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心中溫暖的存在

張潔弘

看一部電影，體會一段人生。一個故事，一個孤獨的男人，一個缺乏家庭溫暖的女孩，兩個生活在社會邊緣的底層人物。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再看《這個殺手不太冷》，或許人們和我一樣，總是害怕遺忘，所以不斷重溫。就好像里昂在人生里不斷地尋找著那個能讓他溫暖的存在，正因為他曾經(jīng)找到過，又失去過，所以當(dāng)他再次找到那個溫暖的存在的時候，他更要緊緊抓住，赴湯蹈火，義無反顧。

故事很簡單，無非是一個有著黑暗痛苦過去的男主人公在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后，和“惡勢力”做斗爭的事情。《這個殺手不太冷》里的主人公里昂19歲失去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自己也殺人犯法，無奈逃到紐約，當(dāng)了一名沒有感情的職業(yè)殺手，遇見了孤立無援的瑪?shù)贍栠_(dá)，在瑪?shù)贍栠_(dá)的要求下，教她用槍殺人。

世人總是對那些擁有一身絕學(xué)又孤高冷傲的英雄充滿了敬仰，這個故事恰又剝開這英雄貌似堅定卻溫?zé)岬膬?nèi)心，讓人聽到他最柔軟的心聲，這才是電影最大的迷人之處。雖然在影片最后，里昂倒在了血泊之中，大樹下瑪?shù)贍栠_(dá)孤獨的身影也讓人難過地想要流淚，觀眾仍然會覺得，這是一部溫暖的電影。

里昂和瑪?shù)贍栠_(dá)第一次相遇的樓道里，鵝黃色的墻紙背景下，音樂也變得舒緩，柔和的光線，娜塔莉波特曼那雙靈動的眼睛，透露出來的，既是防備，又是渴望，也奠定了整部影片明亮的光線和溫暖的色調(diào)。

法國本來就是浪漫之都，出生于法國的呂克貝松在畫面中處處都透著一種法國式的“浪漫”，音樂里的“浪漫”，里昂唯一的朋友——那盆蘭花，里昂作為殺手的標(biāo)志——那副墨鏡，瑪?shù)贍栠_(dá)因為買牛奶錯過被殺這些細(xì)節(jié)等等。所以，浪漫的呂克貝松能塑造出一個穿著整齊昂貴的西裝，每天進(jìn)出高級辦公大樓，聽高雅音樂，聊著其他人不懂的文化哲學(xué)，卻吸毒、販毒、殺人、無惡不作，連小孩子也不放過，在殺人前還無所顧忌，會和其他人聊一大堆高雅藝術(shù)的高級督察史丹佛，完全符合“暴力美學(xué)”的極致。

里昂和瑪?shù)贍栠_(dá)之間定然是有情的，有什么情呢？是師傅對徒弟，還是父親對女兒，又或是真愛情嗎？可能是他們都太孤獨了。一個是生活在社會和城市邊緣的殺手，一個是在家庭暴力下長大的小女孩；一個是年輕時曾經(jīng)為女人惹了一身麻煩的男人，一個是從未獲得過愛和關(guān)懷的女孩；盡管男人在殺人的時候冷靜，沉穩(wěn)，從他身體里迸發(fā)出的熱血讓他從未失手，可他的靈魂卻時刻生存在恐懼當(dāng)中。

殺手不能有朋友，所以他把蘭花當(dāng)成唯一的知己，或者說里昂就是那盆沒有根的蘭花；殺手要隨時警惕仇家上門，不能上床睡覺；必須帶著墨鏡出入；進(jìn)門須各處檢查；瑪?shù)贍栠_(dá)和他還有暗號，都是因為他習(xí)慣了防備。他只需要簡單的快樂，一個人看一場電影都能讓他覺得快樂。如果說里昂在幫瑪?shù)贍栠_(dá)開門的時候是充滿了防備的，那么從他學(xué)豬逗瑪?shù)贍栠_(dá)開始，就表示他的內(nèi)心，開始對這個小女孩敞開了。就算在之后他的理智曾經(jīng)迫使他拿槍對著正在熟睡的瑪?shù)贍栠_(dá)，音樂也隨之緊湊激昂，突然，一切停止。

就算是最后聽到里昂說“你不會失去我的。瑪?shù)贍栠_(dá)，我想要快樂，睡在床上，有自己的根。”我還是堅定，這不是愛情。瑪?shù)贍栠_(dá)還太小，她沒有獲得過愛情，也許根本連愛也沒獲得過。而里昂則是孤獨得太久了，他們都是活在社會里的邊緣人物，他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們都沒有愛，也愛不起，他們只是像親人般相互暖著愛著，卻把溫暖，當(dāng)做愛情。

伴隨著帶著毒氣罩的里昂濃重的呼吸聲，搖晃的樓梯鏡頭，這是影片最低潮的地方。低潮。憋屈。難受。出口。當(dāng)里昂終于穿越重重的敵人，偽裝成敵人的樣子，帶著布滿血絲的面罩，捂著傷口在樓梯里盡管四處沖撞但仍然堅持著走；瑪?shù)贍栠_(dá)在馬路上抱著那盆蘭花，就好像抱著她心愛的里昂快速地離開；當(dāng)里昂走到樓道里，在行走中脫下防毒罩，不遠(yuǎn)處就是那個光明的出口；我，內(nèi)心在歡呼著：里昂，瑪?shù)贍栠_(dá)，你們就都有根了。可是我忘記了，我忘記了還有那個高級督察，那個談吐文明愛高雅藝術(shù)的高級督察，音樂中突然帶了一些殘忍，我仿佛聽到了里昂心臟的跳動，只差兩步，一步，可畫面卻忽然晃動了，彩色和白色處理后的畫面沒有一點槍擊的聲音，只有音樂。里昂死了，舒緩的節(jié)奏隨著瑪?shù)贍栠_(dá)的步伐變快了。畫面里，瑪?shù)贍栠_(dá)還在跑著，她以為她足夠安全了，她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給過她最溫暖的里昂死了。

在影片的最后，瑪?shù)贍栠_(dá)回到教堂，這也是導(dǎo)演內(nèi)心對宗教的歸屬感。就好像最開始的時候瑪?shù)贍栠_(dá)在床上身體呈“十字架”形對里昂告白，導(dǎo)演想說的也許就是，當(dāng)你內(nèi)心無所依托，無處可去的時候，你就回歸宗教吧。瑪?shù)贍栠_(dá)還小，她還有可以重新開始的機(jī)會，她還有時間去繼續(xù)找她的根。而里昂呢？瑪?shù)贍栠_(dá)把蘭花種在了教堂附近的大樹下，落地生根，也許“死亡”正是里昂的“根”和歸宿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