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飛
(中共黑龍江省委黨校,哈爾濱150080)
受社會歷史條件及人類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制約,類似于古希臘在城邦國家內實現的民眾皆可參與的直接民主,也只能是在小國寡民的狀態中驚鴻一瞥。近代以來的大多數國家,無論是地域還是人口都遠非輕量級的城邦國家可比,民眾直接的政治參與在實際操作上是難以實現的,所以代議制民主被解釋為民眾在難以直接參與決策的龐大而復雜的社會體系中實現民主理想的一種實際解決辦法。但人類實現廣泛政治參與的民主理想從來不會止步于當前,隨著社會生產力的加速發展,這一理想變為現實具有無限的可能,網絡民意借助科技進步而異軍突起就是一個契機。網絡時代開啟了一扇民主創新之門,每個現代國家都不應被動卷入,而應乘勢而上,順勢而為。中國特色的民主制度應和“中國模式”的經濟奇跡共同生長,在后金融危機時代,已顯式微的西式民主只能是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制度的參照,中國仍要一如既往地堅持立足中國實際的認識論原則,繼續發揚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群眾路線就是值得深入挖掘的中國民主的寶貴財富。
第一,參與是民主政治的核心特征,是參與式民主得以確立的首要依據。雖然世界各個民主國家在進行政治制度的設計過程中,對民主的理解不盡相同,民主的實踐模式也各有特色,“但各種對民主異質性‘爭議’的詮釋中始終蘊涵和難以回避的是民主核心的同質性——參與。”[1]參與是民主政治的核心特征,是參與式民主得以確立的首要依據,“民主政治的核心問題是人民的政治參與,人民的參與過程是實現民主的根本途徑。”[2]參與是民主的應然之意,是民主制度運行的基礎。民主的原意是人民的統治,雅典城邦的著名領袖伯里克利將雅典民主政治的特征概括為政權在全體公民手中而不在少數人手中。這種民主是一種實事上的參與式民主,公民通過直接參與來決定城邦的公共事務,實現人民的統治。政治參與的深度與廣度反映著一個國家政治體系的內容與質量,同時也是國家政治發展水平的重要標志。正如亨廷頓所說“公眾參與的程度和規模是衡量一個社會政治現代化的一個重要尺度。”[3]
第二,代議制民主的衰退源于民眾參與的不足或無法實現。對代議制民主弊端的批判或者欲彌補其不足的政治思維,可以歸結為這樣的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民眾的參與不足或者參與的難以實現。代議制民主作為民眾在難以直接參與決策的龐大而復雜的社會體系中實現民主理想的一種實際解決辦法,經過兩百多年的實踐,逐漸顯示出弊端。代議制民主的弊端表現為:(1) 過度的政黨政治。民眾的政治參與變成了選擇政黨,民主被綁架在黨派間爭斗及其利益媾和之上,“它們除了黨派機器以外,不代表任何人。”[4](2) 精英把持政治。巴伯認為代議制在邏輯上是矛盾的,公民的投票僅僅是選擇精英來代替公民行使公共事務的責任,這種行使公民的權利本身就變成了放棄公民自己參與公共事務的權利。“隨著公民規模的擴大,參與的機會迅速減少”“盡管用會議的方式可以使更多的人參與進來,但他們只是聽聽別人的發言而已。”[5](3) 淪為金錢政治。議會和普選制使富豪得以間接地統治社會,他們按照自己意愿選擇利益代理人參加選舉,政治成為財閥的政治。巨額的選舉費用,使民主政治變成了少數人參與的燒錢的游戲。(4) 即時性政治。西方代議制民主是一種選舉時的民主,拉選票時信誓旦旦,選舉結束后很少兌現,選舉時誰都能代表,選舉后只能代表自己。選民“投下選票之時,便是失去自由之始”。[6](5) 民眾的政治疏離。選舉結束后,選民就被精英遺忘,政治成了精英的游戲,民眾被隔離在決策之外。“代表形成新的社會權貴階層,代表與被代表者的鴻溝日益拉大”,[7]形成了少數精英的積極投入政治生活和多數民眾的政治冷漠和非參與的政治生態。
