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洪濤
我國知識產權發展戰略指出,知識產權是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戰略資源,是決定一個國家和地區綜合競爭力的關鍵因素。大力開發和利用知識資源,對于提升我國自主創新能力,加快科技成果轉化,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建設經濟強國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我國是一個發展中大國,提高經濟發展水平已成為今后一段時期的主要目標,加強知識產權的行政保護力度已成為實現這一目標的主要內容。
知識產權行政保護是指特定國家行政機關依法定職權和法定程序運用法定的行政方式依法處理相關知識產權事務和糾紛、維護知識產權發展秩序、提高知識產權社會保護水平,助推知識產權制度健康發展的一種保護方式。
眾所周知,世界貿易組織被稱為“經濟聯合國”,而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即《TRIPS協定》卻是國際社會知識產權保護的帝王協定。在《TRIPS協定》中,國際社會明確承認了對知識產權的行政保護。《TRIPS協定》第49條規定:“在以行政程序確認案件的是非并責令進行任何民事救濟時,該行政程序應符合基本與本節之規定相同的原則。”該條明確了對于作為私權的知識產權,各成員可通過行政保護方式來處理相關案件的是非曲直。可見,《TRIPS協定》對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態度是明確肯定的。另外,為盡可能地保證行政保護的程序公正性,《TRIPS協定》對行政保護程序也做出相應規定,即遵循《TRIPS協定》第3部分第2節中有關民事程序的規定。由此可見,《TRIPS協定》對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堅持“揚棄”態度:一方面,《TRIPS協定》在整體上對這一制度持積極肯定的態度;另一方面,又盡可能地對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中的弊端加以限制和規范。同樣,在《TRIPS協定》有關“臨時措施”一節,允許各成員根據本國法律的規定由行政機關來實施,但需要遵循嚴格的程序限制[1](P86)。
《TRIPS協定》還明確強調了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獨特地位與作用。就地理標志的保護而言,各成員依據《TRIPS協定》的規定可選擇依職權主動保護和依利害關系人的請求保護兩種保護方式,選擇前者,就是典型的知識產權行政保護,而對于后者,利害關系人可選擇向行政機關尋求保護,也可向法院尋求司法保護。在第23條有關葡萄酒和白酒地理標志的補充保護中,其第2款的規定與第22條第3款的規定基本相同,規定成員在履行該款時,可以不采用《TRIPS協定》第42條關于民事程序的保護方式,而代之以行政保護的方式。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看出,《TRIPS協定》明確強調了行政保護的重要性,并希望盡可能地發揮行政保護的獨特優勢與作用,《TRIPS協定》在第22條以及在其他一些條款中,都強調了行政當局對某些問題的主動干預。
《TRIPS協定》突出強調了知識產權行政保護“低成本且高效率”的特性。“降低執法成本、提高執法效率”構成了《TRIPS協定》中知識產權執法的基本原則。《TRIPS協定》第41條第2款規定和要求:“知識產權的執法程序應該公平合理。它們不得過于復雜或者花費過高,或者包含不合理的時效或無保障的拖延。”該原則作為各成員必須遵守的“總義務”的一般條款,處于《TRIPS協定》第3部分關于“知識產權執法”規定的第1節中。毋庸置疑,“更富有效率地保護知識產權”的基本理念已經被采納并體現在《TRIPS協定》第3部分關于“知識產權執法”的規定之中,成為一個全新高效的執法體系。可見,《TRIPS協定》能夠明確肯定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的存在,正是基于行政保護所具有的低成本、高效率執法理念[1](P89)。
“無救濟便無權利”。《TRIPS協定》之所以明確規定了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的獨特地位與作用,是因為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具有“低成本且高效率”的特性。時至今日,知識產權的保護已成為國際社會共同關注的課題,《TRIPS協定》對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的肯定態度,已是各國共識。知識產權行政保護能夠快捷而又低成本地為權利人及時提供權利救濟,這也是行政保護相對于司法保護的重要優勢之一。據此,各成員根據自身需要讓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繼續存在和發展下去,既符合《TRIPS協定》“低成本且高效率”執法原則的規定,也符合《TRIPS協定》“更富有效率”的基本執法理念。
