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斗店業初探

呂健

[摘 要]天津從元朝起，就成為了北方糧食的集散地。隨后形成了以“西集”、“北集”、“東集”為代表的糧食交易集市。在集市上，有些外地糧商為了更多的獲利，就把糧食暫時儲存起來，待糧食價格升高后再出賣，于是，以專門代客儲存或倒賣糧食為主要業務的“斗店”應運而生，本文將對此行業的產生與發展進行初探。

[關鍵詞]天津；斗店；糧食供應；經營

三岔河口作為水陸碼頭，成為天津最早的商品集散地，早期的城市用糧通過漕運，大批販運來津后，聚集于此，清道光、咸豐年間，斗店逐漸應運而生并發展起來。

一、斗店業概述

（一）斗店業產生的背景

天津自古就是漕運運輸的樞紐，遠自13世紀70年代的元朝起，其就成為了糧食的集散地，近代前后又成為華北地區最大的糧食市場。山東、河南、直隸南部及南方部分糧食主產區北調的糧食就多以天津為集散地。

天津最早形成的糧食市集有三大集，分別是東集、西集和北集。

正如《天津衛志》中記載：“城西北河沿及河東一帶雜糧商賈販糧百萬，資運京通，商民均便”。

“民以食為天”，糧食作為人類生存之本，維系著國計民生。自清朝中葉以來，天津人口徒增，商賈萃集，對糧食的需求量有增無減，糧食生意就變得有利可圖，豐厚的利益吸引了大批外縣糧商（俗稱“老客”），這些老客便大批販運糧食來津，成批的糧食運到天津后，一則需要有個存儲之地，二則糧商囤積居奇，觀測行情，善價出手，于是天津“斗店”業應運而生并發展壯大，時間大約在清道光、咸豐之間，距今已有兩百多年。

“斗”——中國市制容量單位（十升為一斗，十斗為一石）；同時，也是舊時稱量糧食的器具。分為方形和圓筒形兩種。因為糧店代客買賣糧食是用斗為計量，故曰“斗店”。

（二）斗店的職責功能

在古代，斗店業一般也稱為雜糧業牙行。牙行是中國古代和近代市場中為買賣雙方介紹交易、評定商品質量、價格的居間行商。經營牙行是一種封建特權。牙行憑借特權將其經營范圍從為買賣雙方間做介紹，擴大到代商人買賣貨物，代商人支付和存儲款項，運送貨物，設倉庫保管貨物，代政府征收商稅等等。在城鎮交易中處統治地位，絕大部分商品的批發交易必須經過牙行之手。當然牙行必須持有官府發給的牙帖，更需每年向官府繳納一定數量的牙帖稅。

因此斗店的主要職責功能，有如下幾點：

1、積極促成買賣雙方的糧食交易

斗店招徠糧商客戶，并極力促成商戶間糧食買賣交易，糧商客戶越多，交易量越大，其在之后得到的傭金和其它好處也就越多；反之，獲利甚微。因此，斗店都會千方百計為客戶提供種種便利，藉以吸引客戶主動云集斗店，促使交易頻繁，買賣興隆，從而擴大收益。

2、代商客存儲糧食和購買商業保險

外地糧商從水路將糧食運抵津城，絕大多數情況下都無法在當日成交售罄，急需一個存放落腳之地。否則，糧食仍存放于船內，勢必會增加運輸成本，降低利潤。斗店為適應糧商心理的需要，專門備有倉庫或者露天貨場，及時幫助他們把糧食儲存起來，以解除糧商們的后顧之憂。同時，為了避免水、火災害的意外損失，斗店還為他們代購保險公司的商業保險，以使客戶安心交易，借此招徠客戶，增加收益。

3、為糧商們提供食宿

到津進行買賣交易的糧商，在糧食交易的過程中，勢必需要在津住些時日，但租用旅店的費用也客觀推高了交易的成本，同時也會出現旅店與存糧倉庫及交易市場過遠的情況。因此，秉持方便客戶，積極促成買賣雙方交易，斗店都會備有幾十間住房，以供糧商居住，使雙方互相溝通情況，談判交易，極為方便。

4、從事抵押放款

外地來津的糧商，有時會出現資金不足，周轉困難的情況；或者遇到自己的糧食不能及時出手；或者買方貨款不能按時交付，而本身又要購買新糧再進行其它交易的情況。此時，斗店即會向客商作抵押放款。一方面斗店以自己的信用向銀行通融借款；一方面轉手向客戶按其存糧的60%—70%放款。斗店的放款利息高于銀行的借款利息25%以上，其差數即為斗店的利潤。

