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棟
[摘 要]康百萬是豫商的杰出代表,康氏家族文化與豫商文化一脈相承,它不僅傳承了豫商文化的義利并舉、居安思危、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及重土安命等特征,而且又有區別于豫商文化的尚儒又尚道、目光遠大、詩書傳家的特色。
[關鍵詞]豫商文化;康氏家族文化;康百萬
康百萬莊園位于河南省鞏義市康店鎮,始建于明末清初。康百萬家族,曾船行六河(洛河、黃河、運河、涇河、渭河、沂河)、家資百萬,歷明、清、民國三個歷史時期,富甲豫、魯、陜三省,演繹了長達十二世、四百多年的財富神話,又因慈禧御賜欽封“百萬之富”而名動天下。民間有俗諺稱:“頭枕涇陽、西安,腳踏臨沂、濟南;馬跑千里不吃別家草,人行千里盡是康家田。”
康百萬,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對以康應魁為代表的康氏家族的統稱。歷史上曾被稱為“康百萬”的有康紹敬、康大勇、康鴻猷、康庭蘭等十多人,其中以康應魁最具代表性。康家所居之地——康百萬莊園,被譽為“中國第一民居”,與四川劉文彩莊園和山東牟二黑莊園合稱為“中國三大莊園”。康百萬莊園內保存了眾多的匾額、楹聯、碑刻等文獻資料,不僅彰顯了康氏家族豐富的文化內涵,也較為明顯地印有豫商文化的印跡。本文將就其家族文化與傳統豫商文化進行比較分析,以期對豫商文化和康氏家族文化的研究有所裨益。
從夏、商、周開始,河南地區就涌現出了不少商業巨子。從河南人王亥“賓于有易”到南陽人范蠡創立的“經商十八法”,再至濮陽人呂不韋“貨天下”宏圖大業的完成,繼而西漢時鞏義市魯莊鄉人桑弘羊的理財大計,河南人就在中國商業的發展史上斷斷續續地書寫著一個個商業傳奇,直到明清出現了一位杰出的豫商——康百萬,河南人經商達到了歷史發展的頂峰。豫商的興起和發展催生出富有特色的豫商文化。學界關于豫商文化研究的成果頗多,如高樹印的《從古豫商精神看新豫商文化》、劉亞軒的《豫商精神的形成、發展及傳承》、安杰山的《豫商文化的形成及利弊分析》等等。綜合以往的研究成果,筆者認為,豫商文化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其中某些又為康氏家族文化所吸收和繼承。
首先,義利并舉,商德為先。河南人以君子之德經商,重義輕利,忠厚仁義。歷代豫商堅持“恪守信用、誠信為本、利以義制、以義取財、樂群貴和、推己及人”的商業道德,倡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生財之道。在商業活動中,誠信經營,正當交易,實現共贏,惠及他人。明清之際興起的懷慶商幫崇尚“守信、講義、取利”,具有明顯的義利兼顧的特性。康氏家族也吸收了這一文化并應用于其商業經營活動和日常生活中,講究義利并舉,但康家更強調義的重要性,如楹聯“友以義交情可久,財從道取利方長”,不僅指出朋友交往要“義”字當先,而且經商也要講求道義,誠信經營。康家歷史上著名的“涇陽焚棉”事件就是對康家重信譽、輕利益的最好說明。
其次,儒商結合,亦儒亦商。豫商文化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將儒家文化所倡導的“忠、誠、信、義、和”思想和中庸之道熔鑄于經商活動,堅守仁義,重視信用,和合共贏。例如子貢先為大儒,后又成為巨商,堪稱儒商第一人。儒商結合成了豫商文化最鮮明的特點之一。康氏家族文化對于儒家文化的推崇更勝一籌。康百萬莊園的匾額、楹聯處處可見其儒商特色,其“留余”匾所代表的“尚中庸”就是儒家文化最鮮明的特點之一,“仁”這一儒家文化之精髓從康家家訓“經商結交務存吃虧心,酬酢務存退讓心”可窺一斑。
第三,居安思危,勤儉為本。豫商不似晉商、徽商那樣講求排場、崇尚奢侈,而是始終保持著勤儉節約的傳統,無論財富多寡。白圭曾言商人“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仆同苦樂”,必須具備“仁”“勇”“智”“強”的能力,自強不息,不揮霍,不拼富,居安思危,只有這樣,財富才不致曇花一現。而康家之所以能夠創造富達十二世的財富神話,崇尚節儉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原因。康家家訓“日用務存節儉心,操持務存感恩心”時刻警醒康家后人要勤儉持家,思創業之艱辛,以防“不世風浪”。此外,康家先輩以身作則,既無三妻四妾,又無驕奢淫逸,這一傳統為康家后人所傳承,這又是傳統豫商所不具備的優點之一。