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確立了知識產權國際保護的新標準,協議不但明確了國家保護知識產權的實體規定,同時還規定了包括行政、民事、刑事及邊境措施在內的知識產權保護的實施程序,它確立了一個基本原則,即成員有自由確定以其域內法律制度及實踐實施該協議的恰當方式。
美國是世界知識產權保護最為嚴格的國家之一,如何有效整合政府部門間的執法資源,強化知識產權執法能力,提高行政執法效率,為知識產權人提供既強有力又高效的權利救濟,一直是美國知識產權法律和政策關注的焦點。1999年,美國成立了全國知識產權執法協調委員會,其職責是在聯邦和外國機構之間協調國內國際知識產權執法,并就各部門協調活動的情況,向總統及參眾兩院的撥款委員會及司法委員會提交年度報告。2005年,美國國會又通過立法,擴大了委員會的職責范圍,包括確定國際知識產權保護和知識產權執法的政策、目標及戰略,制訂海外知識產權的保護戰略,協調并監督政府部門落實政策、目標及戰略。2005年7月,美國政府又設立了國際知識產權執法協調員,其職責是協調聯邦政府的資源,在美國國內外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同時擔任全國知識產權執法協調委員會主席。2010年6月22日,美國知識產權執法協調員正式發布美國歷史上第一部《知識產權執法聯合戰略計劃》。《戰略計劃》規定,美國知識產權執法協調辦公室聯合農業部、商務部、健康和人類服務部(食品藥品管理局)、國土安全部、司法部、國務院、美國總統行政辦公室(美國貿易代表)和國會圖書館(版權局)等聯邦機構和部門,行使調查知識產權假冒盜版等侵權案件的執法權力,以便加強各部門機構間的協調與合作,共享信息,減少資源重復和執法部門間的沖突。這表明美國知識產權行政保護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發展階段,它以戰略的形式,從國家層面跨部門、跨地域地全面整合了美國知識產權執法資源,不斷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彰顯出美國力圖通過構建一個多層次、一體化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以全面提升美國知識產權創造、運用、保護和管理能力的決心[2](P93)。
日本為推進國家知識產權戰略,也從各個層面加大了知識產權部門聯合執法的力度。在中央,日本依據2002年頒布的《知識產權基本法》設立了知識產權戰略本部,作為實施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的最高行政機構。此外,戰略本部還設置7個專門調查委員會,對熱點問題進行調查,出具報告。同時,日本政府采取多種措施,加強知識產權行政執法部門的協調與合作:一是建立針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的一體化政策機制,明確各政府部門在實施知識產權戰略中的職責,從而強化政府部門對知識產權侵權案件的應對能力。2004年7月,日本成立了由8個部委參加的“仿制、盜版對策相關部門聯席會議”,在明確各自分工和側重的基礎上,著力加強部門間的協作,及時溝通信息,調整政策,使對策措施更為有效。二是強化邊境海關查處,防止侵權產品流入日本。通過修改法律條文,日本禁止個人進口侵權產品,以有效阻止侵權產品泛濫;同時,要求海關對從事仿制、盜版產品進口的企業予以曝光。
韓國政府也非常重視知識產權部門聯合執法行動。韓國知識產權局是打擊侵權行為、保護知識產權的主要管理部門。在聯合執法中,為協助其他政府部門的反仿冒執法行動,韓國知識產權局向檢察廳、警察局、海關行政管理局和地方政府等提供有關國內外侵害商標注冊及商標所有權等相關資料,必要時還派專人到相關機關協助執法。2009年7月,韓國通過《知識產權強國實現戰略》,把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作為工作重點,采取了以下措施:一是建立從中央到地方、從政府到協會協同配合的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即包括韓國知識產權局、地方知識產權保護分局、韓國知識產權保護協會在內的覆蓋全國的工作系統;二是韓國知識產權局與地方政府、警察廳等部門合作,定期召開聯席會議,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打擊假冒活動;三是加強對知識產權侵權物品的邊境監管,加強海關、法院、貿易委員會等部門之間的協同配合;四是加強對通過互聯網流通的假冒、盜版商品的監管,建立網上跟蹤系統,實行有獎舉報制度;五是加大培訓力度,提高執法人員的素質[2](P95)。
通過對上述代表性國家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制度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行政保護具有積極、主動、高效、便民的特點,程序相對簡便,這種內在優勢是其他任何機關無法比擬的。行政保護的便捷和高效,迎合了知識產品的新穎性、期限性等內在特質要求,相對于司法保護不告不理的被動性特質,行政保護能夠更加有效地依職權打擊涉及知識產權的侵權和違法行為,行政保護在實踐中優勢明顯。