第三,參與式民主理論的興起源于實現民眾更加廣泛參與的政治理想與實踐。當代參與式民主理論就是在重拾古典參與式民主的精神內核并反思自由主義代議制民主的弊端的過程興起的。佩特曼在1970年出版了《參與和民主理論》一書,被認為是參與式民主理論興起的標志。書中梳理了盧梭、密爾、柯爾等人對參與式民主的論述。佩特曼認為“民主不僅被看作一套全國性的代議制,也是一種參與性社會”,[8]民眾政治參與最恰當的領域是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領域,如社區或工作場所,“只有當個人在當前的社會中有機會直接參與決策過程和選擇代表,他才有希望控制自己的生活前景以及自己周圍環境的發展。”[8]103巴伯認為“盡管代議制能夠服務于責任與個人權利,然而它卻破壞了參與和公民身份”,[9]應該實行以強調公民參與為主要特征的強勢民主。哈貝馬斯在交往行為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協商民主理論,認為民主不僅僅體現為政治領域中的制度設計,而且更是一種交往行為中主體間的協商形式,即協商民主。哈貝馬斯主張參與式的話語民主,“合法的決定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意愿,而是所有人討論的結果。”[10]
縱觀西方參與式民主理論的研究與實踐,可以將參與式民主的特點大致概括為:“一個核心,一種彌補,一個方向,多種方式”。(1) “一個核心”。參與式民主理論的核心概念是參與,主張公民通過共同討論、共同協商來解決與自身息息相關的決策問題。這是參與式民主的根本特征,它區別于代議制民主中公民只是在投票、選舉中的參與。(2) “一種彌補”。在目前的歷史階段及生產力發展狀況下,參與式民主理論并沒有使任何一個代議制民主政體變為直接的參與式民主政體,代議制民主仍然是適合現代國家的一種基本的政治制度。麥克弗森、帕特曼、巴伯是當代參與式民主理論復興的代表性人物,他們都主張以參與式民主來彌補代議制民主的不足,修正代議制民主的缺陷。(3) “一個方向”。參與式民主強調一種自下而上的參與,主張公民由幕后直到前臺,“凡生活受到某項決策影響的人,就應該參與那些決策的制定過程。”[11]162(4) “多種方式”。可以說,有多少種參與式民主的理論,就有多少種參與式民主的實現方式。佩特曼認為參與式民主的維系相應地需要一個參與性社會來支撐,工業領域和工作場所是這個參與性社會最重要的領域。柯爾主張職能民主,以人人都能參與的代表經濟、政治、文化、倫理、娛樂等不同職能的團體為單元,來參與各種社會事務。奈斯比特的共同參與制民主理論,區分了政治參與制與企業參與制,前者可彌補代議制的弊端,后者可以緩解勞資矛盾。巴伯提出了強勢民主的方案,強調公民直接參與政治,以“社群”、“共識”等理念為特征,進行“面對面”的討論、審議及判斷。哈貝馬斯主張通過平等、自由的對話、討論來形成共識。
群眾路線是毛澤東思想活的靈魂,是中國共產黨根本的政治路線和組織路線。當西方民主制度弊端凸顯,參與式民主的理論家們還在爭論不休時,毛澤東與他的同時代共產黨人已經身體力行,并在民眾波瀾壯闊的積極參與中,實現了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其卓越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成效,已經為我們黨90多年的奮斗歷程所充分證實。群眾路線,就是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說群眾路線是參與式民主,因為它具有參與式民主的核心特征——參與。說群眾路線是中國特色參與式民主,涉及一個聯言推理的邏輯過程,其公式為:(P,Q) →P∧Q
P→群眾路線是中國特色民主;Q→群眾路線是參與式民主;P∧Q→群眾路線是中國特色參與式民主。P、Q為真,必然得出P∧Q為真。
P→群眾路線是中國特色民主。群眾路線與社會主義民主在本質上是一致的。群眾路線的核心是群眾,“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國家政治生活圍繞群眾而展開,保障人民當家作主,實現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人民民主。
