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

◎程 嘯

報應

◎程 嘯

鄉村大夫麥換見死不救。

在那個離縣城五十多公里的小村莊里，麥換是唯一的大夫，此前村里還有一個老大夫，酒后誤事，把活人治成死人，沒人再敢找他，老大夫把家里的醫療器具全都扔掉，徹底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大夫。

臘月三十晚上，地生的家里傳來女人的慘叫。地生的爺爺跑到鄰居家喊了幾個人，然后用門板抬著地生的媽媽來到麥換家門口。

麥換以一個大夫特有的職業敏感性翻身起來，找出輸液的工具。地生的媽媽被抬進屋，準備輸液的麥換頓住了。

“我不會輸液。”麥換冷冷地說了句。

“剛才我們打電話給縣醫院，大夫說要抓緊治療，先輸液，給他媽媽消炎、止血，然后再抬到縣上去。”

“你們抬出去吧。”麥換依然冷冷地說，把消炎、止血的藥以及輸液工具都放回了藥柜。

場面僵持著。

“還是趕緊抬到縣醫院吧！”有人在屋外說。

地生一直大哭著，看著痛苦掙扎的母親。地生的爺爺終于妥協了，無奈地嘆口氣，和幾個人抬著地生的媽媽出了麥換家。要去縣城就不能抬門板，趕緊找架子車，寒冬臘月的，架子車都被雪埋住了，花費了很長時間才上路。

據說沒趕到縣城，地生的媽媽就斷氣了。縣醫院的大夫說，如果及早得到治療，就是簡單的輸液，消炎止血，人命就能保住。

“人不能太節省啊！”村民這樣說。

地生的父母在村里開小商店，到了過年，顯得非常富裕，買很多零食，包括農村很少見到的一些干果，甚至還有紅酒。但是又非常節省，暑天里發霉發臭的食物也舍不得給豬吃。長久下來，夫妻都得了胃炎，但是不肯去醫院治療。

“人不能太貪心啊！”村民這樣說。

兩年前的臘月三十晚上，地生的父親在家里吃著干果喝著紅酒，胃病發作了，穿孔、出血，地生的爺爺叫了幾個鄰居把地生的父親抬到麥換家。麥換說這病我肯定治不了，只能輸液緩解一下，你們最好抬到縣醫院去。

輸液以后病情緩解了，但是沒有去縣醫院，而是抬回家休息了，大年初一，地生的父親就沒有再起來。

地生的爺爺和地生的母親一口咬定是麥換的藥有問題，麥換為了平息事端，就按照他們的要求賠償了三千元。地生的父親入土之后，地生的母親找到麥換家，說夢見男人喊他死得好冤，還要再賠償三千元。一年之后，地生的母親再次提出要求，要麥換賠償兩萬元，作為地生的上學費用。麥換沒有答應，說你們別太過分，再逼我的話，咱們把死人挖出來，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地生的母親于是哭，跟全村人說夢見自己的男人喊死得好冤，家里沒有收入了，地生的學費都沒有。

“亂說的，地生家錢多的是！”村民這樣說。

經過調解，麥換再次賠償五千元。麥換唉聲嘆氣、四處借錢。

拿到錢之后，地生的爺爺規勸自己的兒媳婦，說你去縣醫院把病根治了吧。胃炎無法根治，地生的母親沒有聽大夫的話，照樣大吃大喝，剩飯剩菜全部吃掉。到了臘月里，病又重了很多，每天吃藥，家里的錢確實花得差不多了。

據說臘月三十的晚上，地生的母親在飯桌上多擺了雙筷子，說是給男人的，然后她獨自喝酒。

“這個女人可不是為了紀念男人，她就是喜歡喝酒！”村民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