在我國,針對不同的知識產權客體,設置了不同的行政管理機構,包括,國家知識產權局、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國家版權局、新聞出版總署、商務部、公安部、文化部、農業部和國家林業局、海關總署、質監總局等十多個部門。這種制度設計的優點在于分工較細,相應機構的職責也較為明確,加之行政自身高效、簡便的特點,對充分保護知識產權意義重大。
然而,這種分散管理形式在職權細致分配的同時,也出現了職能交叉和重復管理的行政弊端。其集中表現在我國現行知識產權行政保護處在一種條塊分割的管理體制下,因沒有統一的知識產權執法機構,多元、多層級的行政保護體制嚴重影響了各職能機構間的橫向交流與協作,致使在執法過程中,行政效率難以提高。以地理標志的保護為例,我國采用商標法和特別法保護的多重保護模式,一方面,對符合《商標法》規定條件的地理標志可以授予證明商標或者集體商標予以保護;對符合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頒布的《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定》的產品則可批準實施地理標志產品保護。另一方面,《農業法》第23條規定,符合國家規定標準的優質農產品可以依照法律或者行政法規的規定申請使用有關的標志,符合規定產地及生產規范要求的農產品可以依照有關法律或者行政法規的規定申請使用農產品地理標志。在此基礎上,由農業部頒布并于2008年2月1日正式施行的《農產品地理標志管理辦法》第4條明確規定,農業部負責全國農產品地理標志的登記工作,農業部農產品質量安全中心負責農產品地理標志登記的審查和專家評審工作。省級人民政府農業行政主管部門負責本行政區域內農產品地理標志登記申請的受理和初審工作。由于各部門對地理標志的申請主體、認定標準及程序、保護方式等均存在差異,導致相關市場主體無所適從,權益得不到及時有效的保護。
可見,在這種多元、多層級的行政保護體制下,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整體效能不斷下降。對權利人而言,知識產權保護必須求助于多個行政部門,例如,在處理專利侵權糾紛過程中,若地方專利管理部門發現其中含有侵犯商標權或盜版的行為時,也只能就專利侵權糾紛進行處理,而對同是知識產權的商標權糾紛或版權糾紛,只能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或版權行政管理部門來處理,直接造成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效率降低、權利人維權成本增加。同時,由于每一機構均配備相應的人事、財務、后勤等管理和服務部門,造成大量的人力資源、設施及財政資金的支出。又因各機構之間信息不能互通和共享,容易在授權與登記程序中造成權利沖突、重復授權、審查標準不統一等結果,無形中又增加了行政成本。行政成本的增加直接導致公眾獲得公共服務的成本支出上升,也背離了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高效性要求。
這種多元化的機構設置,也嚴重影響了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國際交流。行政管理部門的過于分散,導致權利主體甚至專業人士很難理清知識產權的具體管理機構及各部門的基本職能。在WTO框架下,知識產權領域經常需要國際合作與協調,面對諸多的管理機構,外國政府常常不能確定該與我國眾多管理機構中的哪一個機構溝通更合適,往往會造成很多不便。如按當前體制來看,倘若外國要與我國建立知識產權合作關系,就需要分別與我國的不同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構簽訂合作協議[3](P92-96)。
另外,相關法律法規的適用沖突也制約了行政保護的有效開展[4](P65-66)。其集中表現在:第一,知識產權尤其是專利權的強制許可,尚缺乏具體可行的認定標準和操作程序,是否適用《行政許可法》還有待進一步明確。第二,知識產權行政檢查無明確的程序規定,以至于什么情況下實施行政檢查、檢查什么、怎么檢查等事項,完全置于行政裁量之境地。在行政檢查實踐中,對涉嫌違法行為的強制性檢查較多,對創造、運用知識產權的激勵性檢查和濫用知識產權的預防性檢查較少。第三,知識產權執法中行政強制措施和行政強制執行的實施,《專利法》、《商標法》、《著作權法》、《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的規定不盡一致。