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才
散文二篇
◎陳壽才
我于60年代出生在南國的一個小山村。在那個年代,我們那里還比較閉塞。尤其是兒女們的婚事,一般都是由父母做主。在婚姻觀念上,父母們認為早結婚,早生娃,早享福。男人結婚就是找一個會過日子,能生娃的女人。女人結婚,身體健康、強壯,會種地,就是理想人選。在我們家鄉,兒女們長到十二三歲,父母們就托人張羅對象,且,雙方認可就“取同意”了。“取同意”一詞,相當于北方訂婚。
我家也不例外,我父母出生在三十年代。他們那一代人的思想是比較傳統的。在我十二歲時,父母就領著我相了一個對象。我小學剛畢業,女方比我大兩歲,初中上了一年輟學在家。當時,我們都還在青春懵懂期,對婚戀沒有概念,雙方家長定了,我們也認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年齡的逐漸增長,知識結構的不斷變化,我們彼此都感到不適應做夫妻了。
她性格內向,膽小,不愛說話。心里有啥想法,也從不說出來。在我們都想提出分手時,她也不敢向父母說,而是讓我給雙方父母正式提出來。
我喜歡讀書,自幼就舞文弄墨。上初中時,就在市、縣電臺、報刊發表些“豆腐塊”,在當地也稱得上是個“小名人”。我也非常討父母、親朋、老師的喜歡,特別是我那“老丈人”“丈母娘”,對我更是疼愛有加。他們家有啥好吃的,時常跑幾里山路送到我家,有時還送到學校。他們還當著同學的面叫我“女婿”,弄得同學們平常都不喊我的名字,叫“小女婿”。
今天,我要給雙方父母提出與女朋友分手。咋辦呢?他們是不會同意的。尤其是他們都是三四十年代出生的人,平常與他們溝通就感到非常吃力。我的一個非常好的哥們告訴我說,你就認命吧,溝通不了。他說,我們這個年齡的人,與父母是有代溝的。
咋辦呢?我邀上幾個要好同學,一起出謀劃策。經過大家的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天,我和女朋友一起將雙方的父母邀請到我當時參加的一個“文學社”。到了文學社,我就故意把他們晾到一邊,而是與文友們一起論詩、辯文。剛開始,他們還似乎聽得有滋有味,可后來就有點不厭煩了,不愿聽下去了。他們根本聽不懂。我裝作沒看見,繼續與文友們交談。他們實在待不下去了,就讓我女朋友告訴說,想回家了。我說,行,先回去吧。
晚上,我們又將雙方父母邀到一起。這次,我正式提出與女朋友分手。我先說明了,提出分手是我們倆深思熟慮的,不是單方面的意思。可是,當我還沒講到幾句,我那“丈母娘”就哭起來了。她一邊哭一邊罵她女兒,說女兒傻,以后哪里去找我這樣的女婿。還罵女兒平時不對我好一點,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才不要她的。我母親也開始罵我。罵著,罵著,還打了我一耳光。
我等她們罵了幾分鐘后,上前對“丈母娘”說:“媽,您別哭。我和英兒分手,并不是她不好,也不是她對我不好。當然,也不是我不好,也不是我對她不好……”
我發現,我這段“繞口令”聽得她們暈,但管用。“丈母娘”不哭了。
“媽,您放心。我和英兒分手了,我們可以做兄妹。英兒的父母,永遠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永遠是英兒的父母。剛才,我媽打我了,為了公平,來,您也打我一下。”說到這里,我“撲通”一聲跪在“丈母娘”的腳下。我剛跪下,在一旁一直不言語的“老丈人”發話了:“我看這事,就這樣吧。讓你們年輕人做一回主。”
我們勝利了。有了這次成功地與父母溝通,我感到“代溝”還是比較好填平的。在我后來的生活中,與學校的老師、與親戚和鄰里長輩們等,這些不同時代的人,我都做到了非常好的溝通。在我軍營服役期間,與首長、老兵、新兵,都處得相當融洽。轉業到地方后,我做過一段時間的政工工作,對那些“七〇”“八〇”后的工人們,我也沒感到有啥“代溝”,遇到什么問題,我可以用自己的知識、處世技巧,去圓滿解決。
然而,當我年過半百,面對“〇〇”后的女兒,我感到與她們溝通就有點困難了。在今天這個網絡時代,孩子們接觸知識面比較廣,對各種社會、經濟、科技、文化等信息了解比較多。而我們那一代人,對如今的一些高科技、快速發展的網絡信息、社會上的一些新事物、新觀念等,我們接受程度較慢,有的理解不了。因此,我和女兒在人生觀、金錢觀、社會價值觀等方面的認識,都有些分歧。