5、為糧商作信用擔保

有些糧商，因為雙方互不認識，彼此信用如何，心中無底。此時，斗店則居于買賣雙方的中間地位，負責雙方信用的擔保，解除雙方的疑慮，促成買賣交易。

（三）斗店業經營模式及營業收入的來源

1、斗店業經營模式

斗店一般都會在店內天井院落中設置長方形條桌數行，桌上用小簸籮陳列小殃，用標簽注明：品名、貨主名、現存數量及價格，供買主選購。每日上午8時至11時為交易旺期，下午糧商則寥寥無幾。一旦交易完成，賣主或其代理人會同買主儀器到存糧貨場或倉庫，用尖管（竹探子）扎入糧袋中取出少量糧食，與小樣對照，若發現貨樣不符，價格則另議。如無爭議，交易即告達成，由買主付賣主支票。買主按貨樣取梁時，斗店憑交易單據（出庫票）當場過秤、叫斗付糧。

2、斗店營業收入來源

（1）棧租糧商在斗店中存儲糧食，在糧食還未售罄期間，需向斗店繳納棧租。

（2）傭金斗店促成買賣交易成交后，雙方都要付給斗店傭金。

（3）押款利息斗店替糧商從銀行借款后，賣糧的客戶即以存糧做抵押，再向斗店借款。銀行的借款利息為月息8厘，而斗店借糧商的利息為1分2至1分5，故差款為斗店收益。

（4）保險費斗店為糧商們代購保險公司的商業保險，以避免水、火災害的損失。其收取的保險費是按沒50公斤1分2厘收取，而其在保險公司交付的保險費用只為一年27元每1萬元財產。差額同樣為斗店的收益。

（四）斗店的銷售對象

天津斗店的雜糧多數銷往本市的米面鋪、油坊、酒坊、磨房等；也有一些遠銷至山東、廣東，甚至更遠的可以銷售到國外的日本及朝鮮等地。

（五）斗店的歷史沿革

天津斗店業經歷了二三百年的變革，有發展，有興盛，也有衰落，是這段時期歷史的精彩印證。

天津最早的斗店是西集的怡和斗店（原名怡和公斗店）和北集的同順永斗店，其中怡和斗店開業于道光年間（一說開業于乾隆元年，即1736年），地點位于永豐屯御河南岸，曾是西集上唯一的斗店。其地理位置優越，發展規模龐大，堪稱天津斗店業第一戶。

光緒十五年（1889年），因河東斛店歇業，天津地方政府命令各級斗店代辦囚糧料豆的縣差。庚子之變天津城收復以后，天津縣署將各斗店的縣差增加并停發各種官糧津貼。據大昌源斗店《月報清冊》記載，當時，各類捐稅公差全年支出占全年總支出的比例明顯增加，稅負有增無減。沉重的稅負和官府的強取豪奪使天津各家斗店難以維持。各斗店通過天津商會請求天津縣令裁減捐差，發放補貼，但遭到當時政府的拒絕，致使西集成茂永、大昌源、祥瑞三家斗店先后歇業。給予尚存的怡和慶長順兩家斗店的縣差激增，兩家斗店壓力倍增，隨之請求歇業。至此，天津糧食行業面臨巨大困境。天津商會面對如此緊迫事態，再次向天津地方政府請求將囚糧料豆的縣差免除，以緩解糧食市場的困境。最終，天津商會與縣署商議出折中的辦法，才使天津斗店業得以重新發展。

約至清朝末年，東、西、北集各有斗店四家。然而1917年西河大水后，東集被淹，致使其中的四家斗店全部倒閉。后來幾經變遷，至“七七”事變前夕，天津市只剩下紅橋區五家斗店。西集有怡和、華豐裕、同孚新；北集有同順永、萬春，俗稱天津五大斗店。

一些糧食經營者看到斗店、糧商每年獲利頗豐，于是把兩者合二為一，成立了斗局，俗稱斗局子。斗局有字號，故而克服了糧商不設店鋪的缺點，同時又兼顧了斗店存糧待售的長處。斗局屬內局，故只作批發，不作零售。最盛之時，斗局共有八家，且都有一個“成”字，俗稱“八大局”。

1926年為了適應糧食行業的新事態，斗店同業行會應運而生。地址位于天津市紅橋區北馬路同濟里內。工會常務委員由五大斗店代表組成。其目的是分攤牙稅、對外借款、統一傭金以及涉外等事宜。形成共進退之勢。

1937年，“七七”事變之后，由于戰火連年，糧源渠道受阻，斗店業已呈不景氣之局面。到解放后的1953年，天津僅存的斗店只有同孚新和萬春兩家。國家為了制止投機倒把，穩定糧價市場，確保糧食供應，支持經濟建設，于1953年11月實行了統購統銷政策，取締了糧食市場，所有私營糧商一律不得私自經營糧食，斗店業遂告終止。從此天津斗店業便成為了一個歷史名詞。