《專利法》和《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僅規定管理專利工作的部門或農業、林業行政部門享有查封(封存)、扣押假冒專利產品或授權品種案件有關的植物品種的繁殖資料的行政強制措施權,沒有自行強制執行的規定;《商標法》除規定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有權查封或扣押涉嫌侵權商品外,還規定了銷毀侵權商品和專門用于制造侵權商品、偽造注冊商標標識的工具等強制執行方式;《著作權法》和《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沒有行政強制措施的規定,只有銷毀侵權復制品的行政強制執行規定[5](P121-124)。第四,對侵犯知識產權行為的行政處罰,既有《行政處罰法》統一規定的沒收、罰款等處罰種類,又有知識產權法律、法規設定的處罰方式,如責令停止侵權行為、責令限期改正、責令限期注冊、予以通報(公告)、撤銷注冊商標、暫停直至撤銷對外貿易經營許可等;既有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關依職權實施的行政處罰,如對假冒專利的處罰,又有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關依申請處理知識產權糾紛時實施的行政處罰,如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應請求對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行為處理時,可以責令侵權人立即停止侵權行為、沒收侵權商品等。其中責令停止侵權行為、責令限期改正、責令限期注冊、撤銷注冊商標等處罰種類到底是否具備處罰性質,都不明確。第五,對知識產權糾紛的行政裁決,既有專利權無效宣告的依申請裁決,又有植物新品種權無效宣告的依職權裁決;既有商標確權過程中的異議裁決,又有注冊商標的爭議裁決[6](P49-52)。此類裁決在裁決對象、裁決主體、裁決程序等方面都體現出與一般行政裁決制度的不同,到底是《專利法》、《商標法》在行政裁決方面的創設,還是專利和商標行政確認的異化,都還需要討論。對知識產權糾紛的行政復議,有的行政行為規定可以提起行政復議,有的則沒有規定;行政復議的期限規定也大相徑庭,其中申請復議的期限,有的是收到決定之日起15日,有的是3個月;復議審理期限除駁回植物新品種權申請規定自收到復審請求書之日起6個月內作出決定并通知申請人外,其他復議程序僅規定及時審查而沒有具體的期限規定;對復議決定不服提起行政訴訟,訴訟時效有的規定是15日,有的規定是30日,有的規定是3個月等等,上述規定顯然與《行政復議法》的規定存在諸多不同。
由此可見,我國現行多元多層級的分散保護模式存在明顯缺陷,已不能很好地適應當前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國際發展趨勢。同時,現行法律法規在實踐中的適用沖突,也直接損害了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執法效果。為切實提高知識產權行政管理績效,提升知識產權行政保護水平,及時有效地保護相對人的合法權益,健全行政保護的法制體系,整合行政資源,建構中國特色的知識產權行政保護體制,已迫在眉睫。
首先,我國現行知識產權立法,應適當考慮與《行政許可法》、《行政處罰法》、《行政強制法》、《行政復議法》以及《行政訴訟法》等法律的協調與統一。在制定專利法實施細則時,我們應充分考慮公共利益、科技進步與權利人利益之間的平衡,按照《行政許可法》的規定構建專利實施的強制許可程序,尤其是應通過聽證程序對《專利法》第48條第(二)項規定的壟斷行為、第49條、第52條以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第25條規定的非常情況和公共利益目的,《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第11條規定的國家利益等進行依法認定。
在對侵犯知識產權行為進行行政處罰時,我國應明確《行政處罰法》的一般法效力,在處罰程序尤其是聽證程序的適用方面依法規范;另外,應將知識產權行政執法中屬于行政復議范圍的行政確認、行政強制許可、行政強制措施、行政處罰、行政裁決等行政行為全部納入行政復議范疇,并對行政復議的申請期限、復議期限、對復議決定不服提起行政訴訟的期限作出與《行政復議法》精神相一致的規定,即將《商標法》規定的申請復審期限改為60日(申請期限不得少于60日),將《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規定的復審期限由6個月改為最長90日(復議期限一般不得長于60日,經批準可延長30日),其他知識產權的復審期限也照此適用。
根據《專利法》第5條、第25條、第69條,《著作權法》第4條、第5條、第22條、第23條,《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第10條的規定,構建不授予專利權,不認為是侵犯專利權,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作品、著作權的限制以及不視為侵犯植物新品種權的認定和備案審查機制,著力規范并預防規避法律的侵犯知識產權行為。同時積極探索根據現有法律規定,建構一套便于操作的行政檢查程序,最大限度地預防侵犯知識產權行為的發生。為推動知識產權快速發展,我國應當對《專利法》第5條,《專利法實施細則》第90條,《商標法》第63條,《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第24條和第28條,《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第7條,《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第35條對中國單位或者個人收取的各類申請費、審查費等費用的規定予以取消,僅保留專利權年費、植物品種權年費等具有權利延續性質的行政收費,而且也只能是象征性地收取少許費用,除此之外,應依法明確規定辦理知識產權其他事宜不得收取任何費用。