馬克思、恩格斯指出:“歷史上的活動和思想都是群眾的活動和思想,歷史活動是群眾的事業。”[12]毛澤東也曾經指出:“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這一點,就不能得到起碼的知識。”[13]790毛澤東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把馬列主義關于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和歷史的發展動力的原理同中國的革命與建設的具體實際結合,創造出富有中國特色的民主形態——群眾路線。群眾路線的核心是群眾,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相信群眾自己能解放自己,突出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保障人民群眾行使當家作主的權力。人民民主就是以人民群眾為政治生活的核心,是基于保障人民群眾主體地位之上的政治體制結構,人民民主的目的和歸宿是要真正體現人民群眾的政治意愿與利益訴求。因此,群眾路線與人民民主具有內在的統一性,群眾路線是人民民主的價值和理念的重要體現和實踐形式,群眾路線就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形態,正如江澤民所深刻指出的那樣,“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同堅持黨的群眾觀點和群眾路線在本質上是一致的。”[14]
Q→群眾路線是參與式民主。首先,群眾路線的關鍵特色是“從群眾中來”,強調的是人民群眾的參與。人民群眾的參與是參與式民主的關鍵所在和核心特征,這與西方參與式民主理論所倡導的精神在本質上是一致的。毛澤東說:“民主,講俗話就是老百姓能起來說話、活動、想辦法。”[15]早在新中國建立之前,毛澤東在與黃炎培談到怎樣走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周期率時就說過:“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起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這就是要在中國探索出一條真正實現人民群眾當家作主、直接參與社會管理的民主新路,并寄希望通過人民群眾廣泛的政治參與來實現。雖然毛澤東在實踐這一探索時走了彎路,但無數成功的歷史事實證明,發動群眾,依靠群眾,形成一種自下而上的廣泛參與的力量,是黨的事業取得成功的關鍵所在。因此,要在中國實現真正高度完善的社會主義民主,必須尋求一條有人民群眾廣泛參與的道路。正如鄧小平所說:“改革開放中許許多多的東西,都是由群眾在實踐中提出來的。”[16]事實上,中國共產黨成立90多年來,黨依靠人民群眾的廣泛參與實現了國家獨立、民族解放,黨依靠人民群眾的廣泛參與取得了改革開放的累累碩果,黨依靠人民群眾的廣泛參與也必將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
其次,群眾路線的鮮明特色是“到群眾中去”,強調的是領導干部的參與。這是最具中國特色的民主特征,是中國參與式民主與西方參與式民主的最主要區別。領導干部的參與首要的是一種日常生活的參與。一是要情感參與。“主要的一點是要和群眾做朋友,而不是去做偵探,使人家討厭。”[17]這要求黨員干部(尤其是領導干部) 要牢固樹立群眾觀點,與人民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從情感上拉近與群眾的距離。二是要利益參與。“那末,就得和群眾在一起,就得去發動群眾的積極性,就得關心群眾的痛癢,就得真心實意地為群眾謀利益,解決群眾的生產和生活的問題”。[18]1黨沒有特殊利益,黨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三是要平等參與。到群眾中去,就是要求黨員干部“每到一地,就和那里的群眾打成一片,不是高踞于群眾之上,而是深入于群眾之中”。[13]1095四是要主動、自為、自覺地積極參與。毛澤東把調查研究作為踐行群眾路線的一種方式,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要調查研究,“沒有滿腔熱忱,沒有眼睛向下的決心,沒有求知的渴望,沒有放下臭架子、甘當小學生的精神,是一定不能做,也一定做不好的。”[13]790
領導干部的參與最終是一種政治參與。到群眾中去,目標是如何動員群眾、組織群眾,這是一個“自上而下”的過程。“為了有效地動員群眾,社會運動積極分子在大多數場合都需要把他們所持有的意識形態和話語體系進行改造,將其與動員對象的直接利益或情感聯系起來。”[19]領導干部的參與既是個體行為也是組織行為,是代表個人和代表組織的有機統一。代表個人,黨員就是群眾;代表組織,黨員就是黨員。
