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蔭
笑不起來的笑話
楊樹蔭
近日,《羊城晚報》登載《電話初到中國時》的晚清軼事。1882年,電話初到中國。英國人皮肖普,在上海正豐街至十六鋪之間,鋪設了一條電話線。對著話機,兩地的人竟如面對面一般地對話,這樣的神奇與新鮮,自然轟動了上海灘。
很有人不相信,認定是洋人做了手腳,決心拆穿外國佬的西洋鏡。他們預設了通話內容,分別在正豐街和十六鋪的兩只話機上,實地操作,現場驗證。當話機里傳來對方清晰的聲音時,才信服了電話的神效。
這是電話初到中國時的笑話。
其實,外來的技術只要進入國門,都會遭遇到類似的笑話,有的笑話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1882年4月,外商在滬創辦上海電光公司,試辦電燈。最初是在電光公司、招商局碼頭等處安裝了15盞電燈,是日晚間,這些在中國本土上從未有過的玻璃燈泡,一齊大放光明,原以為照亮了黑暗,誰知道“人心洶洶,不可抑制”,已經習慣了黑暗的民眾認為電燈將引來雷擊,驚恐不安,以致投石擊燈。給世界帶來光明的電燈,竟不料遭此噩運,這自然又是笑話。
當年的西太后,也是笑話的制造者。西方的汽車進入晚清內宮,這自然是亙古未有的稀奇事,也標志著交通工具將面臨巨大的變革。西太后欣欣然地坐上了汽車,引擎轟動,車輪便轉了起來,汽車與轎子當然不一樣,正當享用之時,主事的太監猛然發現司機坐在太后的前排,這便壞了宮中的禮制,仆人能坐在老佛爺的前頭么?竟然頗有“創意”地提出,要司機跪著開車,爆出了汽車史上空前絕后的笑話。
這樣的笑話,實在笑不起來,似乎荒唐,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中國人對西方先進的科技文明,似乎總是從猜疑、排斥到最終的接納,好像無比的小心、無比的警惕,其實卻是天大的愚昧與無知。李鴻章對國人的愚昧,深惡痛絕,曾經極為無奈地說:“官商禁用洋人機器,終不得放手為之”、“文人學士動以崇尚異端、光怪陸離見責,中國人心真有萬不可解者矣。”
同樣的引進技術,在西方卻有著迥然不同的命運。比如火藥,自然是中國的發明,進入歐洲大陸,便身價倍增。歐洲人利用這一發明成果,開發礦業,打通路塹,深挖隧道,經濟力量驚人地擴張。特別是以火藥為武器的大炮,一舉改變了戰爭格局,推翻了軍事貴族為首的封建社會,宣判封建堡壘的滅亡。英國科學家、著名的科學技術史研究專家李約瑟對此有精辟之語:“中國的技術革新一旦在歐洲大陸上落地生根,就給歐洲社會制度帶來了驚天動地的巨大變革,的確令人驚心動魄,然而,相比之下,中國社會卻幾乎全無變化。”如此語重心長,當然是歷史發展的警示。
科學技術是人類文明的共同成果,應無國界之分,人人都可得而學之、學而用之。歐洲人之所以如此饑渴地學習東方,因其經歷了被恩格斯稱為“這是一次人類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最偉大、進步的變革”的文藝復興,已經具有了思想和文化的準備。當他們掌握了新興的科學技術,便從制度上文化上加以變革和創新,科學的成效便驚人地放大了。
近代中國的現代化,主要是以技術推動的。然而,推動技術進步的人群,卻全無思想和文化的準備,對先進事物的一無所知,以致鬧出笑話,其實是必然的。
看來,以技術推動的現代化,倘無思想和文化的進步,這樣的現代化,注定是艱難的。
以技術推動的現代化,倘無思想和文化的進步,這樣的現代化,注定是艱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