為切實規范知識產權行政保護中的行政強制執行,應對銷毀侵權復制品、物品、商標標識以及專門用于制造侵權商品、偽造注冊商標標識的工具等強制執行規定,改現行的行政機關自行強制執行為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對涉及《商標法》第53條、第55條,《商標法實施條例》第44條、第45條,《著作權法》第47條,《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第24條,《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第31條等條款作相應修改。由于商標初步審定、予以公告只是商標注冊的一個必備步驟,這一階段商標注冊申請人尚未取得商標權,因此,我們不能將商標初審異議裁定視作一個完整意義上的行政裁決,更不能對這樣一個尚存變數的不確定裁定當作一個對外產生法律效力的行政決定而徑直提起行政復議和行政訴訟。我國可將《商標法》第33條修改為該商標核準注冊后異議人再提出復審請求,對復審裁定不服時再提起行政訴訟。
其次,我國應優化行政資源,建立綜合行政保護機構。從已有的統計數據來看,全世界建立知識產權制度的196個國家和地區中,有180多個國家和地區實行二合一體制,即將專利和商標的行政管理機關統一設置,我們稱之為工業產權局或專利商標局。其中,又有74個國家和地區實行三合一體制,將專利、商標和版權的行政管理機關統一設置,而采用將三類知識產權分散管理的模式的國家,包括中國在內還不到10個。
美國是二合一模式的代表性國家,其所設立的專利商標局隸屬于聯邦商務部,主要負責美國國內執行商標和專利有關的各項法律,版權辦公室隸屬于國會圖書館,主要負責執行著作權法及半導體芯片保護法。二合一體制的機構設置模式與國際社會對知識產權的分類形式相契合。《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保護文學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和建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將知識產權通常劃分為兩大部類,即著作權(版權)和工業產權[7](P90-94)。英國是三合一模式的代表性國家,知識產權局作為該國貿易工業部的執行機構之一,負責全國的專利、商標、外觀設計和版權等知識產權的受理、審批、執行知識產權相關立法,促進及支持知識產權法律和保護的相關活動,并遵照歐盟相關法令具體負責協調英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政策。作為分散管理模式,將專利、商標和版權分別交由不同機構實施管理的國家,只有沙特、巴基斯坦、希臘、埃及、中國等少數國家。由于這種分散管理模式弊端較多,近年來飽受詬病。
高效的行政管理活動有賴于有效的行政組織機構,科學合理地設置行政機構是提高行政效率和實現行政職能的基礎。2003年以來,我國政府明確提出深化行政管理體制改革,通過優化政府內部組織結構,促使同類管理職能的集中和一體化,打破部門分割狀態,構建新的職能體系和運轉機制。作為國務院直屬機構之一的國家知識產權局,雖名為知識產權局,其職能卻僅限于專利管理和部分涉外知識產權事宜,并未涉及商標權、服務標記、廠商名稱、產地標記和原產地名稱以及制止不正當競爭的相關職權,故難以形成協調統一的保護措施和執法合力。因此,為促進我國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構依法行政和協調高效運轉,整合行政職能,優化行政資源配置,建立統一的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構甚為必要。
為此,我國應在國務院直屬機構中設立新的國家知識產權總局,作為統一管理全國知識產權工作的權威機構,集中原屬于各行政部門的知識產權管理職能。在國家知識產權總局之下分別設立工業產權司和版權司。工業產權司主要分管全國的專利、商標工作,另外還包括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商號、商業秘密等工業產權事項。工業產權部門的設置可以盡量提高管理效率,體現了組織機構在運轉過程中相互聯系、協調合作的必然性,也便于權利沖突的協調管理。版權司主要分管版權工作,由于版權管理具有非授權性和意識形態管理的特點,不宜和工業產權管理合并。版權司不再掛靠于其他行政機關,而成為專門的、獨立的版權管理行政機關,這對發展我國的文化事業,提高涉文化產業領域知識產權的保護水平具有重要意義。