綜上,作為群眾路線的參與式民主的中國特色表現為:
第一,強調領導干部的參與,這是最具中國特色的民主特征。領導干部的參與,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參與,而是同群眾有密切的聯系的參與,是一種帶著政治目標的生活參與、情感參與。“黨是群眾中的一部分,而同時又是群眾中先進的、覺悟的、馬列主義的、有組織的一部分。因此,它必須同群眾有密切的聯系,同群眾生活在一起,處處依靠群眾;同時必須保持它同群眾不同的特性,不溶化于群眾的大海中,而成為群眾的政治領袖。”[20]
第二,領導干部的平民化參與,可以去精英化、去官僚化,激發人民群眾參與的熱情。2012年的美國總統選舉,投票率只有57.5%,這在美國的選舉歷史上已位于前列。選民對政治參與的熱情與興趣不高,緣于選民只有選舉時的民主,人們選出精英來治理國家,然后就被遺忘在政治參與之外。領導干部的平民化參與,可以深化與人民群眾的魚水關系。領導干部融入百姓生活,百姓就融入了國家的政治生活。領導干部保持平民本色,就可以跳出精英政治的窠臼。領導干部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就可以有效防范官僚主義的作風。
第三,群眾路線的實踐特色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雙向參與使決策更科學。群眾路線的參與模式是雙向參與,既有自上而下的黨員干部的自覺參與,也有自下而上的群眾的自為參與,是黨員干部的黨性自覺和人民群眾的自愿自為的互動參與。“在我黨的一切實際工作中,凡屬正確的領導,必須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就是說,將群眾的意見(分散的無系統的意見)集中起來(經過研究,化為集中的系統的意見),又到群眾中去作宣傳解釋,化為群眾的意見,使群眾堅持下去,見之于行動,并在群眾行動中考驗這些意見是否正確。然后再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再到群眾中堅持下去。如此無限循環,一次比一次地更正確、更生動、更豐富。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又到群眾中堅持下去,以形成正確的領導意見,是基本的領導方法。”[13]899毛澤東同志的這段講話正是我們黨群眾路線和工作方法的高度概括,也是我們黨長期革命和建設科學決策的重要依據。正如胡錦濤同志所說的那樣:“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工作路線,傾聽群眾呼聲,反映群眾意愿,集中群眾智慧,推動決策科學化民主化。”[21]
“社會成員多廣多深地以及在什么問題上參與共同有關的事務,這不是已經做了些什么的問題,而是現在正在做什么的問題。民主永遠處于尚待改進的狀態,而改進的過程是永遠不會完成的。”[22]阿爾溫·托夫勒認為,代議制是第二次浪潮(工業社會) 政治結構的基礎,它是第一次浪潮(農業社會) 老觀念和工業化初期新設計相結合的產物,已經不能適應信息技術高度發展帶來的第三次浪潮的信息社會,“公民可以借助網絡就公共問題直接向政府發表意見或投票表決,‘半直接民主’和‘直接民主’將代替工業時代的代議制‘間接民主’。”[23]未來學學者托夫勒在1980年出版的《第三次浪潮》中所預言的信息社會的場景大多已經實現,當我們還沉浸在麥克盧漢的“地球村”、尼葛洛龐帝的“數字化生存”以及威廉·米切爾的“比特之城”時,智慧城市、智慧國家、智慧地球已經由理論走向實踐,助推著民主政治的現代轉型。
