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鼓板——單皮鼓和檀板(又稱“牙子”“木板”“梆板”)兩種樂器的合稱——戲曲樂隊的指揮樂器。鼓板由鼓師一人掌握(左手挎板,右手持鼓簽打鼓,有時放下板,雙手持鼓簽打鼓)。板多用在鑼鼓和唱腔、曲牌的強拍(即板位)上;鼓多用在次強拍和弱拍(即眼位)上,或用在節拍自由的散板中。板通常只表示強拍,而鼓點則可以多樣變化,除按眼位擊奏外,在樂曲中還可加打花點以活躍節奏用;或為突出強調唱、念、身段動作的表現之用。鼓師為樂隊的指揮,他不僅要有相當的演奏水平,還須熟記演出劇目的情節內容和全劇的音樂布局。凡配合上下場、舞蹈、亮相等表演身段;或為突出語言的句逗、烘托語氣、語調和渲染情緒氣氛;或為開導各種板式唱腔、曲牌;或為場次轉接、戲劇氣氛轉換等,所用的鑼鼓,均賴鼓師開導得宜,才能獲得完美的演出效果。全出戲舞臺節奏的控制與調節、戲劇氣氛的渲染和藝術結構的統一完整,幾乎無一處不與鼓板的指揮有關。
由此觀之,在樂隊中不起眼的鼓板,其作用實在是非同小可。如果說京胡是領奏,像一個人的心臟,引領著樂隊前進,那么鼓板就是樂隊的大腦,控制著整個樂隊伴奏的節奏。還有的老戲迷說,只要京劇的鑼鼓點一響,心情就無比激動,仿佛一下回到了小的時候。也許強烈的打擊樂真的能夠打破時空的界限,把美好的回憶深深刻在心底。但那些幕后英雄究竟是誰,也許很多人并不了解。今天我就給大家介紹一位有故事的——北京京劇院的鼓師封千老師。
結緣鼓板
封千老師生在山東歷城縣的農村,和秦瓊秦叔寶是老鄉,他說話時也帶著一股山東人的豪邁氣。上世紀70年代中期,封千10歲,記憶里冬天農閑時村里總會搞一些文藝活動。父親是村里的文藝骨干,編劇、譜曲、導演、伴奏樣樣通曉。那一回樂隊里有個打鼓的人不想干了。父親拿了個小鑼回家,被封千無意中見到,覺得十分好玩,就拿在手里敲了兩下。父親一聽,讓封千再敲敲試了試,覺得敲得還行,就說明天你跟我玩兒去吧。就這樣,封千和打擊樂有了不解之緣。
封千在村里的樂隊玩了兩三年,有一次濟南市京劇團來村里演出。父親與團里樂隊的人很熟,有個人就說山東戲曲學校(以下簡稱山東戲校)正招生呢,趕緊讓孩子試試去吧。“說句實話,也是為了脫離農村,將來有份穩定工作,當時就決定去考了。”封千笑著回憶。要現在看起來,當時的入學考試并沒有多難,不過對于一個農村小孩兒來說,有些考試內容例如樂理之類并沒有學過,因此考試不是能輕松拿下的。好在老師更看重孩子的天賦如何,也就是有沒有潛力可挖。封千的反應速度很快,被打擊樂老師一眼識中,招收進來。
入學后,封千在山東戲校學習了五年。先學的小鑼、鐃鈸、大鑼,第二學期開始學習鼓板。封千說那時覺得機會來之不易,學得特別狠。一開始大家練功都是6點鐘起,然后有學習刻苦的開始5點起來練功,封千為了更刻苦,就4點鐘起來練功,緊接著還有人起得比他更早。一來二去封千最后變成3點多起來練功。“那會兒9點鐘熄燈睡覺,3點多起來練功,頭一年就是這么練的。”封老師說,“剛開始敲大鑼很辛苦,老得站著,對于小孩兒來說,鑼挺沉的,鐃鈸也是,兩個拿在手里,一個好幾斤。總之學這行,剛開始打基礎是很累的,但基礎是非常重要的,打好了基礎才能去學戲,所以你得去適應它。”
因為歲數小力量不足,打的節奏慢,封千沒少挨老師的罵,還好他學東西很快,這是老師特別喜歡他的地方。銅質打擊樂器學完,封千開始學打鼓。從被“領導”的樂器變成“領導”樂器的樂器——打鼓的學問也比原來的深了,讓封千印象最深的要算給演員伴奏。剛開始臺上兩三個人還好,等一唱大戲臺上站著十來個人時,他就有點蒙場子了,趕緊去問老師這鼓點到底給誰打啊?老師跟他說:“你看誰站在中間,領頭的那個,你給他打,后面的人就跟著演啦。”對于每出戲的鼓點,封老師的體會是一開始只能死記硬背,待到有了一定基礎,摸清楚鼓板伴奏的規律后,慢慢才談得上活學活用。
考進北京
1983年,封千畢業后留在山東戲校工作,當時那屆學生直接成立了實驗京劇團到各地演出。“那時演出真不少,經常下農村。在農村晚上20多個人睡一屋,鋪地鋪,無論刮風下雨都要去演。”封老師回憶起來至今歷歷在目,“我記得有一次在膠東的農村演出,臨時搭的舞臺飄著鵝毛大雪,演員張嘴一唱,雪片子都往嘴里飛。那會兒演出的條件真是艱苦了些,但村里的觀眾很熱情,我們也沒覺得多累。”