除此之外,原來涉及知識產權行政管理的機關如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新聞出版署、國家質量技術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商務部等部門要相應地精簡知識產權的管理職能。鑒于專業性以及事務管理的便捷性,農業部和林業局仍然負責植物新品種管理,海關總署、公安部仍保留原有職能。地方知識產權行政管理部門也應進行整合。在縣級以上地方各級政府設置知識產權局,分管本行政區域內的知識產權事務,地方知識產權局下設工業產權處和版權處分管本行政區域內的工業產權事務和版權事務。另外,我國應加強地方知識產權行政執法力量,增加地方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構的編制,統一由國家地方財政撥付知識產權行政執法專項經費,以強化知識產權行政執法力度,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水平。
最后,我國還應完善行政救濟制度,推進行政與司法聯動。目前,知識產權的行政保護是包括行政救濟在內的大概念,忽略了行政保護和行政救濟的區別,淡化了行政救濟的功能,所以,我們必須認真梳理行政保護與行政救濟的關系。行政保護是行政機關主動執法,從科技創新的社會公益和經濟效益角度出發,對知識產權的規制和管理,而行政救濟是事后針對行政執法行為的救濟,通過對權力監督和制約,促成公正有效地完成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任務。由于我國知識產權的法律保護從建立之初就強調行政保護,行政執法在知識產權保護中占有重要地位,導致了實踐中重視行政保護而輕視行政救濟,很多實務部門把知識產權的行政救濟直接理解為行政保護的內容之一,造成知識產權行政保護與行政救濟的關系無法理順,行政救濟名存實亡。因此,知識產權法律應把行政保護和行政救濟區分開來,加強對政府侵犯知識產權行為的行政救濟,才能保證行政保護權力合法有效地行使。
我國的行政救濟包括行政復議救濟、行政訴訟救濟和行政賠償救濟三個各成體系而又互相銜接、互為補充的制度。知識產權的行政救濟存在著對三種救濟制度利用不充分、行政賠償責任的承擔缺失等缺陷。根據我國國家賠償法的規定,行政賠償的范圍僅限于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生命健康權、人身自由權及財產權受到行政機關的不法侵害時,國家才承擔賠償責任。國家賠償法行政賠償范圍的列舉規定,并未包括知識產權行政侵權的賠償在內,雖然可以在行政賠償關于賠償范圍的列舉規定的最后兜底條款“造成財產損害的其他違法行為”中找到知識產權行政侵權賠償的依據,但由于在侵權行為的類型、賠償標準的計算等方面,國家賠償法作了較為嚴格的限制,例如只賠償直接損失、不賠償間接損失等,導致司法機關在實踐中根本無法操作知識產權行政侵權的賠償問題。在國家賠償法知識產權的行政保護中,設定行政侵權的國家賠償對當事人而言是最有效的救濟方式,通過修改國家賠償法,將知識產權行政侵權賠償責任納入其中,是必要的。
《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要求,我國要全面完善知識產權審判體制,優化審判資源配置,簡化救濟程序,要積極推進設置統一受理知識產權民事、行政和刑事案件的專門知識產權庭,進一步健全知識產權審判機構,積極構建公、檢、法知識產權執法保護協調溝通機制,完善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和司法保護執法銜接機制,逐步形成權責一致、分工合理、執行順暢、監督有力的銜接機制。
對知識產權進行司法保護是各國通例。為了入世,我國知識產權法律法規被大幅修訂,行政終局決定制度被取消,司法全面介入知識產權保護領域。如今,知識產權執法體系正向雙軌并行、優勢互補和司法終局的架構演變[8](P63-73)。知識產權行政保護和司法保護應該既有分工又有合作,對于知識產權公權性質的一面,我們可以盡量發揮行政保護的優勢,而對于知識產權私權性質的一面,我們應該充分發揮司法保護的優勢,從而推進知識產權行政保護與司法保護的有效聯動,使我國的整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不斷得到完善和優化[9](P51-60)。
由此可見,在知識產權的行政保護中,除積極借鑒發達國家精簡、高效的行政保護運作模式外,我國還應當切實加強針對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監督和救濟,健全完善行政保護與司法保護的聯動運行機制,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行政權力的有效行使,也才能更好地彰顯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的功能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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