2013年8月5日,住建部公布了103個國家智慧城市試點名單。所謂智慧城市,是IBM提出的智慧地球的體現形式,是互聯網絡的更深入拓展,是基于互聯網、物聯網、云計算、大數據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并且基于維基、社交網絡、FabLab、LivingLab等工具和方法的應用的創新2.0時代的城市形態,是城市信息化發展到更高階段的必然產物。網絡屬于生產力的范疇,馬克思指出,“勞動資料不僅是人類勞動力發展的測量器,而且是勞動借以進行的社會關系的指示器。”[24]新的生產工具、勞動資料的使用,必然會指示出一定的社會關系,“社會關系和生產力密切相聯。隨著新生產力的獲得,人們改變自己的生產方式;隨著生產方式即保證自己生活的方式的改變,人們也就會改變自己的一切社會關系。”[25]智慧城市將改變物與物、人與物及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方式,使世界的時間與空間更加緊密快捷地聯系在一起,其所體現出來的人與物的生產力狀況及人與人的社會關系的變化,以及其所引發的人的交往方式、生活方式、勞動方式、思維方式的改變,也必將引起上層建筑的發展變化。正如1982年美國未來學家約翰·奈斯比特在《大趨勢》一書中所做的大膽預言:“在立即可分享信息的時代,代議民主制已過時,參與式民主變得重要。”[11]161這是因為:
第一,網絡擴展了民眾政治參與的方式與途徑。一般來說,政治參與的途徑包括投票、選舉、上訪、請愿、結社、組黨等。在信息時代,網絡將成為民眾政治參與的重要渠道,“電子計算機可能是自有投票箱以來實行民主的最可信賴的工具”,[26]民眾可以通過博客、政務微博、論壇、網站、電子郵件等參與政治生活,也可以憑借相近的政治理念和利益訴求,自發、自由與自愿地結成網絡共同體,從而影響政府決策。
第二,網絡提升了民眾政治參與的興趣與素質。“恰當地理解參與的含義是親自參與、是自發自愿的參與。”[27]網絡所具有的方便、快捷、實時、平等的特點,可以使政治參與繞過現實社會中存在的種種限制,并且可以消弭諸如身份、地位、金錢、權力、學識、性別、年齡等的差異,使公眾因平等自由高效的參與而提升政治活動的興趣。民眾通過自我參與的政治實踐,體驗到了政治活動的意義與責任,塑造了獨立的政治人格,增強了民主意識,同時獲取了必備的政治知識,使政治素質獲得提升。
第三,網絡提高了民眾政治參與的效率與質量。“傳統的管理體制是層級制的,黨的方針政策、意志主張、行政舉措通過各級組織逐層向下傳達,人民群眾的利益訴求通過各級組織逐層向上反映。”[28]這種金字塔型的政令及決策的傳遞和執行模式,在客觀上延長了傳遞及執行的時間,容易造成政令傳遞的失真及執行效率的降低。網絡催化了政府的信息化改革與信息化建構,使管理體制由科層制向扁平化發展,從而促使權力結構由控制型向分權型轉變,以及決策體制由垂直式向交互式發展。這種轉變拉近了政府與民眾之間的距離,并形成良性互動,“政治參與不再是處廟堂之高的精英們的專有游戲,正襟危坐的政治家和嬉笑怒罵的草根屌絲有了一個同等高度的平臺。黨和國家的政策投放和政治動員可以藉由草根階層政治參與的主動性與積極性取得實時、迅速的效果。”[28]效率提高的連動效應,必將是參與質量的較大提高。
當前,作為中國特色參與式民主的群眾路線,在踐行過程中所遇到的困境在于,群眾的積極參與和領導干部的參與不足之間的矛盾,群眾熱盼領導真實參與和領導參與的形式主義的矛盾,以及領導呼喚群眾參與和群眾參與冷漠的矛盾。歸結起來就是,從群眾中來,卻上不來;到群眾中去,卻下不去。主要表現為:
第一,對象選擇的困境:群眾在哪兒?陸學藝認為當前中國社會已經分化為“十大社會階層”,即國家與社會管理者階層、經理人員階層、私營企業主階層、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辦事人員階層、個體工商戶階層、商業服務業員工階層、產業工人階層、農業勞動者階層、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而學界普遍認為改革開放前只有兩階級一階層,即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和知識分子階層。階層的分化,使群眾的內涵與外延產生了模糊。其一,“群眾”這個詞本身是一個政治學概念,常常和“人民”連用,是指我國居民的大多數,不包括受人民民主專政的敵對分子;其二,當“群眾”在黨群關系中使用時,指的是沒有黨員身份的人;其三,當“群眾”在干群關系中使用時,指的是和領導相對的人,其中包括普通黨員;其四,“群眾”往往和“公民”的概念混同,而“公民”是個法學概念,有明確的定義及劃分。群眾分化成多個階層,階層之間由于經濟地位、政治訴求、價值觀念等的不同,往往產生矛盾甚至發生沖突。這就客觀上造成了對象選擇困惑,即到群眾中去卻不知群眾在哪兒、聽群眾呼聲卻不知應該聽哪部分群眾的呼聲。