二、商會對斗店業的影響

商會是商人依法組建的，以維護會員合法權益，促進工商業繁榮發展為宗旨的社會團體法人。商會是商人身份確立的過程，也是商人組織有序化的過程。

天津商會對天津糧食市場的影響有以下幾點：

（一）監督和規范管理斗店業

商會的首要職能就是監督和規范管理商業活動，使商業活動正常運作，穩步發展。

1、對斗店開業和歇業的監督職能

清末時期，天津商會與當地政府對斗店的開業和破產歇業有明文的規定和相應的程序。現由天津市紅橋區文物保護管理所征集并保管的一通記載關于一宗斗店移集案例的石碑，名為《斗店移集告示碑》。碑文中就明確記載：“天津舊西門迤西統謂之河西集，向有額設斗紀八名，內沿河四名，距河較遠者四名，均有一定界限，不準任意挪移。”，再有：“應遵守定界，……，沿河二堡及河西碼頭二處地方，無論何人，一概不準設立，……如敢故違，定照違禁把持例懲辦不貸各宜凜遵。”。從這兩段碑文可以推斷出：當時天津政府與商會對斗店的數量與界限是有規定的，不能私自設立，否則嚴懲不貸。體現了天津商會在清末時期與當地政府對斗店開業和破產歇業有明文的規定和相應的程序，起著監督和規范管理的職能。

2、對斗店間糾紛的協調職能

有商業活動就必有商業糾紛，需要有人來作協調工作。商會作為商人的組織，是全體商人的代表，其權威性毋庸置疑。故商會在斗店業中也具有協調職能。如果商會調解困難，則會向地方政府請求援助，或直接采取法律訴訟程序。現有天津市紅橋區文物保護管理所征集并保管的，鐫刻于清宣統二年（1910年）的《制止擾亂集市告示碑》中則有記載：“為此……呈請憲鑒立案，以防攪擾。并懇恩準出示商等遵立界□，以垂久遠而保商業，則感大德□既□等□□此當將兩造傳案□□□□□□商據王鳳池稟請在原集原界開設斗店，嗣因不按原稟開設，挍擾界址，經本縣□□不準在文泰永、萬春兩店妨礙□□開設，并取有頑結存案。”從碑文不難看出，由于斗店業帶來的豐厚利潤，導致同行業間為了搶占地盤而產生爭斗，天津商會十分注重行規業的維護，若調解有困難，方向官方機構尋求援助。

（二）協助斗店糧食調撥工作

天津商會負責城市糧食的調撥供應，各地商會之間相互通報關于糧食的品種、質量、采購地、價格及運價等信息。由于人口的不斷增加，直隸地區的糧產量有限已經無法滿足京津地區對糧食的需求，從漕運時代開始，糧食的供應地主要來源于北方部分省份和江浙湖廣等糧食主產地，產糧區官府為了保護地方利益，給京津地方的糧食供應帶來了威脅。由天津商會采取眾多舉措，制定出應急方案，借助官府之力與各方協商，最終才保證了城市糧食的調撥供應。

（三）維護斗店權益

由于糧食行業作為天津商業經濟的主要行業之一，其悠久的歷史、資本的雄厚以及豐厚的利潤，使其成為清末中央及地方政府肆意苛捐雜稅，征稅派捐的主要行業之一。天津地方政府命令各集斗店代辦供應縣署囚糧，并停發各種官糧津貼，增加各類稅捐負擔。各種壓力迫使各集斗店均面臨窘境，有的先后倒閉歇業。對于斗店業的困境，天津商會出面請求地方政府取消斗店對縣署囚糧的供應，最終與縣屬商定，采取折中方案，減少了囚糧的供應量，同時為了減輕斗店的稅負，天津商會制定了糧商差捐裁剪方案并報直隸總督應準立案，最終以政令的方式加以推行，取消了一些不合理的征稅，在城市稅捐的征收管理中維護了斗店的權益。

三、結語

斗店業是一個城市歷史發展的產物，現存于天津義和團紀念館內的《斗店移集告示碑》和《制止擾亂集市告示碑》就是對斗店業最好的佐證，了解當年天津斗店業的發展狀況，進一步考證其歷史，對研究天津商業發祥地——三岔河口的歷史有著非凡的意義。

參考文獻：

[1]《紅橋區志》，天津古籍出版社，第97-98頁。

[2]王作勛：《天津最早的糧棧——怡和斗店》，《津門老字號》，第84頁。

[3]宋美云：《近代天津商會》，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