺；第三層稱椑，用椴木所制；第四層稱革棺，用犀牛皮所制。諸公以下由內(nèi)至外遞減，至士，只有大棺而不用套棺。

另外，嚴格的等級規(guī)定也體現(xiàn)在棺木大小厚薄、內(nèi)外裝飾所用材料花樣上：“君（此處指諸侯）大棺八寸，屬六寸，椑四寸。上大夫大棺八寸，屬六寸。下大夫大棺六寸，屬四寸，士棺六寸。”連接棺蓋和棺身的木榫叫衽，用以捆束棺的皮條或帛叫束，“君蓋用漆，三衽三束，大夫蓋用漆，二衽二束，士蓋不用漆，二衽二束。”貼身之棺的內(nèi)壁裝飾，君用紅綠二色絲綢，以金釘、象牙釘固定；大夫用黑綠二色絲綢，以牛骨釘固定；士用黑色絲綢，以牛骨釘固定。盛放尸體的內(nèi)棺，做工講究，裝飾精美。

槨是在棺或套棺之外的空隙再加一層的大棺。《禮記·喪大記》載：君用的是松槨，大夫用的是柏槨，士則使用雜木槨。棺槨之間的空隙可以放置隨葬品。在棺槨之間，君以柷為隨葬品，大夫以壺為隨葬品，士則以甒為隨葬品。《荀子·禮論》載，天子棺槨有七重，諸侯有五重，大夫有三重，士有兩重。參照《禮記·檀弓》和《喪大記》的說法，天子應(yīng)當是五棺二槨，諸侯為四棺一槨或三棺二槨，大夫二棺一槨，士一棺一槨。

從漢代墓葬考古資料來看，等級差別也十分明顯。西漢前期諸侯王和列侯的墓葬形制差別很大。諸侯王墓葬中黃腸題湊、便房、明中、外藏槨幾部分都有，列侯墓葬的規(guī)模比諸侯王小得多，沒有黃腸題湊。總的說來，漢代諸侯王使用皇帝的葬制，但規(guī)模較小，結(jié)構(gòu)也簡單一些，列侯墓葬是在諸侯王墓葬形制的基礎(chǔ)上簡化縮小。目前，二千石級官員的墓葬考古資料只有兩漢后期的，其平面布局是同期諸侯王墓的簡化和縮小。有些二千石官員墓葬的規(guī)模超過了同期的諸侯王，按照漢代喪葬制度的規(guī)定，這是一種僭越現(xiàn)象，反映了兩漢后期地方勢力膨脹和中央集權(quán)削弱的形勢。

隨葬物品。階級社會中，統(tǒng)治者上層往往用一些能顯示身份地位的專用品和珍奇之物隨葬。其后人也以此為榮，從而助長厚葬風氣。商周時期，青銅禮器是貴族的專有物，貴族多以青銅禮器隨葬，而且禮器的品種、數(shù)量、形制都與逝者身份等級密切相關(guān)。除青銅、金玉器物外，大型墓葬還使用車馬隨葬。另外，以人殉葬也很常見。

明器的使用，也能體現(xiàn)明顯的等級差異。《春秋公羊傳·桓公二年》何休解詁：“禮祭：天子九鼎、諸侯七、卿大夫五、元士三也。”各級鼎盛放的物品也有相應(yīng)的等級規(guī)定。據(jù)《儀禮·聘禮》、《公食大夫》記載，九鼎所盛為“太牢”，即牛、羊、豕、魚、臘、腸胃、膚、鮮魚、鮮臘九種肉食；七鼎所盛為“大牢”，即牛、羊、豕、魚、臘、腸胃、膚七種肉食；五鼎所盛為“少牢”，即羊、豕、魚、臘、膚五種肉食；三鼎所盛亦稱“少牢”，即豚、魚、臘三種肉食。

四、結(jié)論

總體來看，古代喪葬儀俗雖然時有薄葬之風，但厚葬依然是喪葬儀俗的主體風氣。愈往后世，喪葬制度中體現(xiàn)的等級性愈加明顯。

從已有史料的記載來看，喪葬制度反映的等級差異不同時期各有其特點。先秦時期等級差異以承襲的爵位劃分，主要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四等。

封建統(tǒng)治者將喪葬制度以法律條文的形式固定下來，其目的在于更明確地體現(xiàn)森嚴的封建等級秩序，以維護封建統(tǒng)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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