第二,魚水疏離的困境:領導在哪兒?毛澤東曾說過:“黨群關系好比魚水關系。如果黨群關系搞不好,社會主義制度就不可能建成;社會主義制度建成了,也不可能鞏固。”[29]在那個時代,黨用生命和無私贏得了群眾的尊重和愛戴,黨的利益和群眾的利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在階層分化加劇的時代,市場經濟使趨利成為一種潮流,部分領導干部躲在深宅大院,“群眾”的范疇局限于少數強勢群體之中,拉大了與普通群眾的距離,甚至與下屬都很少見面。干群關系的疏離使部分領導成了高高在上的官老爺,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在官方的話語體系中,魚兒很想投入水中,在民間的現實訴求中,水也很想與魚接近,然而現實往往卻是,魚兒離不開水,水兒卻找不到魚,這是一種悖論,困惑著中國的現實政治生態。當疏離日久,官僚主義滋生,魚水關系變成了油水關系,甚至是水火關系,老百姓不敢也不愿意說實話動真情,黨和政府的公信力就會在這種疏離中逐漸流失,許多社會矛盾,甚至群體性事件就會在這種不信任中爆發。
第一,從群眾中來,可以是從網絡中來,領導找到群眾,突破對象選擇困境。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 于2013年7月發布的《第3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3年6月底,我國網民規模達5.91億,手機網民規模達4.64億,農村網民規模的增長速度為5.8%,略高于城鎮。[30]這接近中國人口半數的網民,來自于城市鄉村、各行各業、各個階層,有著不同的學識背景、生活習慣、性格特征及地域風俗,網民早已超越網絡本身,是一個具有普遍代表性的群體,有著極其廣泛的群眾基礎。因此,從群眾中來,可以是從網絡中來,領導帶著政治目標的網上沖浪,就可以找到群眾,并且是各個階層的群眾。人民網有強國論壇,地方有地方網站,網絡上有社區,個人有博客,商人可以言商,學者可以論道,農民工可以表達利益訴求。領導干部常態化地投身到網絡公共空間里,就可以聽到各個階層的呼聲,從而突破對象選擇困境。
第二,到群眾中去,可以是到網絡中去,群眾找到領導,突破魚水疏離困境。到群眾中去,可以是到網絡中去,但不是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去,是以一個領導干部的身份去,帶著關心疾苦、解決問題的誠意,公開自己的身份,讓群眾找到領導。根據哈貝馬斯的理論,網絡空間可以看作是一個“公共領域”,公共領域就是政治權力之外,作為民主政治基本條件的公民自由討論公共事務、參與政治的活動空間,是連通公共權力領域和私人領域的橋梁。2008年6月20日,胡錦濤在人民網和網民在線交流,群眾可以和國家最高領導直接溝通。人民網兩會品牌欄目“我有問題問總理”,群眾一下子找到了總理。國家行政學院電子政務研究中心2013年3月27日發布的《2012年中國政務微博客評估報告》顯示,截至2012年底,中國政務微博已達17.7萬個,其中,黨政機構微博為11.3萬個,黨政干部微博6.4萬個。[31]這些政務微博的開通,拉近了黨群的距離,增進了干群的交流,密切了黨群、干群關系。
綜上所述,群眾路線是中國特色參與式民主。實踐證明,作為中國特色參與式民主的群眾路線已經結出了民主的碩果,人民選擇了共產黨,實際上是選擇了共產黨的群眾路線,共產黨的勝利,實際上是群眾路線的勝利。群眾路線的雙向參與是對西方參與式民主的全面超越,同時,可以彌補代議制民主的不足,使民主更加全面。2013年3月,美國學者喬舒亞·柯蘭齊克在新出版的《撤退中的民主:中產階級的反抗和代議制政府在世界范圍內的衰退》一書中指出,民主化的失敗并非個案,西方代議制民主制度正在全球范圍內大舉衰退,金融危機過后,“中國模式”發展為西式民主制度的替代樣板。在信息化全面加速的今天,群眾路線理應借助網絡進行信息化變革。同時,要按照十八大“加快推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從各層次各領域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要求,加強群眾路線的常態化和制度化建設,經過長期努力,制度化的群眾路線必將成為世界民主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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