1988年,封千在山東戲校已經工作五年了。那天他去上班,去得早了沒什么事,就去學校旁邊一位同事家里串門聊天。這個同事在中國戲曲學院畢業后來這兒工作,封千和他聊天無意間問起中國戲曲學院招生有沒有招樂隊的。因為在這之前,中國戲曲學院招生只招演員,不招樂隊,所以封千只是隨口一問。那位同事聽了說,我這兒有招生簡章,我拿出來給你看看。結果不看則已,封千一看,簡章寫的樂隊招生條件:工作滿五年、年齡不超過24歲。封千樣樣符合,不試試去都說不過去了。
可那時去北京考試需要單位的介紹信,封千去找副校長,好說歹說都不給開。當時實驗京劇團已經解散,團里的周龍、杜鵬都考進了中國戲曲學院,學校的老師有不少也要退休,副校長的意思是你要再走了,將來就沒人教了。封千說,我去中國戲曲學院進修,增強業務知識回來為母校更好地工作。副校長說,北京我老去,那打鼓的什么水平我都知道,你去了肯定就回不來了。這樣沒轍了,封千只能想辦法找其他領導。最后學校的校長批準了,封千終于拿到去北京考試的介紹信。
去北京考試封千坐的火車,因為發燒,他不得不買了一張上鋪。封老師說那會兒窮,火車都是人生第二回坐。考試的時間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周,考了專業課、音樂理論,最后面試。封千考完后回山東等通知。他這回去北京考試,就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怎么樣,結果一個多月后,專業課通過的通知書發了過來。自己的業務水平得到認可,封千很高興,但緊隨其來的是高考的挑戰,他必須通過文化課這關才能去中國戲曲學院上學。
從年初開始,封千就找書自學。到了五月,他托朋友找到一個應屆生高考班,聽了兩個月的課,同時每天繼續背誦數不清的題目。他越背越頭疼,心想,自己上著好好的班,沒事背它干什么啊!雖然心里煩躁,但還是想爭口氣,因為父親是中專畢業,沒有機會考大學,他想成為家里第一個大學生。
那會兒查詢高考成績不像現在,通過電話或者網絡查詢,需要自己親自領成績單。考完領成績,封千給自己算的是120分,他覺得實在太丟人,把準考證遞進去時頭也不敢抬,結果成績單發給他一看,竟然考了198分,高了錄取線好幾十分,一下把他樂壞了。
來到中國戲曲學院學習后,封千眼界大開,學習得也比原來系統。老師王誠令封千終生難忘。王老師的教學認真負責,每教一處,必須保證封千消化吸收,否則不往下教。“他對鼓板非常熱愛,每天中午吃飯我們在一塊兒,他也會利用這點時間給我講。”
要想學藝先學做人
在中國戲曲學院畢業后,封千來到北京青年京劇團工作。團里都是年輕人,同樣經常下農村演出。到了1997年,北京青年京劇團并入北京京劇院。封千也去了北京京劇院的一團。
在一團工作后,記憶中的拐點來自拍《風雨同仁堂》,封千是樂隊B組,由A組金惠武老師帶著。可沒想到,金老師突然有演出任務去了日本。《風雨同仁堂》后面的鼓板伴奏任務就只能由封千一人承擔了。那一次封千發揮得很好,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之后院里排演《杜鵑山》,金老師同樣演出在外。封千在沒人指點的情況下,一點一點聽錄音,同樣出色地完成了鼓板伴奏任務。
“那是一個轉折點,之前大家都覺得你是一個小年輕,得有人帶著。但通過這兩出戲,大家覺得你還行,可以把一些重要的演出任務給你了。”封老師總結道。
2004年,封千調入梅蘭芳京劇團,京劇界有句行話叫“搭班如投胎”。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得重新適應,很多梅派的戲需要學習,封千再次不停地聽錄音,遇到不解之處再向老師詢問。如今,隨著京劇等傳統文化的蒸蒸日上,梅劇團的演出任務也越來越多。就拿最近來說,封老師已然忙得不可開交,從8月到11月,他在家的時間只有二十幾天,剩下的時間都在外面演出。從臺灣、美國到杭州、鄂州,封老師跟著梅劇團一道馬不停蹄地跑。雖然辛苦但也很充實。
采訪最后,封老師說他師爺曾有一句話讓他記憶猶新——要想學藝先學做人。只要做人好,哪怕技不如人,也有戲飯可吃。封老師將這句話記在心里,能看出來他是德藝雙馨、全方位地要求自己。我們也希望封老師的鼓板造詣越來越好,將那美妙的鑼鼓點,一次次聲聲傳入我們的耳中。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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