我不是“大款”,可家里還是比較富足。近些年,我把一些閑錢投到書畫、古玩收藏中,有時也投資幾套房產,出租,欲以此養老。女兒呢,一直反對我。說,老爸不懂古玩知識,收藏有風險。說,以房收租,養老不現實等等。
我女兒在上初中時,外語成績一直在學校名列前茅。升高中時選讀“小語種班”。女兒想去國外留學,前幾天征求我的意見。我的想法不一樣,我認為還是自己的祖國好。
女兒說:“老爸不懂。我找媽去。”
她媽是“七〇”后,英語老師。
代溝,有嗎?有。
代溝,能填平嗎?能。
知識是填充物。
(一)
在一個清晨,父親安祥地躺著。
院子里,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地喊叫著。母親讓我把它們趕跑。母親說,讓父親好好地睡一覺。
(二)
幾十年來,父親為了兒女們一生操勞,沒好好地休息過。
自從我大姐“呱呱”落地起,父親就開始為家而奮斗了。我大姐是1954年出生的,接著我二姐、三姐又相繼出生。三姐出生那年是1959年,是我國“三年經濟困難時期”的第一年。1959年至1961年,在我們家鄉也是大旱之年。一時間,河床干涸,田間地頭一片荒涼。甚至,一些動物也因干旱而死亡。人,也因缺乏食物而死去。據考證,這三年時間,我們縣除去正常死亡、逃亡及失蹤等人數,約餓死兩萬余人。在這三年里,我們家所處的“公共食堂”也無米下炊,時有人餓死。父親領著一家五口逃到山里,啃樹皮、挖草根……在這一千多個日子里,父親硬是把三個姐姐養得“胖胖的”。
到1966年,我出生了。我在家里姊妹排行老五。我四姐是1964年出生的。由于我們家只有父親是男勞動力,在生產隊里出工女人的工分低。因此,我們家一直非常貧窮。鄰里們逐步蓋上了大瓦房,我們家始終住在茅草房里。為此,每當回憶起當時,父親總是自責。父親,您是最偉大的。在您的庇護下,兒女們過得非常幸福。在那個艱難的日子里,您克服一切困難把我們送到最好的學校讀書。
父親,當兒女們長大了,您本該享福了,可是,幾個姐姐相繼出嫁,我又要實現自己的夢想,毅然應征入伍到軍營。年過半百的您,既要下地耕作,還要照顧多病的母親,以及供養兩個弟妹上學。白天,您一年四季冒寒風、抗雨雪、頂驕陽……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夜晚,山寨都進入了夢鄉,您卻在孤燈下,熬夜做木工活,換點手工錢。不知您多少次累倒在田間地頭,也不知您熬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有苦、有淚,您從不給家里人言語。您每次給兒子寫信,都說家里一切很好。您囑咐兒子,要好好工作,站好崗,放好哨,做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人,是您最大的心愿。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年復一年。當兒子從部隊轉業了,把您和母親接出山村來到北方的城市,想讓您享享福,可一生習慣操勞的您,又擔起了照顧一家三代人生活起居的擔子。2002年,您的孫女們也相繼上學了。您這回可以享清福了,然,晴天一聲“霹靂”,醫生告訴您,已患肝癌晚期。
在近半年病魔吞噬您身驅的時間里,您始終心態平和。當孫女遞給您很苦很苦的藥水時,您逗她說:藥,好甜,好甜。疼,您強壓在心底。母親偷偷告訴我,您怕我們擔心。在夜深人靜時,父親也一人偷偷流淚。兒子知道,您是放心不下一身有病的媽媽,還有您最疼愛的兒孫們。
(三)
父親,您現在好嗎?
三年前,母親去找您,您是不是還像當年娶我母親時那樣,喝醉了,忘了為母親揭蓋頭。父親,您在那邊同母親好好享福吧。
您放心,兒孫不會辜負您的期望。您的孫(女)、外孫(女)們,有的已結婚,讓您已抱上了重孫。有的還在美麗的校園,書寫亮麗的青春。
父親,您的兒子也有進步,現在又開始做起了“詩人”。
(責任編輯 張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