第四,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豫商在發家致富后,不僅將巨額財富用于再生產過程中,更突出的是奉獻社會,服務百姓。戰國時期販牛的弦高冒死智退秦軍,西漢卜式輸家財之半以助朝廷擊匈奴,這兩個事例從側面彰顯了豫商的愛國情感絕不遜于政治家。范蠡三致千金又散家財于鄉里,卜式“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并“持錢二十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民”等,是豫商助人為樂、扶助鄉里、熱心慈善事業的真實寫照,也是豫商文化重要內涵的一種體現。康百萬作為豫商的典型代表,富仁并舉,樂善好施,扶危濟困,其善舉德行為世人所銘記。從楹聯“指囤周濟今猶在,焚卷高風世所稀”中我們仍可見康應魁在災荒之年焚燒債據、為民解困、為國分憂的真實。可見,康百萬是有良心的商人,康家是有責任感與愛國情懷的家族。
第五,重土安命,家族色彩濃厚。豫商作為商人,同樣受到傳統農耕社會的影響,產生了濃重的鄉土觀念。他們低調內斂,不事張揚,隱忍克制,以血緣關系為紐帶從事經營,這是豫商文化寓于農耕文化中的體現。當然這種文化也無可避免的為豫商文化帶來某些弊病,如缺乏開拓創新精神,封建迷信色彩濃厚,缺乏競爭力等。康百萬作為封建大地主,買田購地,建筑莊園,以此來光耀門楣。此外,康家人足跡雖遍布魯、豫、陜三省,但從不會在異鄉定居,這足可見康家對鄉土的重視。
綜上,我們可以看到,康氏家族文化也具有傳統豫商文化的特點,并且在某些方面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發展和實踐了傳統豫商文化之精髓。然而,康氏家族文化在某些方面又區別于傳統的豫商文化,現從以下幾方面予以說明:
首先,尚儒的同時又尚道。康家不僅崇尚儒家中庸之道,講求“仁義、禮讓”,留余隱忍,而且崇尚道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法觀和怡情養性的養生之法。此外,康家經商遵循規律,講求商經商道,誠信義利,不違背人性天理,這是康家致富的法寶。
其次,敢為人先,目光遠大。不似傳統豫商文化由于重土安命所造成的安于現狀、不思進取,康家人敢為人先,眼光獨到。特別是康大勇,敢于打破傳統商人“仕不經商”的世俗觀念,仕商結合,使商人與官府的聯系更為密切,抓住康熙帝重漕運等機遇,“大河行船,東進山東,開辟臨沂、蘭水山東基地”,擴大了康百萬的經濟勢力范圍。
再次,詩書傳家。康氏家族子弟重修身,用詩書怡情養性。康家作為大地主,沒有一夜暴富的驕矜,更多的是一種從容豁達、處之泰然的心境,這與康家言傳身教、詩書傳家的傳統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康百萬莊園里處處透出濃厚的詩書氛圍,此處可參考上文中關于“重詩書”的論述。其中不少康家子弟通過讀書走上仕途,“如十二世康大勇就授登仕佐郎;其子康叢云為太學生,例贈文林郎;十四世康應魁加直隸州分州銜;十六世康無逸誥授朝議大夫,加知府銜,欽敕‘孝廉方正匾;十七世康鴻猷光緒十九年中恩科舉人,授汝陽教諭;康建璧授戶部主事欽加知府銜;康建勛為太學生,精于醫術,有‘大國手、‘大國醫之譽;十八世康庭蘭獲贈‘博學仁風匾。”
最后,知人善任。康氏家族文化雖和傳統豫商文化一樣講求血緣關系,家族色彩極濃,但在商業經營上,康家更看重的是才能,講求任人唯賢。康家對于老相公、大相公、相公、相公等管理人才的考核就經過了重重考驗和磨礪,選出來的都是精英人才。此外,對于教師的聘用,不重身份、門第,而重學識、修養,例如康家曾經聘用當時著名舉人孫涵三和趙鳳鳴等教育康家子弟,他們都是當時社會上的賢才、名流。
康氏家族眾多的匾額、楹聯、碑刻等文化遺存,不僅蘊含了豐富的商業文化,而且包含豐富的儒、道等文化精髓,形成富有特色的康氏家族文化。康氏家族眾多的文化并不是相互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交融、相互貫通的。“仁”和“義”不僅是康家尚儒的一種表現,還是康家重商德的一種體現。康家商經不僅是其商業文化的精髓,而且也是康家對道家文化理念的成功運用。故我們不能將康氏家族文化的各個部分割裂開來進行研究,而是要對其進行綜合分析,唯此才能真正理解康氏家族文化的內涵,進而推動豫商文化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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